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那日，越城書館落成。

  越城書館如今在大越極負盛名，而總館落成之日，其盛況更是前所未有，且來的都是高雅名人文流之輩，倒不是說顧錚經營的如何好，而是因為季先生題字的那一塊牌匾。

  當沈暥將季先生親題的牌匾交給顧錚時，顧錚有些不敢相信那個神龍見頭不見尾的季先生真的給她寫了館名，還直接弄成牌匾給送了來，她雖不太會欣賞毛筆字，但季先生所題的‘越城書館’四個字一看就是好字。

  果然，開業那天，人流不息，大家還沒進門口，就被季先生所題的字而吸引，瞬間門口就堵了一堆的人，接下來整整一天，招的幾個夥計幾乎沒有喝水的時間，負責帳務的荷香一邊打著算盤一邊收著月費，根本就沒停歇過。顧錚見狀，讓風來去最近的城北書樓，把那兒的夥計借調過來，這才穩住了局麵。

  “夫人，來總館辦月錢的都是達官顯貴子弟，幾乎沒有寒門子弟出現。”風來看著這一個個過來的年輕人都是錦衣華服，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

  “這兒是大越城的中心，皇城腳下，周圍又是貴勳賈商一流，寒門子弟不太會來這兒。”顧錚視線落在一旁幫忙的素蘭身上：“你怎麽把素蘭叫過來了，她來了這裏幫忙，四妹妹沒人照顧了。”

  “是四姑娘讓素蘭過來的，說總館才開就要像素蘭這樣穩重的人在。”風來說。

  素蘭是顧錚派著去幫著顧瑤的，但最主要的目的是看看謝家姑娘和謝小公爵來書樓的目的，自上次認嫡宴上謝小公爵被四妹妹拒絕後這兩兄妹便沒再出現書樓，為此顧瑤還沮喪了一段時間，雖說事情過去了，但四妹妹還沒有嫁人，顧錚這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兒在意著。

  “讓素蘭回去城北書樓待在四妹妹身邊服侍著就行，叫別的夥計過來幫忙。”顧錚道，隻有素蘭在顧瑤身邊，她才比較放心的。

  風來點點頭，過去叫素蘭了。

  “大姑娘，您累了快一天了，這裏有小人就行了，您回去休息吧。”馬東叔從樓上走了下來，總館一樓是書樓，二樓是管事做事的地方，馬東叔先前看到大姑娘的修繕圖，見諾大的二樓都給管事辦事就覺得浪費了，可修繕好之後不這麽想了，桌椅齊備不說連午休的地方都有，這麽好的環境覺得每一天幹活都充滿了活力啊。

  顧錚點點頭，她確實有些累了，不管她畢竟是館長，有些事還是需要親自過問的：“倉庫那邊的新書都編排了嗎？”

  “已經編排好了，明天就可以上架。”馬東叔高興的說：“為了慶祝總館的張開，四個書樓都會上一批新書，照大姑娘所教的那樣以字母排開著。”

  顧錚點點頭，這個時代的書不多，大家所學的都是傳統的那些，像《花園記》這種小言，凡人修仙這種玄幻的很少，有也是枯燥難懂，因此字母排列就行，待多了後可以用數字。

  “以後四個書樓的掌櫃每十天就要開次小會，彼此說一下書樓的近況，這些事都會落在馬東叔你頭上。”

  “是，小人一定會竭盡全力管理好書樓。”

  “還有春紅和顧瑤，把她們調到總館來是遲早的事，你培養幾個人接替她們。”在總館裏做事的人需要信得過，也需要有能力的，但外務和搬書這樣的活，還是以男人為主。

  “大姑娘放心，羅九和淩七已經能獨當一麵了，就算現在讓他們去做書樓的掌櫃也可以。”對於自己教出來的人，馬東叔很是信任：“城西書樓有個叫牛朋的少年，也是個不錯的苗子，對春紅可殷勤了。”

  羅九和淩七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城南書樓剛剛成立時就來了，也是元老了，平常負責和一些書肆的掌櫃打交道，能力不錯，這牛朋嘛，顧錚微囧，名字很有特色，牛朋，牛棚？

  顧錚離開書館時已經是日落西山，館外麵還站了不少的人，都是文人雅士，他們在看季先生題的字，其中有幾個人幾乎是從早上看到現在的，真是癡人。

  “相公好厲害，竟然能認得季大文豪。”顧錚放下馬車簾幔，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大文豪的字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連一點銀子也沒花。

