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半壁江山
作者:明聖之君      更新:2020-05-11 20:13      字數:8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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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王府,天香閣。

  又是一年夏天,院子裏的桃樹已經開花結果,果肉飄香。

  薑靈,劉瑾榮,秋華王妃三人圍坐一桌,秋華王妃以前是不會針線活的,但有了兒子之後,也就慢慢的學會了針線活。

  用上好的絲綢,正在縫製一席錦衣。

  呈黑色,其上隱約之間有龍紋,在沒有太陽的時候,龍紋才會顯露出來。

  劉瑾榮在一旁倒了一杯花茶,柔聲道:“娘娘喝杯茶再來縫製吧。”

  秋華王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得不說,夏季做針線活,最是容易出汗了。

  秋華王妃柔和笑道:“不著急的,馬上就要好了。”

  袖子上,穿針引線了幾個來回,這一身黑色的錦衣,總算是縫製好了。

  秋華王妃這才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忽然間笑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我也是皇城裏有名的大美女,心裏想著,有朝一日,嫁給了一個文武雙全的狀元郎,剛好那個狀元郎還有著不錯的皮囊。”

  “可我怎麽沒有想到,嫁給了元鐵山。”

  “可能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覺得元鐵山是一個粗魯的男人,去模樣雖然看的過眼,可其言行舉止,實在是不堪入目,滿口粗言穢語,初期的時候,我真的是非常看不慣元鐵山的。”

  “時間長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總有一種和孩子相依為命的感覺,對於元鐵山,依然不是那麽的喜歡。”

  “可是啊,元鐵山是一個狠心的男人,在兩個兒子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將他們送出去了,一個去了稷下學宮,一個去了萬象劍池,為了這件事,我曾三年時間,沒有和元鐵山說過一句話。”

  “現在想來,元鐵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青兒和麟兒,也總不能成為溫室裏的花朵。”

  “可惜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有點晚了,如果一開始就明白的話,也許這些年來,和元鐵山的相處,會更加愉快一些。”

  劉瑾榮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薑靈問道:“怎麽忽然間想起了這些事情呢?”

  秋華王妃很是溫柔地說道:“大概是上了年紀,人就比較喜歡懷舊了吧,總覺得,過去的日子,才是美好的。”

  “而今,兩個兒子,都已經上了戰場,想要看他們一麵,著實是有些困難了。”

  劉瑾榮在一旁安慰道:“興許今年過年的時候,兩位殿下就回來了呢。”

  今年過年的時候,秋華王妃真的不敢想象這些事情了。

  摩挲著剛剛縫製好的錦衣,微笑道:“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不喜歡元正,因為元正的生母才是元鐵山最愛的那個女人,也許是女子相妒吧,為了這件事,從小到大,我也沒有怎麽招呼過元正。”

  “元鐵山倒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小兒子,處處都流露出慈愛的父親形象,和原本的殺戮粗狂大相徑庭。”

  “元正這個孩子,說命苦吧,其實也不是多麽的命苦。”

  “作為一個紈絝子弟,元正也享受到了大多數少年不曾擁有過的榮華富貴。”

  “可元正也是一個命苦的時候,逢年過節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吃飯,元正從來沒有和我們這些人坐在一張桌子上,都在自己的那個院子裏,忙活著自己的自己的事情,也許是在讀書寫字,也許是在偷偷摸摸的修行滄海,也許,正在尋思著哪家的姑娘好看。”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是在掩藏自己內心深處的失落感。”

  “如今想起來,有些後悔,當初我應該好好對待元正的,就元正也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看待,那該多好,可惜啊,年輕的時候我很愚蠢,也終於成為了一個愚蠢的女人。”

  說到這裏,秋華王妃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笑了笑,很是失望的感覺。

  薑靈眉頭微皺,武王府周圍,有許多鐵鉤。

  這一次父子之間的戰爭,讓整個大魏的局勢,都顯得有些非同小可。

  秋華王妃忽然間說道:“這一次,父子相殘,是元家真正的轉機。”

  劉瑾榮不解問道:“為什麽呢?”

