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父王
作者:明聖之君      更新:2020-05-11 20:13      字數:11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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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守府。

  青山郡,年輕時候的元鐵山曾經來過這裏,但也隻是年輕的時候了,這多年來,青山郡人海變遷,官員更迭,對於這裏的印象,早已經消失的蕩然無存了。

  從鍾南出發的時候起,張工就已經張羅著飯菜一事。

  元鐵山和鍾南回來之後,就看見院落裏擺放了一桌子的江南佳肴。

  口味而言,北方的飯菜較為厚重入口,南方自然是清淡可口。

  張工本想著按照瀚州風情的菜肴來招待元鐵山,仔細一想過後,元鐵山千裏迢迢的來到了江南之地,用人家經常吃的飯食招待人家,似乎不是很好,也應該體會一番江南風情。

  鍾南出自於江南,張工亦然。

  看著一桌子清淡開胃的飯菜,元鐵山故意吐了吐舌頭,笑道:“品相不錯。”

  鍾南給元鐵山拉開椅子,請元鐵山入座。

  元鐵山也沒有客氣的意思,以元鐵山的身份客氣,反倒是顯得有些古怪。

  坐下來吃了一小口後,入口即化到談不上,不是那麽的衝鼻,仔細品味一番過後,還有幾分清淡的甘甜在其中回蕩。

  看了一眼張工,元鐵山招呼道:“你就是鍾南的左膀右臂,小夥子長得很精神啊。”

  張工沒有了平時的嬉皮笑臉,玩世不恭。

  這人是傳說中的武王元鐵山,張工的心裏也一直期待著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人物。

  有些人,活了很多年,一個活生生的大人物都沒有見識過。

  張工其實是幸運的,起碼還見識到了元鐵山。

  微鞠一躬應道:“倒也談不上左膀右臂,頂多就是不幫倒忙,力所能及的事情,看著處理一番,實在是解決不了,我也沒有辦法,反正有鍾南和元正頂在前麵,我心裏,還能稍微鬆一點。”

  元鐵山聞言,哈哈笑道:“你讓我想起了我的軍師陳煜,他和你一樣,在很多時候都不是那麽的正經,卻在關鍵時刻,總能出一些餿主意。”

  “看你的樣子,大概也是屬於那種沉默是金,一肚子壞水的主兒吧。”

  張工趕緊微微低頭應道:“這話就言重了,我原先是一個獵戶,十八歲之前,跟著私塾先生學過幾年學問,但也是半生不熟。”

  “這以後就靠打獵為生,後來在老家那邊,遇到了來自於外地的扛把子,我沒有了活路。”

  “無奈之下,就去了黑水河邊上,靠打漁為生。”

  “幸虧得到了元正公子和鍾南的賞識,不然的話,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窮山惡水裏喝西北風呢。”

  元鐵山意味深長的笑道:“沒有想到小夥子你,還有這麽一段波瀾壯闊,可歌可泣的心酸往事。”

  張工:“……”

  元鐵山沒有詢問張工是如何和元正認識的,又是通過什麽事情,證明了自己。

  當父親的人,對於兒子的才能,從始至終都有些懷疑,但是對於別人家的兒子,始終都保持著信任。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定律,元鐵山有些信不過元正,但是信得過鍾南。

  既然張工能同時得到這兩個人的賞識,不過這個人有沒有讀過書,練過把式,他都是一個能堪大任的小夥子。

  好奇問道:“小夥子成家了沒有?”

  被問到這個問題,張工更加尷尬了,悻悻的說道:“還沒有,以前家貧人醜,沒有姑娘看得上自己,眼下雖然也有了點銀子,不過也忙於政務,沒有時間去勾搭姑娘。”

  “我養了一條狗,叫做豹子,我暫時能不能找到媳婦兒不是那麽的在意,不過我想要給我的豹子找一個對象。”

  “大概就是這樣了,私人問題擱置一旁。”

  喜歡養狗的人,往往都是很重情的人。

  元鐵山一時間覺得張工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還真的和年輕時候的陳煜有點類似。

  可尷尬過的地方在於,年輕時候的陳煜,好歹也是一個窮酸秀才,張工連一個窮酸秀才都算不上。

  鍾南給元鐵山夾了一口紅燒肉,這裏的紅燒肉,大致和北方的紅燒肉有些不同,帶著幾分甜味。

  元鐵山心血來潮的問道:“你說,我這個時候去舊南越之地好不好?”

