“刷刷刷！”

  那把將索隆一招“秒殺”的木刀在空中翻轉幾下，便無力地摔在地上，顫動兩下就不再動彈了。

  “飛不回來啊……看來實戰想要成功還差得遠呢。”

  小本雖然嘴上在埋怨著自己，但臉上卻露出了無法掩飾的得意——雖然剛才索隆有大意的成分，但是能夠這樣輕鬆地“幹掉”自己的小夥伴，小本還是十分滿意的，就連前進腳步也變得有些飄飄然。

  聽見小本那讓人不爽的聲音，索隆一下子從懵逼的狀態中蘇醒，隨即麻利地從地上爬起，重新拿起了武器。

  “薩卡！一起上！揍他！”

  索隆話音剛落便直接衝向小本，手中的鐵刀也疊在胸前，用一種特別的姿勢斬向小本。

  然而這種特殊的斬擊姿勢似乎並不完善，雖然表麵上三把刀的攻擊覆蓋範圍很大，但實際上三把刀之間的斬擊頻率並不相同，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小本連刀都沒拔，光靠步伐的變換就躲掉索隆的劍招。

  “嘖嘖，就這？我……”

  “好！”

  “嗯？”

  還沒等小本嘚瑟完，從他的身側便傳來長劍破空的斬擊聲，而那個他以前未曾見過的灰發少年，則是持著那把讓小本有些熟悉的長劍，加入了戰局之中，與索隆形成了圍攻之勢。

  “啪！”

  匆忙間小本用結實的木刀勉強架住了那把未開刃的長劍，還沒等他回攻，索隆的怒氣就猛地在小本背後升起，三道不同位置的斬擊也同時發出！

  “你這是偷襲！不講武德！”

  “偷襲？武德？”

  “這把我沒有閃，是我大意了，重來，重來啊！”

  “呸！使勁揍他！”

  ……

  夜幕降臨，學員們都已經回家，道館裏隻剩下耕四郎一家人，瑞登一行，還有吃住在道館裏的索隆和薩卡了。

  今晚的晚宴十分豐盛，又是許久未見的大餐。然而那三個臉腫的像豬頭一樣的男孩子隻能跪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

  盡管身為唯一的客人，但哈索可不是什麽會受到拘束的人。麵對這樣的美味，雖然他之前已經吃了不少，但還是狼吞虎咽，盡情享受著美味。而瑞登則是與耕四郎嘮著這兩年來發生的事情，師徒二人相談甚歡。

  在菜完全上齊，日常也聊得差不多的時候。耕四郎也是偏頭看向跪地的三個少年，溫和的臉依然帶著笑容，隻不過眼神也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比試就是比試，是尊重對手，通過切磋尋找自身不足的方式。你們又不是剛入門的小孩子，怎麽還做這種事情？好了，現在你們知道錯了嗎？”

  “是！我們知道錯了！”

  “嗯，來吃飯吧。”

  “耶！”

  三人趕緊從地板上站起，不顧久跪的酸痛感，就欲直接衝向桌前大快朵頤。然而就在他們邁步的時候，瑞登卻重重地咳了一聲，板起的臉不僅讓三個孩子心頭一震，就連哈索都被嚇得止住了吞咽。

  “你繼續跪著。”

  “是……”

  瑞登的語氣還是很平淡，絲毫聽不出一點感情的變化來，但小本知道自己的師父是真的生氣了。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也沒有質疑師父的決定，而是低垂著腦袋，噗通一聲又跪在了冰冷的木地板上。

  “這……”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索隆和薩卡一下子懵了，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本重又跪在地上，心裏也忍不住地泛起一陣激蕩。

  腦袋靈活的薩卡趕緊向耕四郎投去求救般的眼神，卻見耕四郎依然是笑眯眯的，絲毫沒有一點想要出聲阻攔的意思。

  而就在薩卡還在思考的時候，索隆卻轉過頭來不再看那些美食，而是重新走到小本的身旁，毫不猶豫地跪在了他的身旁。

  薩卡的心裏似乎被什麽點燃了一樣，他放棄了無用的思考，而是順從著自己的本心，做出了下意識的舉動——也跟著他們一起跪在地上。

  “哦？嗬嗬嗬，不錯啊，這些小家夥們。”

  “都是好孩子呢。”

  “呼……”