  正當這個時候,一個很久不曾見過的人,來到了天香閣,跪在了秋華王妃的麵前。

  說道:“齊冠洲見過嫂嫂。”

  齊冠洲來了,這是秋華王妃不曾想到的事情。

  秋華王妃笑道:“我以為這一次來的人,興許是龍輝,亦或者是陳煜,怎麽都沒有想到,竟然是你來了。”

  齊冠洲跪在地上,沒有抬起自己的頭顱,沉聲說道:“武王有令,著我帶著王妃娘娘,前往青州之地,避禍。”

  薑靈和劉瑾榮的心裏同時咯噔了一下。

  齊冠洲嘴裏說出來的避禍,那就是真正的避禍。

  秋華王妃說道:“我知道了。”

  齊冠洲在等著秋華王妃收拾東西,結果秋華王妃沒有起身的意思。

  對著薑靈和劉瑾榮說道:“屋子裏,我縫製了三身衣裳,算上我懷裏的這一件,總共是四身衣裳,你們帶走,去見元鐵山吧。”

  齊冠洲此刻的心裏一沉。

  薑靈問道:“這是為何?”

  秋華王妃看了看今日的天色,夏日炎炎,蟬鳴聲煩擾著整個夏天。

  微笑道:“當初我從皇宮來到了這瀚州之地,在這裏紮根的時間長了,便有些舍不得離開這裏了。”

  “此刻再去青州,實在是不想了。”

  一邊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了三封信,塞在了薑靈的手中,微笑道:“遺書我已經寫好了,一封是給元鐵山的,一封是給兩個兒子的。”

  薑靈和劉瑾榮大驚失色。

  齊冠洲猛然間起身,說道:“嫂嫂,武王殿下就是害怕您會意氣用事,這才派我前來帶走您的,還請嫂嫂自重。”

  秋華王妃卻是不以為然的說道:“剛開始,嫁給元鐵山的時候,我一直都覺得,我終歸還是大魏皇族的成員,直到此時此刻,我才明白,我已經成為了元家的人。”

  “父子相殘,必有轉機,我若是死了,元鐵山也能找到一個正當理由,光明正大的去往那雲端之巔。”

  “不用勸我了,我意已決。”

  言罷。

  秋華王妃的嘴角,溢出黑血,整個人倒在了薑靈的懷裏,柔和說道:“這最後一席黑色的錦衣,是給元正的。”

  薑靈泣不成聲。

  劉瑾榮肝腸欲斷。

  齊冠洲頓失一柱,心痛難言。

  秋華王妃死了。

  為了元家,犧牲了自己。

  武王府周圍的鐵鉤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頓覺心灰意冷,也感覺到鐵鉤大難臨頭了。

  整個武王府裏,此時此刻,空無一人,牛角尖裏的那些人,早已經回歸了軍營深處,不日之後,瀚州的二百餘萬大軍,將會起兵造反,或是前往雲端之巔,或是北上。

  齊冠洲灰溜溜的帶著薑靈和劉瑾榮離開了武王府。

  也將秋華王妃的屍體,帶了回去。

  兩日後。

  青州的刺史府邸裏,幽靜的屋子裏,秋華王妃躺在了床上,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元鐵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沒有哭出來,當初元正母親死的時候,元鐵山哭出來了。

  這一次沒有哭出來,大概心裏的感受,過於五味雜陳。

  和秋華王妃之間,實在是沒有令人蕩氣回腸的往事。

  元鐵山記憶最深處的事情,便是昔年和秋華王妃一起在後山摘果子,秋華王妃腳下一個趔趄,從果樹上跌下來了,元鐵山很是穩健的摟住了秋華王妃的腰肢,那一次,秋華王妃倒在了元鐵山的懷抱裏。

  這樣的事情,大概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

  打開寫給自己的遺書,元鐵山終歸還是哭了。

  “鐵山,生前我看不起你,死後總歸要為你元家做點事情。”

  “青兒和麟兒,便交代給你了,以後好生照顧,盡量不要讓他們去過於陰險歹毒的戰場上。”

  “我走了,勿念。”