  風來對於什麽文豪沒什麽感覺，字還是那樣的字，有的寫得潦草，有的寫得端正，能看就好了：“奴婢還是喜歡夫人的字，一筆一劃都叫人看得清。”

  “我也這麽覺得。”顧錚眨眨眼，眼眸略帶幾分俏皮：“隻不過有了季大家的字，書館瞬間就高大上了很多。”這就叫商業價值。

  風來想了想，也是這個理。

  馬車到了家裏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綠丫早已等在大門口，見到馬車時對著身邊的婢女道：“去跟灶房說主母回來了，準備晚膳。”說完迎了上去。

  “四妹妹回來了嗎？”顧錚下馬車時問。

  “四姑娘還沒有回來。”

  顧瑤喜歡書樓，幾乎都在夜幕降臨時分到家，也因此家裏開飯都在入夜後，顧錚看了看天色，應該快回來了。

  回了主屋梳洗，洗臉，淨手，顧錚將箱子上的幾件正在繡的小孩子衣裳拿過來繼續繡，這是給沈峰未出世孩子的小衣裳。

  “夫人，怎麽了？”見夫人繡著繡著發起呆來，風來問道。

  “上回女大夫說我身體沒什麽大礙，治頭疾的那些草藥對懷孩子也沒有影響，可怎麽我這肚子就是沒動靜呢？”房事上沈暥也已懂得克製，不會一來就沒完沒了，兩人這麽年輕，顧錚雖說覺得自己還小，可一直沒懷上總覺得有些擔心。

  “女大夫不是說了，順其自然就好。”

  顧錚點點頭，望向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空：“不知道庶娘現在過得怎麽樣？一開始還有幾封信，現在是連信也沒了。”總覺得把她這個女兒忘了似的。

  “義父親將手中所有的園子和鋪子都交給了秀姨打理，估計是沒時間寫信。”

  什麽叫沒時間寫信？又不用娘自己寫，不過就是口述一下，顧錚歎了口氣，她也知道她這個娘什麽德性，估計是剛接觸到這麽大的產業，每天隻管著數銀子，一時還沒想到她。

  對這個娘，顧錚倒是不擔心，燕將軍這般愛護，絕不會讓娘出事，就是生產的時候，她有些憂心。

  “四妹妹還沒回來嗎？”顧錚看著窗外，都能見到星星了，放下手中的繡活走了出去。

  小偏堂前，綠丫正在院子裏朝外看著四姑娘的身影，見主母出來趕緊過來施禮：“主母，四姑娘還沒有回來，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顧錚正要點頭，沈峰突然急匆匆從院外走了進來：“夫人。”

  沈峰身著一身暗衛的黑衣，神情沒有往常那般的輕鬆，透著一絲沉重。

  綠丫等幾個婢女平常看到沈峰時都是日常常服，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穿的，一時都驚訝的看著他。

  “你怎麽穿這身衣服”

  “四姑娘出事了。”顧錚和沈鋒的聲音同時響起。

  顧錚愣了下，才著急的問：“四妹妹怎麽了？”

  沈峰沒有時間在這裏跟顧錚說，帶著顧錚和風來一起上了馬車朝著顧瑤所在的地方去時才將一切說來。

  “謝敏如引四姑娘去了城外的一處別莊，我們的人得知情況後迅速跟上，可在離城外半裏之地時碰上了謝將軍的親衛隊發生了衝突，那是謝將軍親自訓練的士兵，我們的人一時進不了別苑隻能硬衝。”沈峰聲音頓了頓。

  “然後呢？”顧錚緊張的問道。

  “目前還在僵持階段，應該很快就可以衝進莊子裏，大人讓我來帶你過去，是擔心萬一出了事，他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四姑娘。所以”

  “能出什麽事？”顧錚心陡沉。

  沈峰不知道該怎麽說，謝家的人想娶顧家四姑娘，但被四姑娘拒絕，若是他們用強的，隻怕四姑娘現在已經，哎。

  馬車內有些窒息的沉默。

  好半天，沈峰又道：“其實大人一直安排了人在四姑娘的身邊保護著，隻是沒想到謝將軍的親衛隊會突然出現。”如果沒有這些人，現在早就將四姑娘救回。

  “相公沒有對我說過這事。”顧錚雙手絞在一起，指尖絞得泛白。

  “謝家的人，大人從沒有掉以輕心，不告訴夫人，是怕夫人擔心吧。”

  顧錚輕嗯一聲。

  此時，馬車停了下來。顧錚猛的起身衝出馬車，如果不是風來先一步跳下來接住了顧錚，這會怕是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