  鍾南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這更加尷尬了,元鐵山昔年在舊南越之地屠過城,無論百姓還是軍伍,一律格殺勿論。

  可眼下,又在西蜀大地上搞事情,偏偏如今舊南越的守將就是西蜀雙壁之一的秦廣魯,似乎兩邊都不是多麽的討巧。

  鍾南仔細想了想,說道:“舊南越之地,暫時不太方便去了,我心想,舊南越百姓對前輩你的怨念,盡管過了這麽多年,估計還沒有完全散去,如今元正在那裏以安撫懷柔為主,算是穩定下來了人心。”

  “前輩若是去了的話,對於舊南越的風水不好,對於舊南越的人為情懷,也不好。”

  “可能會讓元正的苦心,就此白白浪費。”

  “一石激起千層浪雖不至於,可老一輩的人,始終都記在心裏。”

  “盡管以前輩的修為,不會懼怕刺客之流,可萬一暴露了行蹤,也不是很好,舊南越人的心裏,總有一尊屬於舊南越的守護神。”

  張工很是吃驚,本來以為,鍾南和元鐵山說話的時候,會稍微客氣一些,沒有想到是如此的直接。

  還真的害怕元鐵山一怒之下發火呢,骨子裏,鍾南已經不完全屬於南人了,可張工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南人。

  元鐵山聽後,也覺得很有道理,笑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如何,才比較妥當?”

  鍾南沉思道:“就在九真橋那裏慢慢等著,心境澄明,心懷善念,表達對舊南越的敬意,我會讓秦大夫帶著齊冠洲出來的。”

  “這個過程會有些繁瑣。”

  “卻也比較妥當。”

  元鐵山進入舊南越之地,勢必會引發軒然大波,多年之前的事情,將會被舊事重提,冷飯重炒。

  倒也不會影響到什麽,頂多就是人心浮動而已。

  但沒有必要的麻煩,還是略去比較好。

  元鐵山哈哈道:“言之有理,就按照你說的辦法做。”

  元鐵山本以為鍾南對自己說話,可能不會像是平時那麽有主見。

  年輕人見識到了德高望重的前輩之後,沒有主見,拘束謹慎,是頗為常見的事情,張工就有點,但是鍾南沒有。

  越是如此,元鐵山就越是欣賞鍾南。

  遊曆江湖的路上,遇到了鍾南這樣的人,正兒的運氣的確不錯。

  鍾南道:“倒也不用著急,我們吃完飯再去。”

  元鐵山耐人尋味的說道:“不知道秦廣魯,會不會老老實實的帶著齊冠洲出來見我呢。”

  鍾南從善如流道:“大夫心情古怪了一些,可還是破識大體的,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故意耍脾氣,當初是龐宗踏破了西蜀大地,又不是前輩您,就算大夫想要給您發脾氣,也沒有一個正當理由。”

  元鐵山哈哈道:“你倒是挺會揣摩人意。”

  鍾南淡然一笑道:“實話實說罷了,我不太喜歡遮遮掩掩的,尤其是在這個多事之秋。”

  元鐵山道:“也是,多事之秋,就應該一切從簡,不必要的排場和人情世故,能夠略去,就略去,你這樣的年輕人都知道這些道理,可是江南各地的刺史郡守,卻不明白。”

  “上麵來人了,就趕緊好酒好肉招待,美女歌舞的伺候著。”

  “顯得華麗堂皇,更是索然無味啊。”