  元鐵山聲淚俱下,一股霸道的真元,覆蓋了整個刺史府,無論飛鳥走獸,亦或是丫鬟仆人,此刻紛紛跪在了地上,未敢有絲毫動彈。

  “此生,遇到我是你的不幸,我元鐵山負了她,也負了你。”

  龍輝駕馭火焰天馬,返回了瀚州之地,手持元鐵山的武王令,調動大軍,朝著雲端之巔這裏來了。

  沒有幾天的功夫,秋華王妃死了的事情,便已經天下皆知了。

  齊冠洲信誓旦旦的說過,武王府周圍,都是鐵鉤的諜子。

  聞名天下的大軍師陳煜,更是一口咬定,秋華王妃死於皇族的秘製毒藥萬年紅當中。

  當初秋華王妃剛嫁給元鐵山的時候,的確帶著皇族的秘製毒藥萬年紅,隻是為了製衡元鐵山,隻是讓自己能有一層心理安慰,到最後,從皇族帶過來的東西,終歸還是自己用上了。

  這一次,大魏是真正意義上變天了。

  瀚州的大軍,在龍輝的率領之下,一路過關斬將,吞並了幽州,雲州之地。

  更是打通了大梁城與外界的道路。

  秋華王妃的死去,直接讓大魏失去了半壁江山。

  大魏皇城。

  當今陛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一怒之下,將整個禦花園給夷為平地,其紫薇真元外溢,怒氣覆蓋了整個漫漫皇城。

  看向了瀚州方向,嘴上說道:“妹妹啊,你何至於如此啊!”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遠在西北之地的元麟得知消息之後,當夜就會和徐病,姚謙峰,率領大軍離開了西北,龐宗和赫連家族的人想要製衡,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西北的戰場上,出現了一位天境高手,截斷了大道。

  近乎六十萬的大軍,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西北之地。

  遠在邊疆之地的陸青山,也是率領自己的五十萬大軍,返回了元鐵山身邊。

  至此,武王麾下六驍將,齊聚一堂。

  元麟來到青州之後,打開了母妃寫給他的遺書。

  “麟兒,以後為娘就不能照顧你了,你以後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也要好好的照顧薑靈,不要做出了對不起薑靈的事情,也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憎恨你的弟弟元正。”

  “為娘生前虧欠了元正太多。”

  “按照眼下的局勢,咱們元家的人,早晚都會被你的舅舅蠶食殆盡。”

  “甚至,你會死,你的父王會死,你的大哥會死。”

  “也是你的三弟元正,自立門戶,打破了元家的困局。”

  “記住,不要憎恨你的弟弟。”

  “我一人之死,微不足道,能顧全元家大局,為娘才死而無憾。”

  元麟跪地痛哭,血貫瞳仁,整個人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人不是慢慢變老的,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元青還遠在華陽之城,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元青沒有辦法返回,依舊鎮守在華陽之城,在某個夜晚,元青跪地不起,血淚縱橫。

  這一次,大魏的天下,終歸是變天了。

  雲端上城,得知這個消息後的元正,也是一陣恍惚。

  金碧輝煌的萬世殿裏,顯得冷冷清清,有些人,一旦死了,仿佛整個世界都會冷靜下來。

  趴在文案上的元正,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

  蘇儀在一旁安慰道:“不要太難過了,往好處去想,起碼接下來的局勢,對於我們而言,裨益是巨大的。”

  元正抬起頭,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實話,我曾經恨過秋華王妃,但這件事也隻有我自己知曉,我的父王都不知道。”

  “在我起初的算計當中,我希望秋華王妃死在大魏鐵鉤的手上,卻怎麽也沒有想到,秋華王妃死在了自己手上。”

  “雖然達成了目的,可我自己,心裏空空落落,說不出來的難受,這以後,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我的大哥和二哥了。”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他們。”

  蘇儀道:“局勢如此,非你隻過。”

  “大概,就是這樣吧。”

  元正苦澀笑道:“站在大局的考量上,這的確對我非常的有利,站在良心上,我可是不動聲色的殺了一個人啊。”

  蘇儀道:“準備一下吧,我們也去青州看一看,盡管那不是你的親生母親,總歸,也是你的母妃。”

