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沈暥護在身後的女人，望著這雙帶著後怕與鬆了口氣的清澈黑眸，趙元澈氣得臉色鐵青，再次提劍殺向顧錚，招招致命，一個下人而已，他該恨的人是沈暥，然而不知為何，他隻想從沈暥後麵將這個女人拉出來。

  顧錚的手被沈暥拉住，腳步隨著沈暥傳遞過來的力道而動，自沈相拉住她後，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沈暥是讓她在這個時代唯一一個感覺到被尊重且有安全感的男人，原來在這種時代，也是有和她三觀相近的男子的。

  此時小金卻突然望向了遠處的某個地方，他一邊看著那兒，一邊又看著姨娘，兩隻耳朵微動了下，下一刻他喚了聲：“姨娘。”便出手將顧錚拉到了身邊。

  “怎麽了？”方才被人護著的感覺還挺好。

  “姨娘，阿娘的箭應該已經準備好了。”金手指指著不遠處的那個小山頭。

  “箭？什麽意思？你阿娘在那裏嗎？”顧錚順著小金指的方向望去。

  金手指點點頭，指著遠處的小山包上的林子道：“阿娘肯定在那兒。”

  “她在那兒做什麽？”顧錚隱隱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殺人。”

  “殺誰？”

  “就是沈相啊。”

  顧錚瞪著小金好一會：“她為什麽要殺沈相？”

  “我想這就是阿娘要做的生意。”以他的經驗來說，他也是到這裏了才有這種想法。

  顧錚突然想起小金和張荷以前為了生存做過殺手，上回信中張荷說做單大生意就回來指的就是殺人生意？顧錚看向纏鬥著的兩人，緊著聲問：“你怎麽知道你娘要殺的人是沈相？”

  “端王爺的武功在我阿娘之下，要是殺端王爺的話阿娘不用那麽遠去搭箭。”小金以一副過來人的表情說。

  搭箭的意思顧錚知道，她在張荷家養傷的那幾年看到過手肘般大的箭，這些箭用大弩發射，威力驚人，也因此需要搭個轉動架子，一連數發，從未有人躲過。

  “不行，沈相不能死。”顧錚抓住小金手胳膊，著急的道：“快讓你娘停下來。”

  此時小金耳朵一動，他聽到了空氣中的波動聲，為難的道：“姨娘，箭來了，來不及了。”

  顧錚的心一沉，她不希望沈暥死，不經意抬眸，便看到遠處飛來的箭，她連轉身看向沈暥的時間也沒有，急忙的大喊道：“沈相，小心箭。”

  這一喊，沈暥和暗士自然都注意到了那破空而來的箭。

  沈暥本能的要用劍去將箭砍成兩截，然而，當他看到的箭與平常所用的箭大小出入太多時，心裏吃了一驚，迅速閃過，手肘般大的箭狠狠插入了地裏，力道之大，堅石的地麵竟然裂開了一條縫。

  與此同時，沈暥被箭破空而來的氣流所逼，多退了幾步。

  所有人都大駭，特別是沈暥的暗衛，要知道沈相的武功都在他們之上，這麽一支箭竟然讓沈相身形都站不穩。

  沒讓他們有反應的機會，箭再次破空而來。

  一支，兩支，三支。

  沈暥一一艱難避過。

  “住手，住手。”顧錚朝箭來處揮手，拚命大喊，希望張荷能看到自己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

  “姨娘，小心。”小金見姨娘正站在箭破空而來的地方，嚇的撲了過去，抱著顧錚滾了幾圈才穩下身子。

  顧錚睜大眼晴看著插在地麵上的箭，嚇得話都說不出來，自己要是被這種箭射中，留個全屍都難，哪還敢再去。

  此時，箭突然間停了。

  沈暥已經有些氣喘，他冷冷看向趙元澈。

  趙元澈的神情也是一臉的驚詫，當接觸到沈暥的目光時，他沉著臉道：“我再怎麽恨你，還不至於如此卑鄙。”若是朝堂鬥爭，他不會管手段卑劣，但既然是他寫出的戰書，肯定是堂堂正正的決鬥。

  這世上還有誰會想要沈暥死？

  “張荷是聽到我的聲音了嗎？”箭停了，顧錚神情喜悅。

  小金搖搖頭：“阿娘不是用手來操縱這些箭的，她還得布置一番，要是發箭了，那必然是連發，停不下的。就算箭枝用光了，阿娘收了銀子也必然完成任務啊。”

  “那讓她把銀子還回去。”

  “姨娘，沈相對你而言有那麽重要嗎？”