  鍾南靜靜地聽著,沒有多言。

  元鐵山似乎也沒有太多的話要說,因為鍾南是一個明白人,不需要刻意的提點什麽。

  兩人之間,頂多也就是政見不合而已。

  張工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提心吊膽,慢慢的也就鬆懈了幾分。

  吃過飯後,鍾南便派人去了舊南越之地傳信。

  而鍾南和元鐵山兩人,不著急不著慌的朝著舊南越的九真橋那裏而去。

  張工留在了青山郡,暫時主持大局。

  九真郡,將軍府。

  當秦廣魯見到傳話的人,得知情況以後,秦廣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令李清光帶著這個傳話人先去驛站裏安頓下來,在吃一頓好的,盡管舊南越和青山郡的距離不是多麽的遙遠。

  等到這人走了之後,秦廣魯才不屑的笑了笑,自語道:“好大的氣派啊,讓我親自帶著人給他送出去,如果不是打不過你,老子就真的翻臉了。”

  感覺心裏的底氣不是很足,眼下所有的大魏武將,對龐宗也許不會那麽的懼怕,但是對元鐵山,內心深處還是有著深深的敬畏的。

  當年的事情就不多說了,不久之前,就戰退了一位大秦的老牌親王。

  紮紮實實的戰績擺在這裏的,進入天境的武王殿下,這世上可沒有多少。

  秦廣魯趕緊叫來了尉遲陽,本身尉遲陽還在南海的沙灘上,忙活著麵朝大海,勾搭美人魚的事情呢,就這麽匆忙的被秦大夫給叫回來了。

  “小家夥,泰明如今在何處,我那會兒感知了一番,找不到他在那裏,據我所知,他和你走的比較近。”秦廣魯臉色有些古怪地說道。

  尉遲陽的心裏緊張了一下,說道:“發生什麽事情了,竟然又要動用天境高手了,莫非雄州之地的孫玉樹,已經率軍來犯了。”

  秦廣魯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倒不是,元鐵山來了,按照你姐姐和元鐵山的關係,得叫一聲什麽的,按照商靜秋和元鐵山的關係,也是要叫一聲什麽的。”

  “你也一樣。”

  尉遲陽意外歸意外,但也有些不理解的問道:“武王殿下親自來到了這裏,的確是有些耐人尋味,不過這裏是他兒子打下來的地方,他來這裏,意欲何為啊?”

  “打架倒不至於,大夫你為什麽非要讓泰明出來呢?”

  元鐵山既然來了,尉遲陽心裏的第一想法,就是帶著自己的姐姐和商靜秋,去看一看,那個傳說中的未來的老爹。

  卻沒有想到,大夫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要帶著泰明。

  秦廣魯來回踱步,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臉色紅彤彤的,竟然開藥給自己吃,經過藥材的調理,秦大夫的臉色早晚都是紅光滿麵,精氣神十足的。

  繞了三個圈子之後,大夫很認真的看著尉遲陽說道:“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跟別人說啊。”

  尉遲陽洗耳恭聽道:“我懂,我也不是一個嘴巴會漏風的人。”

  秦大夫的手搭在了尉遲陽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道:“其實我自己有些心虛,因為那是元鐵山,和我同一個時代,不過人家已經冠絕了一個時代,又是天境高手,我去見人家多少有些底氣不足。”

  “把泰明叫上,就是給我壓壓場麵。”

  “再者,元鐵山如今就在西蜀大地上搞事情,我本來就是西蜀的人,這一次和元鐵山會麵,我也不能表現的過於軟弱恭維了,稍微有點不對的地方,人家會看不起我的。”

  就像是一個冷笑話。

  多數年輕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冷笑話。

  但尉遲陽不會這麽認為,很認真的說道:“我懂,我這就出去找泰明,順帶把我姐姐和商靜秋也帶著,大家夥兒一起去見武王,大夫的心裏應該就不會緊張了。”

  秦廣魯鄭重的點了點頭道:“記住啊,這件事不許跟別人說,就我們兩個人知道就行了。”

