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點了點頭，有些糾結地從自己的懷裏摸出了一包白色粉末。

  百日失心散，是西萊斯廷的藥劑師範弗裏伊用南西山區幾種神秘的草藥煉製而成，至今知道藥劑配方的人屈指可數。雖然名為“百日”，可實際最佳藥效隻有十日，隻需小小一包，便能讓服用者喪失主觀意識，大腦中的各項功能被暫時封閉，使得人活著就像一隻普通的動物那樣。

  所以，從阿克倫一世因為偶感風寒，第一次服下被人偷偷混入百日失心散的湯藥以來，已經持續了整整五年。五年間，每個十天哈斯就會把藥劑按時送到伊穆皇妃手中，再由伊穆皇妃以阿克倫一世生病服藥的名義讓其將毒藥一起攝入。

  阿克倫的所有症狀，都不是他真的因為年事已高，大病難愈造成，罪魁禍首就在於這是蝕人心智的百日失心散！

  伊穆皇妃接過了哈斯遞過來的毒藥，好好的掂量了一番問道：

  “為何這次的劑量似乎比以前少了？”

  哈斯：“陛下年事已高，身體的機能恐怕無法承受常規劑量的毒素，適當的減少並不影響效果。”

  伊穆皇妃：“那個老不死的遲早歸西，無所謂吧。”

  哈斯思索了一會兒，沉吟道：“如果陛下真的駕崩了，讓他小子當了國王，你可能就沒有如今這般呼風喚雨的權力了。這是你想要的？”

  哈斯的話說到了點子上，盡管老國王並沒有把她扶正為皇後，但是如今所有其他妃子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整個後殿就隻有她一個皇妃存在，地位其實與母儀天下的皇後無異。

  如果在阿克倫二世上台後，真真正正地把伊穆皇妃冊封為皇後，但是少年國王年富力強，又有超出同年齡的老練和狠毒，她不可能再享受如今這般大權在握的地位了。而且將來肯定需要納其他皇妃，那麽隨著她韶華逝去，如果失了寵，難保自己會遭遇到來自其他人的威脅。

  就像她曾經對其他皇妃和皇後使過的那些手段一樣。

  伊穆皇妃猶豫了，但是事到如今，她又不得不繼續一條道走到黑。

  她也忖度了片刻說道：“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劑量減少效果不減就行了。”

  哈斯繼續說道：“我們都希望陛下能活得久一點，現在這個時期才是最佳的平衡點。”

  說完，他右手捂在胸口向伊穆皇妃行了個鄭重的鞠躬禮，便告退離開。離開之前，有些親不自禁的伊穆皇妃走上前環抱著哈斯的腰，輕輕地給了一個吻。

  哈斯走後，伊達便邁著悠閑的步伐從寢宮門口走了進來。

  伊穆皇妃感到有些疲憊，手撐著腦袋使勁地按著太陽穴，坐在金椅上閉目養神。

  “一進門我就聞到你無賴的味道了。”她眼睛都沒睜地說道。

  “皇妹別來無恙。”伊達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不在城防好好幹活，怎麽敢私自進後殿？”

  “誰不知道現在大小事務都是您做主，有事就跨過那無能的宰相和名存實亡的議會，直接找您比較簡單。”伊達一邊說著，一邊倒了杯水，然後恭恭敬敬地遞到了伊穆皇妃麵前，“皇妹，先喝杯水。”

  伊穆皇妃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依然沒睜開眼睛，問道：“有什麽事你快說吧，我真的想休息會兒。”

  伊達有些自討沒趣地把水杯放在了伊穆皇妃的邊上，往後退了一步，直接切入了正題：“天文台有重大發現。”

  “什麽發現？”

  “天龍座β21星係有些異常波動，目前並不確定它到底什麽原因造成的，但是β21星亮度驟增，並且環繞它的小行星帶已經開始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對天文學完全不了解的伊穆皇妃聽完伊達的這一席話，有點雲裏霧裏。

  “這跟王國有什麽關係？”她問道。

  “β21星距離我們大概有1光年的距離，不算遠但也不近。”伊達答非所問。

  “才1光年？你的意思是小行星會毀滅我們嗎？”伊穆皇妃突然睜開眼睛，有些恐懼地問道。

  “不可能，換算成你熟悉的距離單位，1光年等於九萬四千億公裏，就算以我們現在的科技水平造出了最快的航天飛行器，去那兒也得花上五千年，怎麽可能對我們有威脅嘛。”

  伊穆皇妃聽得更加糊塗了，她也不想和伊達去討論這些深奧的問題，這不是她一個女人所感興趣的話題，她隻是好奇伊達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這跟王國有什麽關係？”

  “沒什麽直接的關係，但也有關係。以前的人們，常說當一個有名的人物死亡，總是伴隨著一顆流行的墜落。可是現在我們知道，流行墜落那是常常會發生的事，這並不科學。”

  “你繼續說。”

  伊達停頓了一會兒，拿起剛剛倒的水喝了一大口，繼續說道：“現在β21星亮度驟增，按天文學的說法，它很有可能已經到了恒星壽命的末期，這是一顆恒星，就像我們頭頂上讓萬物生長的太陽，可不像流星這麽草率！”

  伊穆皇妃稍微聽出了點伊達話中的意思，壓低聲音問道：“你是想說，這恒星壽命到了頭，意味著會有個蓋世偉人也壽終正寢？”

  伊達微微地點了點頭，意味聲長地歎了口氣說道：“皇妹，我繞了這麽一大圈說了這麽多，就想告訴你，該來的總會來的。小王子那邊可一定要多加注意啊，咱的榮華富貴可全靠你了。”

  “你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我再怎麽著也是太後。”伊穆皇妃有些生氣，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而且，我有他的骨肉。”

  “小王子已經成年，您再以輔政的名義大權獨攬恐怕不合適吧？自古以來，有了骨肉，生下來以後依舊沒有好的下場的例子還少嗎？您是忘了小王子的生母雪皇妃的遭遇了嗎？該果決時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伊達聲音雖小，但是語氣中充滿了狠勁，然後又舒緩了自己的語氣說道，“當然，β21星和陛下的生命可能沒什麽必然的聯係，這都是迷信。隻是我們也要為自己的前途多做打算，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迷信的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伊達的話聽起來有些鬼扯，但還是深深地觸動了本就有些敏感的伊穆皇妃的心靈，碰巧早些時候哈斯也跟她說過差不多意思的話，這就更讓她心裏上下翻騰，忐忑不安。

  “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皇妹多注意身體。”伊達喝完了杯中的水，適時地結束了談話，起身告辭。

  留下伊穆皇妃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寢宮內呆坐著。

  回想著當皇妃以來的十多年，她一步步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權勢，就像一場春秋大夢，如今假如阿克倫一世真的命不久矣，她確實應該如哈斯和伊達所說，要為自己的下一步作打算了。

  她站了起來，絲倫和麗貝卡不在身邊，她隻能自己吃力地整理好衣服，然後推門而出，向著阿克倫一世的行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