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時候。

  迎春苑，是偷香竊玉閣門下所屬，同樣也是江南城中最為豪華的一家客棧之一，此時在迎春苑之中，頂層雅間之內，坐著三三兩兩個模樣神態各異的人。

  空空門門主胡謙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臉上神態很是安逸，眼光在屋內屋外來回轉動著，似乎屋內其他人與他毫不相幹一般。

  在胡謙對麵，坐著一個身寬體胖，身著錦衣華服，戴著一頂小小圓帽的中年男子，此人臉上滿是橫肉，坐在胡謙對麵如同一座肉山一般，極為壯實。此刻他正看著胡謙，手上輕輕把玩著麵前的碗碟，眼神很是玩味。

  “胡掌櫃，來的夠早啊。”那肉山看著胡謙微笑說著。

  莫看此人模樣很是粗莽，聲音卻格外的溫柔，就像是尋常書生一般，溫柔敦厚，很是隨和。

  “嗬嗬，商老板您來的也不算晚啊。”胡謙微微笑笑，對著這人點頭。

  此人名叫商國華，乃是南國地界中戲子行當的龍頭，在江南城中無論身份高低，是不是角，隻要是出來賣藝的伶人，都要給這位商老板幾分麵子，畢竟他張口閉口就可以決定一個人能不能成活。

  “今兒，這來的人有點少啊。”胡謙看著四周，嘴上淡淡道：“看樣子都是不給那人麵子咯？”

  胡謙說著，商國華臉上帶笑，但神情不算太好。

  自家昨夜直接被人無聲潛入，到了自己床前，那時候商國華還摟著自己的小妾在睡覺，忽然被人掀了被窩，如何不驚？商國華原以為對方是圖財，便準備拿出金銀去換自己一條命，接過對方卻表示並不要錢，反倒是扔下一句話，讓自己今日來這迎春苑一敘，臨走還把自己門口的護衛的雙腿給打折了！

  那是自己高價聘請的帝君好手，隻是一個照麵便被打成重傷，平時本就很是囂張的帝君除了躺在地上嗚咽之外，沒有半點可以做的事情。

  商國華本身便是惜命之人，遇到如此事情，豈能不驚

  一夜之間動用自己所有的情報網，去抓那人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探查到，商國華倒是有些膽怯，今日一大清早便是奔著這迎春苑來了。

  “今天這事，是因為什麽？”商國華看看一邊的一個老頭，問著：“龐老，您說呢？”

  這老頭看了眼商國華，搖搖頭，道：“老頭子就是個普通的糟老頭子，手底下養著幾百號靠賣力氣過活的兄弟，怎能知道？”

  龐老頭，是整個江南城中靠湖水江水過過的打魚人，手底下的人不是出大力的便是蓋房瓦的。

  商國華皺著眉頭，胖臉來回尋覓，四周坐著的這五六個人皆是熟悉的麵龐，有人看到商國華的眼神，時不時對其笑笑，便低下腦袋。

  在這群人中，最有錢的便是商國華了，江南地界裏，這群下九流的都不敢卻得罪這個靠戲子掙錢的死肥豬，但凡是得罪了，那就是拿錢去砸，即使大家都是下九流，卻也分出來個高低貴賤。

  商國華看著看著，眉頭越來越皺，一開始他隻感覺這群被湊在一起的人，除了都是下九流之外，沒有什麽別的共同點，忽然之中，商國華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立刻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商國華這一站起來，周遭幾個老少爺們都是微微一愣，隻有胡謙眼神一緊，隨之站起來，道：“怎的商老板，這是要離開了？”

  “我去滋泡尿。”商國華不願與胡謙廢話，隨口說上一句，便要離開，但胡謙豈能這麽容易就讓商國華離去？

  身子一閃，胡謙忽然出現在商國華麵前，道：“商老板，我就說不能多喝茶水吧，這大清早的肚子裏空蕩蕩的，再等等吧，吃過飯之後老兄弟我陪您去方便。”

  “讓開！”商國華低聲說了句，胡謙隻是笑著。

  “胡謙你與他們是一起的！”商國華忽然明白了什麽，看著胡謙低聲怒罵道：“你不要命了？這事如果爆出去別說是你我，就是你的空空門和我的國華社都要完蛋！”

  “嘿嘿，聽不懂你說啥，兄弟我都是為了你好！”胡謙軟硬不吃，隻是笑著。

  商國華眼底惱怒，胡謙修為不凡，他商國華自然清楚，如果自己要硬闖，最後吃虧的應該還是自己！

  商國華摸了摸自己嘴邊的小胡子，腦中想著辦法，忽然門口房門輕輕打開，商國華與胡謙同時去看，隻見一個滿麵笑容的年輕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大家好啊，來的這麽早啊。”這年輕人臉上笑容很是和煦，看樣子差不多在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進了房間之後便將房門關上，衝著商國華與胡謙走去，道：“都別傻站著了，都坐吧。”

  商國華看了看胡謙，胡謙也看了看商國華。

  商國華在胡謙眼中看到了幾絲茫然。

  胡謙很是懵逼。

  這人誰啊？

  自己怎麽沒見過

  那龍麒不是說今天這個聚會是由他來處理嗎這年輕人是龍麒的朋友嗎？

  王晟坐在主位，看了看坐著的一個個，伸出手指慢慢查點著，嘴上道：“一，二，三，四，五，六，嘖嘖嘖，才來了六位啊，不應該是九位嗎？”

  商國華坐了下去，看著王晟道：“你是邀請我們來的人？”

  王晟點點頭，不置可否道：“是我。”

  “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有何指教？”商國華繼續問著。

  王晟笑著，沒有回答商國華的話，而是伸手入懷將昨夜從西門家敲詐而來的那一厚遝子的銀票拍在桌上！

  隻聽到“啪”的一聲，一邊胡謙看的眼睛都瞪圓了。

  距離王晟最近的他，是看的最直觀的人。這年輕人拿出來的不是什麽廢紙，而是一張張真金白銀的銀票啊！

  王晟這兩隻手都近乎拿不住的銀票一張張數清楚，看著眼前的六個人眼神各異，都同時在看自己手上的銀票，王晟一張張細細數清，嘴上繼續數著“一二三四”，將這一邊近乎是流著口水的六個人都排除在外，最後數出來足足九遝銀票，手上還剩下一大摞，將其整合放回懷中，王晟道：

  “偷兒，戲子，勾欄，苦工，算命，乞丐，裁縫，浴館，郎中。”

  “下九流，都來了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