  元正嗯了一聲,眼角有淚痕閃爍。

  翌日,四頭龍鱗馬拉車,一萬精銳騎軍護送,元正和蘇儀,花椒茴香,以及東方明月,單容,小靜秋,柳青詩,諸葛韶榮等,一律去了青州刺史府裏。

  大堂之上,安安靜靜,站滿了人。

  柳蒼嶽也來到了這裏。

  秋華王妃的遺體,被放在了冰棺之中,可保證屍身萬年不腐。

  元麟和薑靈披麻戴孝,跪在了冰棺麵前。

  元正來了,元鐵山猛然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元正。

  此刻的元正,不敢去看父王大人的眼睛。

  柳青詩來到了柳蒼嶽旁,挽著柳蒼嶽的胳膊,元正上前,上了一炷香,深深鞠了一躬。

  眾人看在眼裏,都看得出來,元正十分的難受。

  這會兒,元麟忽然間站起來了,一身真元催動極致,流露出了化境初期的修為。

  周圍劍氣縱橫,血貫瞳仁,殺心已現,一拳轟向了元正。

  元正也沒有撐起護體罡氣,站在這裏,任由二哥一拳落在了元正的胸口上,頓時,元正一口逆血噴湧而出。

  元鐵山在一旁,熟視無睹。

  元麟很辣的說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的母妃,絕對不會死,你為什麽不還手?”

  “聽聞你罕有對手,我想知道,你的極限在哪裏。”

  元正不知道怎麽回複自己的二哥,隻能安安靜靜的看著。

  元麟又是一拳過來了,這一次,一拳轟向了元正的三寸之地。

  忽然間,一道劍鋒,抵擋住了元麟的拳頭。

  茴香拔出了自己的劍,一股莫大的劍威,籠罩了元麟。

  冷聲道:“我家主上,可不是你能傷害的。”

  元正連忙製止道:“茴香,退下。”

  茴香心有不甘的收回了劍鋒,可握劍的人,絲毫沒有鬆懈,似乎隨時都能對元麟發動致命一擊,盡管元鐵山就站在這裏。

  元麟道:“果然很有種啊,身邊都有了人護駕,這何止是一方諸侯,簡直就是一方帝王啊。”

  元正還是沒有回複。

  元鐵山咳嗽了一嗓子,沉聲道:“麟兒,夠了。”

  元麟看向自己的父王,漠然問道:“若非這個庶子,我娘親,不至於躺在這冰冷的棺材裏。”

  元鐵山道:“這不是你三弟的過錯,也不是我們任何人的過錯,隻能怪,遇上了這樣的時代。”

  “一切的罪責,都在我和你的舅舅。”

  “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原因,也不會發生今日的慘禍。”

  元麟道:“父王大人就不害怕大哥回來,將這個庶子給撕碎了嗎?”

  元青可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元鐵山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娘屍骨未寒,咱們元家的人,不要在這個時候內訌,否則,她的成全,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你和正兒不要有其餘的事情發生。”

  “往後,我們也不再是大魏的臣子了。”

  “大局為重。”

  元麟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元正……

  吊唁結束之後,元正和蘇儀等人,來到了柳蒼嶽居住的府上。

  柳蒼嶽坐在元正的身邊,說道:“我明白你,很早之前,你就是一個大人了,聽說和父母關係不好的人,總能成長的更快一些,心裏可以承受的事情,也會更多一些。”

  “也不要跟你的二哥生氣,畢竟人家的親生母親,為了成全你們,才落得了這般下場。”

  元正喝了一口上好的大紅袍,也是頭一次覺得,大紅袍喝起來,竟然是如此的索然無味。

  元正忽然問道:“我姥爺呢?”

  柳蒼嶽道:“獨孤前輩,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故此沒有來,應該就在青州附近。”

  多年以前,獨孤信失去過一個女兒,這一次是別人家的女兒死了,也是元鐵山的女人死了,獨孤信來到這裏,興許會觸景傷情的。

  元正道:“我是不是很壞,逼死了一個母親?”

