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宗地宗

  石晨義的房間之內坐著一個頹然的老人，這老人坐在一把殘破的椅子上，腦袋耷拉著，頭上的根根灰白分明的長發隨意地垂到他的臉上，兩眼無神，絲毫情緒波動都沒有。

  在這老人前麵房門之前站著的是一臉神色古怪的石晨義，石晨義正在地麵之上來回踱步著，滿麵的複雜，一時踱步，一時歎息，時不時還看看那邊坐在椅子上麵的老頭，眼中盡是失落與不可置信。

  “鐵山……”石晨義張張嘴叫了一聲那老人，聽了呼喚，老人並沒有繼續耷拉腦袋，而是微微抬頭，但是雙目無神的他似乎什麽話也聽不進去了。

  讓人不可置信的是，這頹廢宛如枯木一般的老人卻是那保養最好的言鐵山，此時的言鐵山看他模樣說他有七老八十都有人相信，那會有人相信言鐵山是石晨義的師弟啊！

  石晨義可憐地看著言鐵山，道：“鐵山，不必那般消極啊！”

  “消極……”言鐵山眼光方向不變，眼神黯淡，慢慢開口，聲音沙啞，言語中帶著苦澀：“掌門師兄，你說不必如此消極，難道這件事情還有轉機？那人不是張劍文，卻在大長老的眼皮子底下直接溜進了天宗，不，不是溜進，而是我們一手送進去的，這件事若是爆出來，你我定不會有好結果！”

  “但是……這事不得不報！”石晨義臉上也有了一分苦澀。

  這件事情當真不是小事，升入天宗的並非是真正的張劍文，升入天宗的另有其人，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任誰聽都不會相信，可是這件事就這麽發生了，而且真正的張劍文就在一邊的偏房裏候著，哭著叫著想要平理，看幾個大佬的臉色張劍文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可是就憑他的小膽卻不敢詢問，所以隻能那般縮著。

  石晨義繼續踱步著，忽然好像想到什麽一般，猛地停住身子，對著言鐵山道：“鐵山，我聽陳教習說，你之前想要掐死你那弟子，可是真的？”

  石晨義的話好似一記響雷，直接在言鐵山的耳中炸開，言鐵山渾身一震，然後抬頭看向正在看著自己的石晨義，重重點了點頭。

  “振興離門，是師父彌留之時給我們師兄弟的任務，我們沒能實現，現在離門中的第一弟子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又哪有臉麵到地下去見師父啊！”言鐵山聲音依舊沙啞，語氣中滿是悲戚，很是懊惱地說道：“我隻恨當日為何沒有懷疑那人不知一切，隻是被張劍文可以升入天宗所衝昏了頭腦，現在想想當日豈不是漏洞百出，自己真是天真極了！哎！”

  說到最後，言鐵山長長歎了口氣，懊惱之意不予言表，配合上他滄桑憔悴的模樣更是頹廢。

  看著自己的師弟，石晨義也默然。

  看言鐵山這一副一夜白頭的模樣，石晨義就知道他是真心說那些話的。

  自己這個師弟教最少的弟子，操最多的心，現在卻遇到這樣的事，當真是可憐。

  “掌門師兄，你剛剛問那個是要做甚？”

  低垂腦袋的言鐵山忽然問起石晨義來，石晨義衝著言鐵山湊了過去，四下看看，小聲說道：“我懂你之前什麽心理，與其讓一個錯誤存在，倒不如在誰都不知道之前就除掉這個錯誤！現在知道這個事情的除了你我二人就隻有一個懵懂的張劍文與陳教習，隻要除掉他們二人，那個張劍文就理所當然的可以天宗中生存了！”

  “這……”石晨義的提議讓言鐵山默然。

  言鐵山很慚愧。

  慚愧的是，他竟然心動了！

  除掉這兩個人，那麽那個假的張劍文就成了真的張劍文，那麽他所獲得的榮譽或多或少都會歸功於離門之下！

  而那教習，相信石晨義有足夠的辦法讓他閉嘴或者是消失！

  隻是，這偷來的榮譽，是真的榮譽嗎？

  言鐵山還在躊躇著，石晨義見自己師弟並沒有立刻拒絕，臉上攀上一抹笑容，開口勸著：“師弟，你好好想想，若是張劍文的事情爆出去，你我身擔重責且不談，離門受辱是大事！”