  尉遲陽先是在九真郡郊外的河邊,找到了商靜秋和自己的姐姐。

  前幾日,商靜秋一直帶著姐姐在青山郡裏溜達過來溜達過去的,熟悉了那裏之後,單容覺得一直在那裏也不是很好,便來到了南越,青山郡比較小,兩個女子一起出行,難免會招惹來許多的閑言碎語。

  相對而言,舊南越這裏的政治風氣,較為硬朗,也不會有多少人,敢去談論關於元正宮闈之事。

  河邊,兩個女子炎炎夏日,也玩起了釣魚這等頗有意思的老套把戲。

  可惜啊,兩個女子釣魚的水準,都不敢恭維,目前為止,一條魚也沒有上鉤。

  商靜秋氣鼓鼓的說道:“姐姐,這裏的魚兒比較少,我們幹脆去南海釣魚,應該會釣來不少的大魚。”

  單容柔聲應道:“算了,我們就在這裏就好,不要去那裏給將士們添麻煩。”

  舊南越的賦稅,完全可以支撐秦大夫在這裏自給自足,舊南越的土地,也能夠支持秦大夫播種中糧,維持糧草充足的局麵。

  不過莊稼地裏的糧草是可以保存的,多數都已經進入了糧倉之中。

  在舊南越的時候,吃食一事,以海鮮為主,距離南海如此接近,自然不會缺海鮮。

  南海有打漁的船隊,每一次出海,都會帶來不少的海鮮,幾乎可以維持住日常的所需口糧。

  商靜秋反應過來了,要是那些將士們因為她和單容姐姐的身份,徇私舞弊違背軍法,不徇私舞弊,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橫豎心裏都比較難受。

  做人,就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商靜秋嘻嘻笑道:“那我們就慢慢等吧,就不信釣不上來一條大魚了。”

  尉遲陽來了,大老遠的看見姐姐和商靜秋玩起了釣魚,也是一陣不解,姐姐這樣的人,可不像是那種有少女情懷的人。

  開口笑道:“你們二位釣的魚,能不能讓你們自己吃飽肚子?”

  單容回過頭,看了一眼,反問道:“你也不像是閑著沒事幹的人,來這裏找我們,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尉遲陽輕盈縱躍之間,便來到了姐姐的跟前。

  柔和笑道:“你未來的老爹來了,當今武王,不久之後,就要出現在九真橋的橋頭上了,我心想,武王殿下難得來一次,我們總該要出去見見的。”

  商靜秋頓時如遭雷擊,心裏的緊張,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很是符合醜媳婦害怕見公婆的心態。

  單容也是微微一愣,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轉移了自己的緊張:“武王前輩,來到這裏,莫非是為了齊冠洲而來的。”

  鍾南道:“姐姐,剛才我已經感覺到了你心裏的緊張,你猜測的不錯,你未來的公公,就是為了齊冠洲而來的,但你和靜秋,還是要過去的。”

  “看看你們未來的公公,會不會給你們給點什麽。”

  單容的太鸞出鞘半寸,劍光閃爍之間,尉遲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言。

  看了眼靜秋,說道:“他說的不錯,我們兩個的確是要過去看看的,以晚輩的身份過去,其餘的事情姑且不說,可我們,總有一天會見識到那位前輩,無論早晚。”

  靜秋嘟著嘴點了點頭,心裏想著,反正有秦將軍他們頂在前麵,自己和單容姐姐心裏的壓力,還能稍微減輕一些。

  可惜靜秋並不知道,秦大夫的心裏其實比他們還要緊張,如果不緊張的話,也不會帶著泰明了。

  不久之後,尉遲陽招呼來了泰明,秦廣魯親自押著齊冠洲,帶領眾人,前往了九真橋。

  元鐵山和鍾南兩人不緊不慢,今天的日頭,其實有些毒辣,兩人微微運轉真元,體感蒸騰出一絲絲涼意。

  和這炎炎夏日,針鋒相對著。

  來到橋頭,看了一眼對岸,看了一眼洶湧的江河,天空戰車和大地戰車留下來的痕跡。

  元鐵山便知曉,當初這裏戰鬥的細節了。

  鍾南道:“我總感覺,今天前輩,見識到的不僅僅是秦大夫和齊冠洲前輩。”

  元鐵山負手而立道:“此話何解,莫非還有其餘的人,想要來見我?”