  柳蒼嶽變相的安慰道:“也不是你逼死的,是被局勢逼死的。”

  元正摸了摸鼻子,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柳蒼嶽繼續安慰道:“不要過於難受了,也不要因為這件事,傷了你的元氣,接下來,可都指望你統禦大局呢,你若是出事了,這大好局勢,也就付之東流了,就連秋華王妃的死,也會變得毫無意義。”

  元正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忍不住啊。”

  東方明月和單容幾位女子,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元正,大概安慰的話,隻會在私底下說說。

  不過如東方明月這樣的女子,對於這種事情,恐怕也不會有多大的感觸。

  元正也不打算在這裏久留,對柳蒼嶽說道:“父王一個人處理大小事宜,興許會忙活不過來的,嶽父大人,就在這裏給父王打打下手吧,我先回去了。”

  柳蒼嶽嗯了一聲。

  剛走出大門,劉瑾榮便火急火燎的來了。

  元正微鞠一躬道:“嬸嬸怎麽來了?”

  劉瑾榮到沒有元麟那麽大的火氣,手裏捧著一副嶄新的衣裳,黑色的錦衣,雙手奉上,無悲無喜的說道:“這是秋華王妃在最後的時刻,親手縫製的衣裳,是給你的。”

  頓時,元正如遭雷擊。

  這麽多年了,元正和秋華王妃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不曾想,第一次交集,竟然會是如此場景。

  元正接過了這一身衣裳,摩挲了一番,苦澀道:“手藝不錯,在這世上,獨一無二。”

  劉瑾榮沒有說多餘的話,微鞠一躬便徐徐退下了。

  元正捧著新衣裳,坐上了馬車,開始返回雲端上城。

  馬車裏,隻有元正一個人,他嚐試著想要試穿一下這一身新衣裳,結果卻翻到了一封信。

  做夢都沒有想到,秋華王妃,也會給元正留下一封遺書。

  “正兒,姑且就讓我叫你一次正兒吧。”

  “你所做的事情,是對的,對於元家,對於你自己,都是正確的。”

  “我不在了,以後也要和你的哥哥們好生相處,千萬不要同室操戈。”

  “麟兒和青兒那裏,我已經交代過了,他們不會與你為敵的。”

  “你們兄弟三人,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還望以後,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這些年來,我對不起你。”

  “希望你也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日後,這個天下,興許會是你的。”

  “餘生,好自為之,要愛自己,也要愛在乎你的人。”

  元正低下了頭,很難受,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難受,明明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能讓元正如此難受。

  帶著這種難受的心情,元正返回了雲端上城。

  回來之後,就橫躺在了自己的王座上,愁眉不展,茶飯不思。

  蘇儀道:“花椒與茴香,已經去準備飯食了。”

  元正道:“知道了,也讓單容師姐他們一起過來吃吧。”

  蘇儀道:“表麵上來看,這大魏的半壁江山已經是我們的了,實際上,卻是武王殿下,擁兵自重,以武王殿下如今的實力,完全可以割據一方,稱王稱雄。”

  “隻要振臂一呼,立即就能凝聚數百萬大軍,或是南下,或是北上,或是東征,或是西討。”

  元正有些心累,索然無味的問道:“以師兄的意思來看,我還要把事情做得更絕一些,我的父王,興許會和我分道揚鑣,不在擁護於我。”

  “甚至,我會和兩位哥哥反目成仇?”

  “以致於,同室操戈,發生奪嫡之爭?”

  蘇儀冷靜的說道:“我知道你的心裏很難受,可這會兒,也不是你應該難受的時候。”

  “你父王如今兵強馬壯,大魏的半壁江山,都在他的控製之下,元青身為世子,必然是要接你父王的王位。”

  “其實你自己,依然走的是自立門戶的路子,你的實力,也不會因為秋華王妃之死,而增強,亦或是削弱。”

  “此時此刻,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擺在你的眼前。”

  元正捋了捋額頭上的一縷亂發,說道:“這難題是不是黨派之爭?”

  “究竟是我父王加入我的雲端之巔,共謀大業?”

  “還是我的雲端之巔,和父王並攏,成為父王的附屬勢力?”

  “父子之間,賬也要算清楚,對否?”

