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冬季
作者:明聖之君      更新:2020-05-11 20:13      字數:10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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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又是一年冬季。

  夏冬無戰事,已成為常態,夏季過於炎熱,行軍打仗,將士也好,戰馬也好,容易多發病事。

  冬季,本就是冬藏,銀裝千裏,冰封大地,無論是水戰,還是陸戰,對於人和戰馬的體格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二者冬藏,本就意味著冬季不可大興土木,不可興師動眾,於風水氣運上不合。

  元鐵山戰退大秦的三位親王之後,也並未著急,立即進攻青州,青州不是那麽好拿下的,舊西蜀這裏,還可以通過雙方的最高武力,來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與否。

  可青州之外,是平原地帶,別的不說,外麵的永昌平原裏,還有秦軍鎮守。

  元鐵山派出龍輝,先行在蜀道內布防,拒敵於蜀道之外,也隻能如此了,戰爭到了這一步,誰也不敢輕敵冒進。

  外加寄建功和玄風親王一戰過後,事到如今,都還在昏迷不醒當中。

  想來,那位大秦的親王,應該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渝州城內的將軍府,以元鐵山武王的身份來到這裏,龐宗居住過的將軍府,著實有點寒酸,元鐵山有些時候不是那麽規矩的一個人,將將軍府周圍的府邸合並,打通牆壁,外加能工巧匠裝飾一番,他的將軍府,已經成了另外一個武王府。

  不過和瀚州的那個武王府比較起來,依然是有些寒酸。

  可地方也夠大了,兩千龍騎軍,就在這個偌大的武王府裏。

  外麵細雪紛飛,按照舊西蜀的氣候,必然還有一場大雪,大雪來了之後,便意味著蜀道便不可能過人了。

  屋子裏,依然架起了火爐,暖洋洋的,宛若春暖花開,床上的寄建功一直沒有睜開眼,元鐵山在一旁親自照料,這些日子一來,軍政要務都落在了陳煜的身上。

  龐宗有一件事,讓元鐵山覺得還算是厚道。

  來到西蜀之後,龐宗沒有增加賦稅,也沒有搜刮民脂民膏,舊西蜀的民生,還是原來的樣子,因為當初天境高手改變了舊西蜀的地勢之後,蜀中平原擴大,良田無數,老百姓們不說是豐衣足食了,起碼不會餓了自己的肚子。

  至於龐宗有沒有背地裏在舊西蜀搗鼓一些土特產,這個就不知道了,因為每一個武將,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都會出於私心,給自己搗鼓一些土特產。

  寄建功的傷勢很重,軍醫束手無策。

  也隻有元鐵山有些辦法了。

  和玄風一戰過後,寄建功體內多道經脈炸開,氣海穴還有一個大窟窿,丹田雖然沒有幹涸,依然有真元湧動,不過虛弱無力。

  體內,更是有各種法則大道之傷。

  這樣的傷勢,尋常藥物,根本沒有辦法,二者,到了寄建功這樣的武道修為,想要通過藥物來緩解或是治愈自己的傷勢,除了地下萬年的活靈芝,和傳說中的龍肝鳳膽以外,在也沒有其餘的藥物可以指望了。

  這兩樣東西,元鐵山都沒有。

  能夠用銀子買來的東西,對於元鐵山來說都不是難事,不能夠用銀子買來的東西,元鐵山可以說是一個都沒有。

  這一段日子,元鐵山一直都在給寄建功輸送真元,化解寄建功體內的大道之傷,心中也在暗歎,大秦的親王,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作為一個天境高手,元鐵山不敢認為寄建功在同境界內所向無敵,不過,寄建功在冥境之內,罕有對手是真的。

  忽然間,寄建功睜開了眼,元鐵山趕緊將桌子上的藥湯給寄建功端過來,更是親手給寄建功喂到嘴邊。

  寄建功的臉色不蒼白,但是憔悴,原本有些臃腫的身形,也消瘦了不少,透露出幾分嶙峋之感。

  原本一雙凶威赫赫的眸子,在這一刻,也是雙眼無神,就像是迷了路的孩童。

  聲音虛弱的問道:“大哥,戰事如何了?”

  元鐵山心裏高興,隻要寄建功醒過來了就好,萬一要是醒不過來了,元鐵山頓失一臂,心中也是悲傷萬分。

  柔聲說道:“我們勝了,蜀道已經被我們拿回來了,此事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如今已經到了冬季,你啊,就不要操心戰事了,好好養傷,來,喝湯。”

  寄建功味覺全無,有些牽強的喝下了藥湯。

  元鐵山微微探出神識,感知了一番,寄建功的丹田活躍了不少,然而奇經八脈,已經是破損的,導致真元沒有辦法流淌全盛,對於化境之下的人來說,隻要奇經八脈破碎了,這輩子也就沒有未來可言了。

  可到了化境之上,經脈破損,隻需假以時日,便可自行修複。

  氣海穴的那個窟窿依然很大,這些隻能依靠寄建功自己了,因為元鐵山就算是想要給寄建功注入真元,此刻的寄建功,也完全消受不起。

  喝了幾口藥湯之後,寄建功便不想要再喝了。

  靠在床邊,元鐵山貼心的將枕頭墊在了寄建功的腰肢上,其實寄建功生的虎背熊腰,後麵要不要枕頭都可以,但考慮到現在的寄建功和平時的寄建功不太一樣,元鐵山也不介意來幹些仆人的活兒。

  寄建功忽然問道:“那四個,有沒有過來?”