  鍾南微笑道:“如單容,如商靜秋,如尉遲陽,都是晚輩,以後可能還會和您是親戚關係,尤其是單容和商靜秋。”

  元鐵山心領神會,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子,無奈的笑道:“這件事你應該早一點提醒我的,這兩手空空的來了,我臉上有點掛不住。”

  單容和商靜秋主動來見元鐵山,其實也並非為了攀炎附勢,得到元鐵山的好感。

  因為眼下的元正,無需依靠自己的父王。

  單容他們心裏也很清楚,元正以後還能和元鐵山見多少次麵,都還是未知之數,更何況是她們呢。

  多看一眼,是一眼。

  元鐵山心裏也很明白這個道理。

  鍾南安慰道:“無妨,據我所知,單容和商靜秋,都是通情達理的姑娘,一個平素樞機,一個赤子之心未曾泯滅。”

  “兩人無論是劍道修為,還是人品道德,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自然會體諒您的。”

  元鐵山道:“可越是這樣,我的臉上越是掛不住啊。”

  鍾南笑了笑。

  不久之後,秦大夫就已經帶著眾人出現在了對岸橋頭。

  元鐵山的瞳孔微微一縮,凝望了過去。

  秦大夫忽然間轉身對尉遲陽說道:“你們三個年輕人,現在這裏等著,等我見過對方之後,你們三個在過去,公事在前,私事在後。”

  尉遲陽和單容,商靜秋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要說心裏最不平靜的,恐怕就是齊冠洲了,雖然沒有被五花大綁,卻也被鎖住了丹田,封住了氣海穴,想要折騰出什麽事情,不太可能了。

  武王親自來了,齊冠洲萬萬沒有想到,這不符合他所判斷的形勢。

  那是武王也是齊冠洲的大哥。

  泰明一襲紅衣,就像是貼身護衛一般,站在秦大夫的身後。

  有了天境高手壯膽之後,秦大夫走起路來,那可真的就是龍馬精神,精神抖擻,雄赳赳氣昂昂的,走著正經的官步,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小囂張。

  對麵的元鐵山見狀,一臉的古怪之色,對鍾南小聲問道:“秦廣魯是一個大夫我知道,聽你說,經常給他自己開藥,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在我跟前,如此作態,還是說,這個人本來就是這麽一個毛病和習慣?”

  鍾南也沒有想到秦大夫今天會是這一副氣勢,不在鍾南的意料之內。

  微微低頭應道:“我也跟您說過,大夫就是這麽一個古怪的人,但我也沒有想到,今天他會是這個樣子。”

  元鐵山淡然一笑道:“罷了罷了,古怪之人,都有本事,都有脾氣,看在他是我兒子的部將,我也就不多多打壓了。”

  鍾南抿著嘴,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平日的大夫,多少有些乖張任性,在軍中,也是飛揚跋扈慣了。

  元正和鍾南對於大夫的習慣和性情,都保持著絕對的尊重。

  至於元鐵山會不會也是如此,那就不知道了。

  九真橋平時很長,走過九真橋,差不多要用半柱香的時間,但今日,似乎沒有半柱香時間那麽的漫長。

  好像就在頃刻之間,雙方會麵了。

  元鐵山見到秦廣魯來了,依舊保持著負手而立的樣子,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齊冠洲。

  齊冠洲看天也不是,看地也不是,看元鐵山也不是,感覺這九真橋上,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秦大夫上前,也不打算對武王行禮,直言道:“你要的人,我親自給你帶過來了。”

  其口吻,中氣十足,底蘊深厚,宛若萬年蒼鬆。

  元鐵山笑道:“久仰,西蜀雙壁之一,秦廣魯,沒有想到個子這麽矮。”