  瑞登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向三人的視線裏也多了些好奇之色。他的笑聲讓哈索也長長舒了口氣，開始繼續掃蕩著食物。也讓索隆他們抬起腦袋，小小的嘴巴慢慢咧開笑容。

  “真是感人的友情呢，這麽堅持也不容易啊。那就……繼續跪著吧。”

  “！”

  ……

  三人一直從晚宴開始跪到了散場，直到後來身子都跪軟了。

  心軟的師娘幾次都想出聲給他們幾個求情，卻都被耕四郎和古伊娜拽住了，最後也隻能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忍地離開了這裏。

  “怎麽樣？累了吧？”

  “不……不累！”

  麵對著如同惡魔一般的瑞登，索隆倔強地抬起腦袋，用盡全身力氣從牙齒縫裏吐出狠話，配合他那凶狠的三白眼，倒是真有些氣勢。

  “嗯，體質不錯，那就再跪一會。”

  “……”

  索隆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剛才凶惡如同小狼一般的眼神立刻就軟了下去，變成了憨頭憨腦的二哈，委屈巴巴地看著瑞登。

  “好了，就到這裏為之吧，都盤腿坐著休息一會吧。”

  “啊……得救了……”

  三人聽見瑞登的話，趕忙一下軟趴在地上，竭力放鬆著自己的雙腿。而瑞登也就這樣盤坐在地上，樂嗬嗬地看著他們狼狽的模樣。

  “明明是男孩子，還真是不像樣。”

  “古伊娜？”

  “吸吸吸……好香！”

  “咕嚕嚕……”

  古伊娜端著幾盤幾乎沒怎麽動的菜肴放在他們麵前，然後還取來一大盤饅頭。三人的眼睛立刻就看直了，口水吞咽的聲音立刻四起。

  “好了好了，吃吧。”

  “啊！啊嗚！”

  “好……好好吃！”

  “別這麽急，都是你們的，喝點水。”

  “……”

  餓了半天的三個男孩，此時都像小老虎一樣瘋狂地吞咽著食物。而古伊娜則是蹲坐在瑞登身旁一起看著他們，不禁發出清脆的笑聲。

  幾盤菜肴加一大盤饅頭，還有整整一桶熱水，就這樣被他們三個吃得幹幹淨淨。

  此時月亮已經高高升起，三個吃飽喝足的男孩們也就這樣倚著牆麵，摸著吃成氣球的肚子，不時打出一個飽嗝。

  “今天都吃夠教訓了嗎，你們三個？”

  “嗯，我們知道了！”

  “哦，來說說看，你們都知道啥了，就從索隆開始吧。”

  “怎麽是我啊？”

  綠藻頭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表情十分痛苦。他想了好久，這才勉為其難地睜開眼睛，無奈地看著瑞登。

  “下次切磋時要注意點到為止？”

  “就這？你呢，薩卡？”

  “我？”

  聽見瑞登的示意，薩卡顯得有些激動。他扭動身體想要盡量坐直，卻發現脫力的身體難以動彈，便隻能作罷，隨即認真地對上瑞登的視線。

  “要學會尊重對手，用嚴肅的態度去體會劍術，而不是將切磋的機會當成打鬧！”

  “原來話還可以這麽說啊……那我也是這個意思！”

  瑞登還沒發話，綠藻頭就有些激動地舉起手，大聲附和著薩卡。而瑞登則是饒有深意地看了薩卡一眼，隨即慢慢搖了搖頭。

  “那是師父想要教訓你們的地方，早在你們第一次起身的時候，懲罰就已經結束了。而我想問的教訓，正是在這之後。明明不需要再受懲罰，為什麽又會多跪那麽久？”

  “這……明明是三個人一起的，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受懲罰吧。”

  綠藻頭這次倒是先有了答案，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薩卡雖然沒有說話，卻堅定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哎，真是讓人羨慕的友情啊，但是——這有用嗎？與其和他一起受罰，不如先到餐桌上想想辦法，其實隻要讓師娘說幾句軟話，我還能讓他繼續跪著？”

  “啊？還可以這樣嗎？”

  “記住了，少爺們。如果真的是朋友、兄弟陷入困境之中，多用腦袋思考解決的辦法，永遠比一腔熱血的胡幹來得更有效。”

  “哦……”

  “當然了，我並不反感你們的舉動，相反的，我很欣賞你們。身為小本的師父，我很欣喜他能有這樣的朋友。”