  蘇儀道:“原來你都知道。”

  這還真的是一個敏感的事情,這會兒元正即便率領整個雲端之巔,歸順於父王元鐵山,元正願意,可是元正麾下的將士們絕對不會願意的。

  當初和李塵,李鼎,鍾南,傅玄黃,沈越,西蜀雙壁這些人有著共同的理想。

  大家說好了,同生共死,怎能半途而廢,改投他人?

  即便那個人是元正的親生父親。

  但不得不承認,元鐵山的實力,在元正之上。

  說起來是一家人,可這個賬本卻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有著兩個賬本,從元正自立門戶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兩個賬本了。

  元正道:“茲事體大,此刻的我,實在是沒有心思來權衡這些事情。”

  蘇儀篤定的說道:“不,一定要在這個時候保持冷靜,你要做的事情,是千秋功業,是萬世之基。”

  “怎能因為一時恍惚,而荒廢了正經事情?”

  “眼下你元家人,分為兩派,一派是你,另一派就是你父王他們,這種事情,如果不在一開始的時候算計好,往後,後患無窮。”

  元正道:“師兄要我怎麽算計,以武力迫使父王俯首稱臣,還是殺了我的大哥二哥,往後就剩下了我一根獨苗,再也不用擔憂奪嫡之爭?”

  “我和父王之間,難道就不能共存於世嗎?”

  蘇儀沉聲說道:“我知曉你現在因為家境原因,心智恍惚,可是不要忘記了,你身上所背負的使命。”

  “你是元鐵山的兒子不假,可你也是師尊的關門弟子。”

  “鬼穀傳承,盡在你一人身上,如果你出現了意外,就會荒廢了師尊的功業。”

  “元鐵山不是當人皇的材料,元青和元麟興許有那樣的氣數,但他們都不如你,隻有你,才能讓開花出鞘,隻有你,修成了縱橫聖劍。”

  “如果你因為內政,而意誌消沉,你將會對不起更多人。”

  “鬼穀傳承,一旦荒廢,即便這個大爭之世結束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早前茴香替你擋住了元麟的殺招,也是基於此。”

  “你盡量做出你自己的決定。”

  元正聞後,頓覺更加心累了。

  想了想,蘇儀師兄說的並無道理,沉聲道:“雲端之巔額大小事宜一切如常,至於父王作何打算,暫時不必理會,雲端之巔依舊是雲端之巔。”

  “除此之外,進軍江南的事宜,也一切如常。”

  “接下來,我雲端之巔,和我父王,劃清界限,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

  “如果父王願意輔佐我的話,那自然最好,如果不願意,我也不強求,也絕不會將雲端之巔讓給父王。”

  “隻能這樣了。”

  蘇儀聞後,不知道欣慰,還是有什麽其餘的緣由,說道:“其實師尊早就想到了有朝一日,你會麵對這種情況的,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元正離開了武王府,翅膀硬了是真的。

  元鐵山離開了大魏的君王社稷,有大蟒化龍之勢,也是真的。

  鬼穀子早就猜測到了這一點,隻是沒有跟元正說過而已。

  大概也是想要看看,元正遇到這種事情以後,是否還可以繼續保持冷靜。

  元正反問道:“師尊可曾猜測出,我遇到這種情況後,局勢會發生什麽變化嗎?”

  蘇儀道:“無非就是兩種情況,你父王和大魏不死不休,替你掃清障礙,助你日後成就大業。”

  “亦或者,你和你父王反目成仇,都被那張椅子,給迷惑的看不清自我,到了最後,你不得已之下,要大義滅親。”

  元正道:“師尊果然看得開啊。”

  鬼穀子什麽事情沒有經曆過,這種狗血的事情,鬼穀子興許就沒有當做一回事。

  元正道:“我知道了,傳令下去,麾下文武,與武王那邊的人,要和睦相處,大小事宜,都讓著點,如果吃虧了我會從府庫裏補償的,不要節外生枝。”

  蘇儀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此刻,花椒和茴香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上來了,單容幾位女子,也來到了萬世殿裏。

  這裏,就好比另外一個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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