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

  瑩兒是村子裏大夫周大爺的小孫女，正值豆蔻華年，和孫遠道一般年紀，亭亭婀娜，性格活潑爽朗，在村子裏幾十個女孩子中是最聰穎可人。

  平時瑩兒常常跟著爺爺一起山間采藥，幫助爺爺曬藥煎藥，爺爺給人看病救人的時候忙前忙後不嫌辛苦，爺爺也喜歡教授她一些醫術，瑩兒全都認真學習記在心中，小小年紀便掌握了不少草藥醫術。時間久了，一些小病她也可以親自幫村民們治了，村民們便給她起了個外號“女醫官”。

  平日裏瑩兒跟孫遠道周初兩人關係都是非常要好的，隻是周初性格有些內向不怎麽主動去找瑩兒，孫遠道有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主動跑去送給瑩兒，平時也常喊她一起上山下水，所以兩人似乎更親密親近一些。

  孫遠道先他一步趕上了瑩兒，此時兩人並排而行，邊走邊說笑著，似乎已把周初忘了，周初想快步湊上去又覺得無趣便慢慢的跟在他們兩人身後走著。

  “剛才爺爺去給阿婆送煎藥路過這邊看到你們在這裏閑鬧，回家做飯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你們，便讓我來喊你們過來家裏吃午飯。”瑩兒的聲音天生帶笑，如同一陣春風拂過，掃去了秋日的落寞。

  “爺爺做了什麽好吃的？”孫遠道也恢複了往日的神采，笑聲問道。

  “既然專門邀請你們來吃飯，爺爺肯定是做了好吃的，雖然爺爺的廚藝比不上沈阿婆那般，但是在村子裏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了，難不成喊你們來吃白饅頭不成？”瑩兒嬌哼了一聲。

  “白饅頭也無妨，你們家的饅頭也比別處的好吃些。”孫遠道打趣道。

  “遠道哥哥說話越來越沒正經了，既然如此，那一會到了，你隻管吃白饅頭便是了。”

  “那可要看爺爺怎麽安排了，他若是真的隻讓我吃白饅頭，我也是願意的……”

  孫遠道和瑩兒兩人說說笑笑十分自然，可見他們平日裏慣常如此嬉鬧。

  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的周初心中則開始有些落寞起來，他心中時常也想自己可以像孫遠道這樣跟瑩兒自然而言的打趣開玩笑。

  平日的時候周初每每見了瑩兒不知道為何，似乎立刻比瑩兒矮了半截，他原本就不善言談，在瑩兒麵前更變成了一個悶嘴葫蘆，瑩兒倒也不嫌周初木訥，常常把自己看到聽到的事情沒頭沒腦的說給周初聽，周初也十分願意看著瑩兒將她的事情告訴自己，甘心情願做她的聽眾。

  偶爾瑩兒也會要求周初將他自己的心事告訴自己，但奈何周初多半都說不出，時間久了，瑩兒便也不在乎了。

  看到孫遠道和瑩兒兩個人並肩而行說說鬧鬧的樣子，忽然他又想到周大爺讓瑩兒過來，喊孫遠道是一定的，也許自己不過是因為沾了孫遠道的光，想到這些心間的落寞更加重了，腳步放慢了，不時的用腳去踢地上的小石頭掩飾自己的尷尬。

  瑩兒猛地想到了周初還跟在身後知道自己冷落了他心間有些歉意，放慢了腳步等周初走上來。

  “周初你是不是還在擔心你爺爺他們？放心吧，剛才在祠堂裏，那個道長的法力大家都已經看到了，我想他一定能把害人的妖怪降服住的，你不要太擔心了，好不好？”瑩兒柔聲寬慰他。

  周初此時心間其實並不是為瑩兒所言，但隻得佯裝為此事憂慮，歎了一口氣道。

  “爺爺身體不好，這些日子每天又吃不下睡不著，我真擔心他的身體……”

  “等事情結束了，我讓爺爺給他調理調理，前幾日我跟爺爺在山上挖到了幾個好大的靈芝，爺爺說靈芝配藥最是滋補要送給你爺爺呢，隻是知道他最近也沒心思調理，要等這件事情結束再提這事……”

  周初見瑩兒對自己和爺爺如此關心，心中的落寞一掃而光，連忙道了幾聲謝。

  瑩兒笑著點點頭也不客氣，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瑩兒家中，還沒進門，一股濃鬱的肉湯香味夾雜著醫館的藥香味迎麵撲來，抬頭便看到院子房簷下，周大爺正拿著蒲扇扇著爐子裏火，爐子上放著一個粗瓷黑砂鍋，砂鍋的蓋子被熱氣充的不停跳動著發出瓷器悅耳的聲響，濃鬱的肉湯香味正不停地從蓋子下撲出來，四散而開，四溢而開……