  要是別人的話,秦廣魯勢必發火。

  但這是元鐵山,普天之下,數的過來的天境高手,一身先天罡氣,出神入化,登峰造極,抬手間,便可輕易摧毀一城一池,崩裂名山大川。

  秦廣魯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元鐵山跟自己來了這麽一句話。

  身後的泰明是給自己壯膽的,作為一條天境的泰坦巨蟒,泰明此刻暗中傳音道:“大夫,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打不過他。”

  秦大夫眸子裏的桀驁,隨之消散了不少,一本正經道:“武王殿下,此番親自前來帶走齊冠洲這個混賬玩意兒,我不知其中深意,也不懂武王之目光格局。”

  “可我們本想留著這個混賬東西的性命,做點文章的。”

  “齊冠洲隻要在我們的手上,我們就能完全控製舊南越的局勢,1齊冠洲若是走了,他的黨羽,恐怕會多生是非,甚至,舊南越將會麵對一場消耗不起的內戰。”

  “其中道理,言盡於此,請武王殿下,明示!”

  最後一聲明示,秦廣魯催動真元,其聲音,氣勢磅礴,宛若黃鍾大呂激蕩,卻又在刹那之間內斂,並未在這狹窄的天地之間,徹底綻放開來。

  元鐵山淡然道:“我知曉,這件事,你就無需操心了,我已經和正兒打過招呼了,正兒麾下能有你這樣的當世名將,也是正兒的福氣。”

  “舊南越的局勢,將會愈發平穩,不會出現什麽變故的。”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舊南越真正的主人了。”

  齊冠洲在一旁聽到這話,硬著頭皮說道:“大哥,這恐怕不太妥當吧。”

  叫了自己一聲大哥,元鐵山想起了當年的事情,依舊曆曆在目。

  有些無奈的說道:“小旗子,我早就知道你心懷叵則,當初讓你鎮守舊南越之地,我早已經埋下了伏筆,就知道你有一天會耐不住寂寞的,你身邊得意的將士們,都是我安排的。”

  “就連你的軍師範義,也是我一手提拔出來的,難道你不覺得,範義這些年來,在你那裏,一直都是廢話連篇,毫無建樹可言嗎?”

  齊冠洲如遭雷擊,雙眸紅潤,淚水都快要湧出來了。

  “那大哥,為何當初不直接殺了我。”

  元鐵山拍了拍齊冠洲的肩膀,解開了其丹田和氣海穴的封印,雲淡風輕的說道:“就算你再怎麽不對,可我們當年,也一起戰鬥過啊,我讓你替我背了屠城的黑鍋,這件事我心裏都有些對不住你。”

  “雖然,你把這個黑鍋背的也不是多麽的穩重。”

  齊冠洲心裏五味雜陳,要說和元鐵山之間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無論今時今日立場如何,昔年都是過命的交情,元鐵山曾經替齊冠洲擋下了致命一擊,齊冠洲也替元鐵山挨過刀子,兩人之間的糊塗賬,隻多不少。

  知曉這一內情之後,秦廣魯感覺自己被戲耍了一番。

  一直都覺得元鐵山文武雙全,但絕對不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哪裏想得到,元鐵山的眼光,是如此的毒辣。

  秦廣魯冷不丁說道:“就是他,在西蜀,想要通過青樓裏的女子,殺了你的小兒子,要不是我的話,你家兒子也不會知道真相的。”

  元鐵山哈哈笑道:“這又何妨,我家正兒不還好生生的活著嘛。”

  “範義此人,頗有才華,記得重用,他不是屬於元正,也不屬於你,他屬於我,他的身家性命都在我的手上,你無需擔憂範義會將你帶到了偏路子上。”

  秦大夫不解的問道:“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何不直接一點,我們為了舊南越的局勢,可是費心費力了很長一段時間。”

  元鐵山道:“這也是我對不住你的地方,當初我總覺得,正兒和鍾南,以及你們,沒有辦法徹底的控製舊南越之地,是想要在你們堅持不住的時候攤牌的。”

  “結果沒有想到,你們幹的有聲有色,所以也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了。”

