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良久，烏桀的眼神一直都沒有脫離開天龍的身上。被烏桀說破了身上最大秘密後的天龍，雖然還是柳駿傑那一副粗獷的模樣，但神態卻像極了一條失魂落魄的落水狗，有著說不出的失落。

  “我……能問你是怎麽發現我與師父都有分身的。”天龍首先開口，打破沉默。烏桀聽到天龍的話，眼中光芒微微一閃，道：“現在乃加桀還有分身？”

  天龍：“……”

  聽到烏桀這麽說，天龍心中更加懊喪，自己是又上套了，竟是又被套出了一句話來。

  “別緊張，就算你不將其實錘孤也會懷疑的。”烏桀笑笑，語氣竟是輕鬆許多：“還記得孤剛剛跟你提過的三皇爺嗎？”

  “我不信，是他告訴你的。”天龍搖了搖頭，抬起腦袋，以兩隻稍微狹窄的眼睛盯著烏桀道：“我不信你會這般平庸。”

  “有一說一確實，三皇爺沒有跟我說太多的東西，隻是有件事情或許你不知道。”

  “什麽？”天龍微微向前湊了湊。

  隻見烏桀故弄玄虛，躲開天龍的眼睛，自顧自說道：“三皇爺臨終前，問過乃加桀一個問題，我相信天龍禪師你應該很清楚吧？”

  天龍點了點頭。

  烏桀繼續道：“困擾了三皇爺後半生的問題，在他最後彌留的時候，問出了口，也算了卻了心願，孤雖不知他老人家最後是如何問的，但我也清楚那個問題的具體意思。”

  天龍道：“他問：‘乃加桀大人，您是不是本王小時候從宮外救回來的那位國師？’”

  “嗬嗬。”烏桀笑了，看了眼地上的天龍，道：“乃加桀見三皇爺壽元不多，應是點頭答應了，這也了卻了三皇爺的一樁心事，安穩辭世。”

  “就憑這一個問題？老王爺他與你說過，你就會天馬行空想這麽多？”天龍此時顯得已經很是沉著了。

  “就憑這一個問題。”烏桀繞著天龍微微踱步，轉著圈道：“乃加桀的年紀應該比三皇爺要稍大一點，但是絕對做不到可以抱小時候的三皇爺，就這一點，孤便起了乃加桀可以長生的念頭。”

  “乃加桀本應隻是元蒙國師的一個稱號而已，但或許這隻是掩人耳目，實際上，幾百年來所有的乃加桀隻是一個人而已，但是卻由於某種原因，肉身卻不得長生。”

  “於是孤抱著這個想法，開始查了起來！”

  “但讓孤感到震驚的是，幾乎每一任國師，繼承乃加桀這個稱號的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他們孑然一身，除卻在國師堂收的弟子之外，與外界毫無聯係！”說到這裏，烏桀眼神卻一狠：“就在孤以為沒有法子的時候，一切卻出現了轉機！”

  “什麽轉機？”

  烏桀問著：“你可知現在乃加桀所用的肉身是誰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天龍問的一愣，喃喃道：“一個國師堂的普通弟子啊。”

  “普通弟子？”烏桀冷笑：“那是我三皇爺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什麽？！”天龍大叫一聲，身子想站起來卻被背後的鐵鏈緊緊鎖住，不得動彈，隻能問著：“怎麽可能？所有的人都查明了身份，不可能有親戚朋友，怎的會有這般的聯係？”

  天龍這一副震驚是裝不出的。

  或許天龍的肉身可以湊合湊合，但是乃加桀的一定是要精挑細選的。天龍知道自己師父挑選肉身是一套嚴格的挑選方法，就像是紹兵而言，他並不是什麽天賦異稟的天才，也沒有什麽出色的靈體，但單單就會被乃加桀看中，這便很是出奇。

  但無論被選中之人是何等體質，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便是無父無母，出生於元蒙的偏遠山莊，甚至有些人還是以部落牧遊的方式營生，連說話都費勁，怎麽可能是老王爺同母異父的弟弟？