  “這……”

  石晨義的話宛如一掄大錘狠狠砸在言鐵山的心上，將他心底的善心給猛地撼動一下！

  言鐵山還在躊躇之時，一聲飽含中氣的聲音在外邊響起：“掌門，你在哪裏？”

  “長老回來了？”一聽到這個老成的聲音，石晨義與言鐵山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是去天宗觀禮的長老回來了，好快啊，這才去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長老！”

  石晨義與言鐵山連忙出門去迎接離門大長老。

  大長老身上穿著依舊是之前在天宗觀禮所穿著的衣服，言鐵山與石晨義的出門迎接讓大長老不住開懷大笑，撫掌說道：“哈哈哈，掌門啊，鐵山的那個弟子實在是長臉啊，這次七個候選人中就有那張劍文一席之位，實在是給離門長臉啊，不僅如此，除卻那張劍文以外還有提前破格升入天宗的霍晨霄，七之有二，這一次當真是離門崛起啊！“

  大長老的話“轟”的一聲炸進言鐵山與石晨義的心中，直接把言鐵山最後的善念炸成粉碎，二人對視一眼，分別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瘋狂！

  殺！

  “誒？這位老兄是……”還沒走近，離門大長老卻是沒有認出眼前之人乃是言鐵山，走近之後卻是認出了自己的這個徒孫，大驚失色望著言鐵山道：“鐵山，你這孩子怎麽這副模樣，看上去比我還要老！”

  “額……”言鐵山腦中滿是殺戮，卻是沒有想好應對之言。

  “額，這個，鐵山前一陣修行卻是不小心走火入魔，幸好及時脫離，才沒有釀成大錯，實在是驚險啊！”還好石晨義想到了好理由，連忙為言鐵山打著圓場。說著，石晨義還極其隱晦的碰了碰言鐵山的肩膀，言鐵山連忙點頭應和。

  離門大長老狐疑地看著這兩個師兄弟，嘴上道：“你們兩個今日怎麽古古怪怪的？怎麽今日所有人都這般古怪？先是老孫，再是你倆。前一段時間我還剛剛見過鐵山啊，那個時候還沒有這樣，就這幾天功夫就這樣了？”

  “是啊是啊！”石晨義沒心思管孫常笑，連忙應付道：“長老您老人家也知道，現在靈修一路有多麽難走，一步錯步步錯，鐵山能得此地也是有造化啊！”

  “的確！”離門大長老讚同地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靈修一路長如萬古長夜，定然要一步一步穩如磐石的走下去，自作小聰明不睡善終，你們作為師長的，除了要把這一步好好實施以外，對門下弟子也要好好告誡一番。”

  說到這裏，離門大長老卻是想到了之前段雲洲那一副可怖的模樣，隻是想想便感覺實在令人不適。

  又說了些別的，離門大長老才離開，隻剩下石晨義與言鐵山了。

  言鐵山彎折著身子久久不動，保持著那一副恭敬模樣，底下的腦袋裏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旁石晨義慢慢抬起頭，輕輕地拍了拍言鐵山的肩膀道：“鐵山，好好考慮！”

  “不用考慮了！”出乎石晨義的意外，言鐵回複的很快，原本石晨義還以為言鐵山要好好想一想呢。

  “就算是那孩子命苦！”

  說完這句話，言鐵山眼中不自然的流出一行眼淚，隻是一行而已，就在剛剛一瞬間，張劍文從小到大所有的模樣在言鐵山腦中瘋狂閃現過去，這小小兒徒從小小隻到現在長大成人，由優秀到現在有些不堪，雖然再怎樣都是自己的兒徒……

  隻是……

  “哎！”言鐵山長長歎了口氣，起身遠去，空留一句：“我自己去跟長老說！”

  石晨義皺著眉頭，看著言鐵山的遠去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

  他終究是沒有狠下心來。

  “哎！”

  石晨義也是長長歎了口氣。

  一切盡在一口長歎之中，不言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