  “眼下是出於新的需要,我要帶走齊冠洲,故此攤牌,也沒有啥好留給你的,就隻能送給你一個安安穩穩,可以演武練兵,可以休養生息的舊南越了。”

  “我懷疑過你們的才能,總覺得正兒不穩重,鍾南太年輕,你西蜀雙壁,隻是懂得沙場征戰,不懂任賢用能,回想一番,是我多慮了。”

  秦大夫當下就覺得,元鐵山看起來大大咧咧,實則,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老狐狸。

  齊冠洲也在這個時候,深刻的體會到了一個道理,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秦大夫自嘲道:“和你比較起來,我還是遜色了不少。”

  元鐵山拍了拍秦大夫的肩膀,輕柔說道:“不要這麽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人之處,打架你打不贏我,可我也不會治病救人啊。”

  秦大夫無言以對,感覺自己今天是真的班門弄斧了。

  還想著,元鐵山故意流露出天境高手的威壓,讓泰明好好震懾一下呢,結果,泰明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也幸虧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秦大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你在西蜀,盡量多多照顧一下我們西蜀的民生,後麵還有三位年輕人等著見你呢。”

  元鐵山淡然說道:“放心,你是如何照顧我的兒子,我就如何照顧你西蜀的百姓。”

  元鐵山能這麽說,那就一定會善待西蜀的老百姓。

  秦大夫抱了抱拳,便帶著泰明轉身離去了。

  齊冠洲雖然被解開了封印,可想要在元鐵山跟前造次,給齊冠洲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除卻兩人懸殊的實力差距,齊冠洲本身對元鐵山,就一直深深的敬畏著,縱然立場不同,也絕對不敢在元鐵山麵前放肆,這是多年來熏陶的結果。

  單容和商靜秋過來了,尉遲陽老老實實的跟在兩人的後麵。

  兩個姑娘家,心裏也很緊張,比較之下,單容不是那麽的緊張,勉強保持著心如止水的狀態。

  元鐵山的心裏也有些緊張,這兩位可都是自己的兒媳婦啊。

  柳青詩元鐵山見過,這一下,又把單容和商靜秋給見到了,唯獨剩下了一個大周的公主東方明月。

  有生之年,能見到小兒子的兒媳婦,對於當父親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幸運。

  兩人過來了,這九真橋的路程依然非常的短暫。

  單容上前,微鞠一躬道:“晚輩單容,見過叔叔。”

  靜秋看姐姐如此,她也照貓畫虎的微鞠一躬,聲音軟綿綿的說道:“晚輩商靜秋,見過武王叔叔。”

  元鐵山這一次沒有負手而立,很是柔和的應道:“好了好了,無須多禮。”

  單容和商靜秋抬起了頭。

  元鐵山心平氣和的說道:“正兒果然有福氣啊,能有你們這等溫柔善良的女子陪伴著,給叔叔說說,正兒有沒有欺負過你們。”

  單容簡短應道:“回稟叔叔,他沒有欺負過我們,待我們很好。”

  商靜秋有些拘束的回道:“叔叔,他對我們可好了,還教導我修行武道呢。”

  “一直都很溫柔,盡管很忙碌,也經常抽出空來陪伴我們。”

  元鐵山忽然間想起了老大和老二,兩個人都是一夫一妻,唯獨自己的小兒子最爭氣。

  這一次見識到自己的兒媳婦,下意識再見麵,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一時間,元鐵山的心裏有太多的感傷,也想起了元正的娘親,不知道她在天上看見了沒有,她的兒媳婦很漂亮,很善解人意,很出類拔萃。

  眼眶略有些濕潤了,有些忍不住。

  單容和商靜秋微微低頭,她們心裏同時感受了元鐵山內心深處的情懷與悲傷。

  單容喊了一聲道:“叔叔。”

  元鐵山從感傷中蘇醒了過來,運轉真元,大袖一揮,虛空中浮現出兩串項鏈。

  其中一串,碧綠可人,在陽光下,也透出了生機勃勃的活力。

  另一串,湛藍色,比天空大海都要湛藍。

  將藍色的這串項鏈,親手戴在了單容的脖子上,柔聲說道:“這串項鏈,名曰星河,內蘊水德,佩戴可增強你武道修為,開闊神思,破境之時,多有良助。”