  烏桀眼色狠厲，蹲下自己的身子，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天龍，眼神之中不可捉摸，說話的語氣也是玄而又玄：“是啊，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本是皇室秘聞，不應與你透露，但孤也不把那所謂秘聞當回事，天龍禪師你也就當其為一件秘史趣聞聽聽吧。”烏桀笑著，露出兩排慘白的牙齒：“三皇爺是皇祖父的三弟弟，兩人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卻親如手足，也就是在皇祖父的庇佑下，無人照顧三皇爺得意在朝廷中好好生存。三皇爺的母親，並非達官顯貴，也非名門望族，她隻是一個鄉間民女，在宮內侍奉無上皇的時候被其寵幸，後生下三皇爺便被趕出宮去。”

  “三皇爺生下並無母妃照顧，身邊盡是一群多嘴的婦人，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三皇爺一直想找到自己的母親，所以在他七歲的那年，獨自偷跑出宮。”

  “三皇爺自小聰明伶俐，深受無上皇的寵愛，於是傾盡全部力量去尋找他，最後是上一代的乃加桀，換言之還是你師父，將其抱了回來。”烏桀伸手指著天龍，道：“也就是這一次，三皇爺記住了那個乃加桀的相貌。”

  “之後的二十年，三皇爺從未再提起過尋找母親。”烏桀背著手，眼神充滿了慨歎：“但造化弄人，在某一日出宮遊玩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長相酷似自己的少年，兩人年紀相仿，隻差兩歲。三皇爺派人去查，結果不出意外，那人的母親便是三皇爺的母親，在被趕出宮門後，直接被手下草原九侍扔出京城。宮內什麽都沒有給那個女子，任由其自生自滅，最後被一戶農家收留，最後在那裏生下了一個孩子，隻可惜難纏，那女子直接沒了性命。”

  “隨後的十幾年，那個村莊裏的人因為戰爭的緣故，大多青壯為了混一口飯吃，去當了苦兵，餘下的則是就近進了京城。三皇爺弟弟的父親早已經死了，隻有他一個人在那裏幹苦工，做著勞累的活計，掙著不多的工錢，整日皆是千篇一律。”

  “也就那個時候，三皇爺想起了國師堂。”烏桀搔了搔頭頂，道：“安排他弟弟進了國師堂，當個祭祀或是別的什麽輕鬆活計，能好好過活便是極好了。”

  “一切都很正常，以三皇爺的手段，安排一個人進國師堂也很輕鬆。之後的事情更是出人意料，三皇爺的弟弟直接被上一代乃加桀收為弟子，成了第十五位弟子。”

  “原來是帕特莫。”天龍低聲說了句。

  烏桀道：“隨後的事情是無上皇駕崩，皇祖父繼位，三皇爺從皇孫變為王爺，本以為自己勢力夠大，可以將弟弟接近宮內，但事情變化太快，三皇爺的弟弟竟然順理成章接替了下一代乃加桀的身份。”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該高興的事情，但……”說到這裏，烏桀頓了頓，眼神劃過天龍的臉：“他弟弟卻變得不認識他了！”

  “三皇爺弟弟的肉身，也就是你師父乃加桀現在在用的身體！”

  這一句，烏桀的聲音再度如暴雷一般，聽得天龍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雖然他的表情還是一副淡然，但心底卻已經掀起了波浪！

  原來這一切是這般的機緣巧合！

  烏桀能猜出乃加桀最大的秘密，絕不是運氣！

  而是定數！

  “三皇爺把這個秘密一直存在心底，他視乃加桀為弟弟，或許是因為不像暴露身份爾爾，但隻可惜隨著時間的流逝，三皇爺愈加的不認識自己的那個弟弟。弟弟變得愈來愈瘦，愈來愈古怪，似乎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

  “三皇爺用了皇祖父在位的十幾年去試探乃加桀，但什麽都沒有得到，以至於到最後父皇登基的時候，他徹底放棄了，在他心裏也多出了個猜想：弟弟已經不是自己的那個弟弟了，他已經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烏桀長出一口氣：“便是那個曾經救過自己的國師，乃加桀！”

  說完這些，烏桀的語氣變得輕鬆許多，看著天龍殘忍笑著：“當孤知道這些秘聞的時候，乃是孤從中原回到元蒙的時候。三皇爺一直都知道孤對你們國師堂有想法，他老人家曾對我，等到他清楚自己壽元不夠之時，便會用自己撒手人寰的可能，為孤搏一個答案！”

  “三皇爺知道孤有能力，他老人家與孤說這些事情的緣故，便是想讓孤把當年事查清楚！”

  “三皇爺最後的那個問題，便是三皇爺最後的試探，也是替孤問的，要的便是孤在皇宮內的耳目，看清楚乃加桀所有的反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