  周大爺是個開朗可善的老者，善醫術，年輕時候在鎮子上開過一家生藥鋪子，現在年紀大了便將生藥鋪子的生意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周傳成，也就是瑩兒的父親，周傳成夫妻兩人和大兒子周可書三人一起經營著生藥鋪子，瑩兒則留在村子裏陪著爺爺。

  平時天氣晴朗的時候，周大爺便去山間采藥，並不為賣了賺錢，全都拿出來幫助村民治病，而且平日裏給村民們治病從不收銀兩，有時候需要一些昂貴的中藥材，周大爺也都偷偷地自掏銀子買來給村民們村民，有些村民實在過意不去便送些野味過來，他多半時候也是不要，因此周大爺在村子裏非常有威望。

  而周大爺性格天生樂觀開朗，喜歡開玩笑，完全不似那些坐在醫館裏不苟言笑的大夫那般嚴肅，更像是一個老頑童。

  “無論什麽時候，人都不應該虧待了自己的腸胃，腸胃不好了身體就會誇的，身體一誇大病小災便都來了。”周大爺繼續扇著火，笑容可掬的對他們三人笑道。

  “爺爺，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肉香味把你屋子裏的藥香味都掩蓋住了。”孫遠道主動上前接過了周大爺手中的蒲扇幫忙扇火。

  周大爺起身揉了揉腰，將一塊毛巾蓋在砂鍋上，然後將砂鍋的蓋子掀起，頓時一股熱騰騰的白煙混著濃鬱的肉香味撲了出來，周大爺閉上眼睛仔細問了問，一臉得意的神色，連說了兩聲好香好香啊，說完又轉身看著瑩兒和周初，道：“砂鍋裏是一隻四斤多重的綠頭鴨，上個月我幫三嬸子看眼病，他兒子感激不盡，去山裏裏打了這隻綠頭鴨送了過來，現在我將它燉了足足三個時辰肉才鬆了……”

  說到這裏，周大爺停住了後，轉而提高上了聲音，對瑩兒問道：“瑩兒，你仔細聞聞這肉香不香，知道爺爺是放了什麽調料，這鴨肉才會這麽香麽……”

  瑩兒立刻會意，爺爺是要考考她一些重要的知識、

  瑩兒調皮的笑了笑，走到爐子前閉上眼睛神色嚴肅認真，用手朝著自己鼻前扇了扇香氣，然後仔細聞了聞，周初和孫遠道也跟著瑩兒一起使勁聞了聞這鴨肉湯的香味，但與他們兩人而言，隻除了鴨肉的香味外，頂多隻聞得八角桂皮之類的香味，即便是聞到了一些中草藥的味道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稱呼，便都聰明的放棄了，轉而凝神等著看瑩兒如何作答。

  瑩兒閉著眼睛仔細聞了聞，眉頭微微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忽然睜開了眼睛機敏的看著爺爺，臉上揚起了自信的笑容，顯然瑩兒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湯裏麵是少不了當歸枸杞黃芪……”

  周大爺聽到這裏哈哈一笑剛欲說話，瑩兒立刻接著道：“這些自然肯定是要放的，如果隻放了這些爺爺今天也不用考我了，我這湯中應該還有幾位不常見的重要，我想一想……肉香味中隱約有一股清幽幹澀之味，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青蟲草和南沙參啦……爺爺我說的對不對……”

  瑩兒說完便挽著爺爺的胳膊笑鬧起來，周大爺哈哈一笑連連點頭表示讚許。

  “好啦，時候不早了，肉也燉好了，咱們趕緊吃飯吧。”

  瑩兒到屋子裏拿出了一個大瓷盆，孫遠道將野鴨湯倒出來盛在大瓷盆中，兩人相視一笑。

  “你到底是要吃饅頭呢還是吃這野鴨肉。”

  “爺爺花費這麽大工夫做的美味，我不吃豈不是辜負了爺爺的這番心血，下次再來吃白饅頭……”

  爺爺已在屋簷下擺放一張梨木四方小桌，桌子上已經擺放好了四碟野味小菜，周初幫忙將碗筷擺放好，周大爺讓眾人落座。

  孫遠道和周初和他們爺孫二人早便十分熟悉，而且他們素日裏知道周大爺向來以食為天，吃飯時候不喜歡說太多話，所以兩人也不再過分客套，道了一聲謝之後便狼吞虎咽吃了起來，不多一會功夫，四個人便將滿滿的一盆野鴨肉連湯帶肉吃個精光，那四碟小菜也見了底。

  吃過飯，周大爺命孫遠道去燒水，他去屋子裏拿出來茶具和茶葉罐重新回到屋簷下的飯桌。

  周初跟瑩兒一起去洗刷炊具碗筷，周初小聲問道：“瑩兒，你怎麽這麽厲害，你所說的那兩種中藥我聽都沒聽過。”