  “這一次來的匆忙,不曾想到,你們也在這裏,這星河和九天,是正兒娘親生前的飾品,今日便徹底的交在你們的手上了。”

  單容佩戴星河的瞬間,便頓覺長期雷打不動的武道修為,鬆動了不少。

  單容深深的鞠了一躬,盡顯溫良恭儉,平素樞機。

  元鐵山又將九天項鏈,親自佩戴在了商靜秋的脖子上,柔和說道:“九天生機勃勃,長期佩戴,可洗精伐髓,可提升根骨悟性,也可讓你念頭通達,心境澄明。”

  “也不是多麽稀罕的物件,一點心意。”

  商靜秋的眼睛有些泛紅。

  單容亦是如此。

  元鐵山說道:“這一次遇見了你們,等我下一次遇見了青詩丫頭和東方明月,再給他們親自佩戴另外兩串項鏈。”

  “真是遺憾啊,正兒建立了雲端上城,我卻沒有親自過去看看,那裏怎麽樣,是何等的光景。”

  單容柔聲道:“叔叔會去的,我們姐妹四人和他,會在那裏等著叔叔去的。”

  商靜秋帶著哭腔說道:“叔叔一定會去那裏的,就算叔叔不願意去,我們也會讓他親自把你帶過去的。”

  元鐵山摩挲了一番眼角,淚水終歸還是流出來了。

  眸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尉遲陽身上,輕聲道:“你就是尉遲陽,我聽正兒提起過你。”

  尉遲陽也變得拘束了起來,他以為自己會一切如常的,可真的見識到了傳說中的人物,他還是有些緊張。

  極為鄭重的雙手作揖,深鞠一躬道:“晚輩尉遲陽,見過叔叔。”

  元鐵山拍了拍尉遲陽的肩膀,哈哈笑道:“小夥子,無須多禮,叫我一聲叔叔,我倒也承受得起。”

  “正兒能有你這樣的小舅子,著實是他的福氣。”

  “叔叔也沒有什麽好送給你的東西,這一股逆神真元,就當做初次見麵的禮物吧。”

  刹那之間,尉遲陽頓覺體內多出了一股頗為磅礴恢弘的真元,隱約之間,散發出毀天滅地的偉力。

  這股逆神真元,眼下對於尉遲陽而言,沒有多大的用處,等他日後,衝擊天境的時候,才能徹徹底底的感受到逆神真元之妙用無窮。

  尉遲陽靦腆了笑了笑:“這多不好意思的。”

  元鐵山打趣道:“年輕人,不要覺得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拒絕了,我反而有點難看了。”

  尉遲陽笑了笑,默認了。

  元鐵山凝望天宇,心裏潮起潮落。

  假裝笑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帶著小旗子回去了,你們記得以後照顧好自己,有什麽危險的事情,都交代給正兒吧。”

  單容和商靜秋微微點頭,心裏泛起了漣漪。

  元鐵山轉身,齊冠洲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麵。

  走著走著,單容和商靜秋對視了一眼。

  單容先行柔聲喊道:“父王,路上多加小心,也要照顧好你自己。”

  商靜秋跟著軟綿綿的喊道:“父王,等什麽方便了,記得要去雲端上城看望我們哦,我們會經常想念父王的。”

  元鐵山如遭雷擊,堅毅潰不成軍,依稀之間,胸口仿佛有一日,緩緩東升,驅散了所有的不平與心酸。

  對著天空瀟灑的擺了擺手。

  心裏感慨萬千,眼含淚花,沒有回頭看,不知是缺乏勇氣,還是覺得這樣,人生已是滿足。

  一邊走著,一邊哭著,一邊笑著。

  當初的少年,未曾走遠,多年以後,被年輕的姑娘,叫了一聲父王……

  武王心裏,有太多感傷、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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