  瑞登走到兩人身旁，用手輕輕拍著他們的腦袋，隻不過某綠藻的頭發根根豎起，相比於綠藻倒更像仙人掌，手感著實很差。

  然後瑞登又將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模樣，不由地有些好笑。

  “你呢？懂了嗎？”

  “嗯，懂了。”

  “懂了？你懂個錘子！”

  “嗯？”

  小本無比疑惑，卻見師父已經向他走來，一張嚴肅的臉已經貼在他的麵前。

  “師父，我……嗚！嗚……”

  小本正要說話，卻被瑞登一下捏住兩頰，被用力地拉扯著。

  “這2年你這修煉都修到哪去了？連兩個小混蛋也打不過，被人揍成豬頭的模樣，丟臉不？”

  “疼！師父——疼！我錯了……”

  “明天起給我加練，使勁練！下一次我回東海的時候檢查你的修煉情況，‘狂劍’再掌握不了，你就在霜月村裏找個豆腐撞死得了！聽見沒？”

  “嗯！嗯……聽見了……”

  索隆和薩卡被徹底驚呆了，他們沒想到嚴肅的瑞登還有這樣的一麵。但這也讓他們鬆了一口氣，眼中也開始升起不服的鬥誌來。

  ……

  吃飽喝足又受了教訓之後，三人各自回到臥室進入睡眠之中。

  索隆和薩卡很快就在各自的床上睡著了，還很是“稚嫩”的呼嚕聲很快響起。而小本則是又將衣服披起，看兩人已經睡熟，便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瑞登的房間燈還亮著，但他沒有在處理事務，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似乎等待著什麽。直到房間外出現腳步聲，他才睜開眼睛，隨即端起茶壺，給桌上的兩個杯子倒滿茶水。

  “進來吧。”

  “哢茲……”

  房門緩緩打開，小本踱步進入房內，隨後又將房門關上，這才走到瑞登身前。也不說話，就這樣安靜地站著。

  “坐著吧，跪半天也累了。”

  “嗯……”

  “喝點茶，然後就回去睡吧。”

  “我……”

  小本端著茶杯，猶豫一會後才放下茶杯，雙眼直直地看向瑞登。

  “師父！今天您這麽生氣，不隻是因為打架吧！我其實明白，您那番訓斥其實是說給索隆和薩卡聽的，是為了激勵他們努力修煉，同時也給我留了麵子吧——明明是我得意忘形，連累著他們受罰了啊！”

  “……”

  瑞登沒有說話，隻是飲盡了杯中的茶水，隨即慢慢放下茶杯，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他唯一的弟子。

  “其實從你開始向我請教謀略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一直以來對你的教育真的合格，做到一個師父應盡的責任了嗎？”

  “師父！您……”

  小本無比詫異，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見瑞登擺了擺手，製止了他的發言。而小本也是強迫自己冷靜，但心中的悸動卻怎麽也壓製不了——他有一種預感，自今夜開始，他的人生或許會變得與以前完全不同……

  “其實，雖然師父沒怎麽表揚過你，但你一直是我的驕傲。無論是心性、人品乃至各方各麵，我一直都很滿意。有你這樣懂事的弟子，是我的幸運……”

  “師……父……”

  “啪嗒……”

  飽滿的水滴一下子滴落到茶杯之中，將茶水迸濺出一個水花。小本急忙用袖子去擦拭自己的臉頰，卻無奈水滴越來越多，就好像雨水一樣，將整個衣袖徹底沾濕。

  “雖然我從不幫你做下決定，但是卻始終按照自私的想法，想要讓你永遠在我的庇護下成長。卻忘了，孩子長大了，終究要出去闖一闖的。何況你還是喬納森家族的繼承人，擁有著常人不具備的家室，也承載著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負擔。”

  “我！我！”

  小本再也按捺不住，他一下子從位置上站起，然後一頭紮進師父的懷抱中，放聲發泄著自己的情緒。而瑞登也是輕柔地抱著他，憐惜地揉著他柔軟的頭發。

  “直到現在，我仍然希望你今夜不要過來，。但是既然這是你的決定，師父自然是尊重你，支持你。”

  “嗯……”

  月夜之下，瑞登抱著蜷縮成一團，已經在他懷裏睡著的弟子，忍不住唏噓一聲。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有機會，能夠這樣抱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