  顧錚一怔：“那，那倒也不是，可他人不壞，也是個好官。”

  小金彎著頭想了想，耳朵又一動：“呐，箭來了，姨娘，你不要再亂跑了。”

  顧錚抬頭看向半空，看到一道刺眼的亮光破空而來，待看清時，這道亮光突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是箭，不過不再是手肘般大，而是普通的箭。

  “沈相小心。”暗衛大喊。

  沈暥躲過了其中三支，卻沒有躲過最後一枝，手臂被刮傷。

  箭再次射來，這回是四分為八，密如麻的箭枝完全不讓沈暥有逃離的機會，也就是說，方才短暫的停頓是沈暥唯一逃走的機會。

  “沈相可真難對付，不過阿娘應該聽到了姨娘的聲音，所以他隻要撐得過這箭雨就沒事了，姨娘，別管沈相了，咱們走吧。”金手指對著姨娘擔憂的麵孔道。

  這樣的箭雨就算她想做點什麽也做不了啊，顧錚希望沈暥能撐過這箭雨。

  “沈相，小心。”後麵的暗士驚慌的喊道。

  顧錚心頭一跳，停下腳步朝沈暥望去，這一刻隻覺得不好，空中十支箭連發，沈暥方才避開了那麽多支箭，體力也消耗的差不多，就算他能擋去這十支中的幾支，剩下的怕是

  就在她如此想著時，沈暥所帶的四名暗士迅速上前，直接用身子擋在了沈暥的麵前，為他們的主子擋去了四枝箭，顧錚正看得心驚膽顫，後背突然被人推了一掌，隻覺身子騰空而起，她被推向了沈暥。

  於此同時，她看到沈暥一向清冷的麵色大驚，也聽到了小金驚恐的喊聲：“姨娘——”

  她和小金在一起這二年還從沒有見他恐懼過什麽。

  顧錚的餘光看到了那枝朝沈暥射來的箭，她腦海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剩下的那暗士將她踢向沈暥是為了做他的擋箭牌。

  所有的一切都是電光火花之間發生的，讓人的反應時間也沒有。

  箭狠狠的穿透了顧錚的胸膛，傳來了撕裂的疼痛。

  她的身子跌進了一個寬闊結實的胸膛裏，甚至能感覺到這胸膛內那份強而有力的跳動。

  推她過來的暗士輕功一躍，接住了半空中最後一枝箭，然這箭的威力太子，他連人帶箭被衝擊入了後麵的懸崖。

  箭停了。

  “姨娘，姨娘。”小金跑了過來，一身的武藝在此時此刻一點用處也沒有，看著姨娘胸前被血浸染，手足無措，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顧錚中箭的地方疼的說不出話來，額頭上都是疼痛引來的虛汗，她看著小金那慌張則亂的模樣，隻想道一句：小金啊，你這個金手指到底是為誰開的啊？感覺對她都沒有實質性的幫助過啊？啊？

  沈暥清冷肅俊的麵龐緊崩，一手抱著顧錚，一手趕緊從懷裏拿出隨身備著的止血藥來。

  “要先把姨娘胸口的箭拔出來才行，要不然這藥沒用。”小金哽咽道，可要是拔出來的話，姨娘一定會失血過多而死的，怎麽辦？怎麽辦？

  “我來幫你。”一直旁觀著的趙元澈走了過來，方才他看得心驚，平心而論，這些箭的力道換成是他的話，恐怕支撐不了這麽久，無數的箭射成了一個小空間，而沈暥就在這個空間裏壓根出不去，那一刻，他確實想著沈暥能被射死就好了，然而死的卻是他隨身而帶的五名暗士，還有這個在他懷中臉色蒼白不停冒著虛汗的胖女人。

  這個女人的死活與他何幹？他本想轉身離開，這腳莫明其妙的邁不動，說出這句話時，心裏卻是如釋重負。

  顧錚望進沈暥眼裏的愧疚，聽到了他對她說：“你可有什麽想說的？”語氣比往常溫柔很多。

  這讓她交待遺言的語氣很讓她不爽呢，顧錚張開嘴剛想說點什麽，一大口血猛的吐了出來，同時張荷淒厲的喊聲傳來：“老鄉，我對不起你——”

  顧錚：“”隨即，張荷淚流滿麵的臉印入了她的眼中。

  “老鄉，我聽到你聲音時所有發射的機關已經開動了，連我自己也沒法子讓它們停下來。”張荷看到顧錚這重傷的模樣，哭的那個傷心喲。

  顧錚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被氣的，跌入黑暗前腦海裏隻閃過一句：老鄉，不帶這麽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