  瑩兒噗嗤笑出了聲扭頭看看了爺爺然後小聲對周初道：“我哪裏有那麽厲害，爺爺早晨將青蟲草和南沙參拿出來仔細清洗的時候被我看到了，又見他將那隻野鴨收拾了，所以料定應該加了這兩種藥材……”

  “到底是你厲害，如果換做是我，即便我見到了，也不一定是想到這裏。”周初自歎不如。

  兩人洗好了炊具的時候，周大爺已經泡了一壺濃茶，他們三人雖然不懂茶飲，但平日裏也常聽周大爺對他們講一些茶的知識，所以聞到茶香味便知道大概是普洱茶了。

  “剛才吃了野鴨肉太過油膩，喝點普洱茶去去油膩。”爺爺先品了一口茶，又示意他們三人飲茶。

  三人喝光了杯中的茶水果然肚中嘴舌上的油膩感淡了很多。

  正喝著茶，聽見遠處走過來幾個人的腳步聲，抬頭一看是武子叔和大牛等幾個人，他們幾個人是陪著道長吃飯的，此時往家中走有些奇怪，周大爺喊了一聲武子朝他示意進來喝杯茶，武子叔便繞路快步走了過來，他身上帶著酒氣，臉色通紅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瑩兒讓了坐進屋去了拿了一塊毛巾濕了水之後讓武子叔擦了擦臉。

  周大爺找了一個大杯子倒了滿滿一杯推送到他麵前，武子叔道了聲謝一飲而盡。

  “你們飯吃的如何？道長可否要去降妖了。”周大爺問道。

  “別提了，沒想到道長是個性情中人，原本我們隻準備了兩壇子杏花酒還是往多了備著的，沒想到根本不夠他一個人喝的，後麵又要了兩壇杏花酒過來，多半也都被他喝了，因為道長是遠道而來，咱們又有要事相求，所以也不好攔著，這幾壇子酒下肚後什麽人還撐得，早已經酩酊大醉了，哪裏還能去做法降妖……”武子叔又好氣又好笑。

  “武子叔，那現在怎樣了？”孫遠道問道。

  ”道長喝大了走不動路也睜不開眼，推說今天黃曆不好，要明天才能降妖，說完便在屋子裏倒頭睡了，怎麽推也不醒，村長說既然如此便隻得聽道長的吧，他在那裏守著讓我們先回家休息休息，哎，沒想到這道長如此能喝，看來晚上這一頓也是少不了了，我先回去看看再找些野味之類準備晚飯……”

  武子叔又喝了一杯茶便起身走了。

  “不知道為何，我總感覺這個道長有些怪怪的……”

  孫遠道臉上似乎有些憂慮，而這種憂慮的神色剛才在祠堂裏周初也在爺爺臉上看到了。

  “怎麽說呢？”周初連忙問道。

  “我也不知道，隻是我覺得如果真是一位擁有高法的神仙，是不會輕易就賣弄自己的法術的……”

  周初聽到孫遠道用了賣弄這個詞，忽然心中一亮，是啊，剛才在祠堂裏，那個胖道長真有些賣弄之意了，再加上如此酒肉更讓周初為爺爺憂慮起來。

  “每個人的性格使然吧，就好像有的人喜歡低調，有的人喜歡高調，隻要能幫咱們把水妖降服了管他呢。”瑩兒柔聲道。

  “嗯，將來等我我修成了仙法，一定不會像他這般。”孫遠道小聲道。

  聽到孫遠道如此說，周初忽然又想到了剛才在雜貨鋪門口孫遠道所說的那些話，趕緊問道。

  “遠道哥哥，難不成你要去修仙不成？我剛才聽你們說要去什麽清玄道，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我已經跟我爹商量好了，我要去拜師清玄道。”孫遠道言語十分堅定，看樣子經下定了決心。

  “清玄道，什麽意思？”瑩兒和周初一樣驚愕，小聲問道，臉上開始有些擔憂之色。

  “北方仙山清玄道正在招收弟子呢，說是這個月底要來鎮上臻挑有仙緣的弟子發展仙派勢力，我那些鎮上的表哥他們喊著我準備一起去呢。”孫遠道說到這裏神色變得莊嚴起來。

  “清玄道是什麽地方呢，又是做什麽的？”周初有些傻傻的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想既然道長今天不回去，我們可以去問他一問。”

  周大爺喝了一口茶，長籲一氣，道：“清玄道要來鎮上臻挑弟子，看來這世道真的要變了……”

  聽聞周大爺這樣說如此說，三人連連追問：“爺爺你知道清玄道的事情，給我們講一講吧。”

  周大爺點點頭，目光望向遠處的天際，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