  麾下六驍將,寄建功,齊冠洲,陸青山,葉文天,徐病,姚謙峰。

  齊冠洲如今還在武王麾下六驍將的行列裏,可實際上,已經不是了,在舊南越屯兵,一直不曾出世,元鐵山一聲令下,齊冠洲其實也會沒有選擇的來到戰場上。

  不過考慮到眼下的舊南越,還需要齊冠洲,陛下那裏,元鐵山也要多多照顧自己大舅哥的感受。

  元鐵山道:“青山還有文天,並未來到這裏,都在各自的地方鎮守,眼下也不適合他們來到這裏。”

  “徐病和姚謙峰去了西北,防止大秦鐵騎兵分兩路,入我大魏境內。”

  “就這樣了,舊西蜀我們拿下來,也等於是保住了大魏的國門,北麵有大夏的百萬雄師,還有龐宗一直都不曾動用的精銳,再加上徐病和姚謙峰兩個家夥,北麵暫時無憂。”

  “隻是東南,就有些操心了,大周遲遲沒有發兵,就算發兵,也是對我們大魏發兵,江南謝華的水師,能不能抵擋住大周的精銳還是兩說之事,萬億至他們要是頂不住的話,我們也要兵分兩路,前往江南之地,以禦外敵。”

  寄建功虛弱的應了一聲,忽然說道:“當我倒下去的時候,我以為我再也起不來了,你說可不可怕。”

  元鐵山心驚肉跳了一瞬,其實冥境高手,這些年來,元鐵山也暗中收買了一批,不過那也隻是冥境高手了,一來不懂兵法韜略,二者不懂人情世故,隻懂殺伐,隻懂攖鋒。

  那樣的冥境高手,尋常而言,都不過是短命的萬人敵而已。

  如寄建功這樣的冥境高手,是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自然對於軍伍要更加寶貴,一旦麾下沒有了寄建功這樣的虎將,元鐵山不說是左右為難,也差不多了。

  調兵遣將一事,寄建功是一個老油子,捉對廝殺,寄建功還是一個老油子,因勢利導,寄建功也非常的熟稔。

  元鐵山道:“和玄風一戰,你心中可有感悟?”

  寄建功臉上沒有任何的輕敵之色,很鄭重的說道:“其實我和玄風交手,我隱約處於下風,方天畫戟,很是克製我的正陽槊,玄風看似細腰長臂,一副女人模樣,可身上的膂力頗為過人。”

  “硬碰硬當中,我也沒有占據上風,估計啊,他當時進入蜀道的時候,也昏死了過去,不過這個時候,玄風已經能夠下地走路了,實力也在慢慢的恢複當中。”

  “兩軍陣前,我同他平分秋色,可若隻是單純的捉對廝殺,我不是玄風的對手,不過玄風想要殺了我,也得要在床上躺上八百年以後,才能醒過來。”

  “總體而言,還在評分秋色的局麵裏。”

  “隻是咱技不如人,還是要承認的。”

  元鐵山嗬嗬一笑道:“能讓你服氣的人,這世上恐怕沒有多少啊,估計玄同當初派出玄風,就是認為玄風的心境和武道修為,更加圓滿一些,收拾你更有把握,若是派出玄火和你攖鋒,搞不好,你還真的能夠斬殺一位大秦的親王。”

  寄建功問道:“那你和玄同交過手沒有?他們已經撤兵了,估計你們是交過手了。”

  元鐵山道:“險勝,險勝,差一點著了對方的道,如果我當時沒有孤注一擲的話,興許,也就沒了。”

  寄建功忽然間說道:“再有十年時間,興許,我就可以進入天境了。”

  十年時間,對於武道修為高深的人來說,其實也很短暫,不過刹那芳華罷了。

  元鐵山道:“天意難測,天意不可違,可天意也可違,如果你能撐住的話,那就好了。”

  寄建功到了冥境,自然明白元鐵山的意思。

  虛弱的應道:“到時候我若是支撐不住的話,可能也會死的。”

  這種事情,不知如何評價,如果順從天意,便可輕鬆進入天境,畢竟寄建功的積累已經足夠深厚了,如果逆天而上,隻有萬分之一的把握,成為寄建功自己。

  元鐵山道:“這個,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下定論,還為時尚早。”

  寄建功咧嘴笑道:“也是……”

  冬季來了之後,這個天下,不再是屬於大爭之世的,而是屬於江湖的。

  蒼雲城下了一場鵝毛大雪,元正一直都在自己的城主府裏,也未曾走遠。

  私底下,雲端之巔的武夫也和宋清麾下的武夫,在蒼雲城的演武場上也曾切磋較量一番,都是各自手底下的人替自己的主子爭那一口氣,雲端之巔也沒有大獲全勝,反倒是和宋清手底下的人來了一個平分秋色的結果。

  至於宋清,自然沒有參與到這等演武切磋當中,雙方主將都比較慎重。

  萬一要是輸了的話,麵子上也有點掛不住。

  更嚴重一點還會影響到士氣,雖然大家都在一口鍋裏吃飯,可有些小地方上的爭鬥,李塵無法壓製,宋清也無法壓製。

  元正又給宋清撥下了萬兩黃金,過冬所需要的物件,以及過年所需要的花費,盡在這萬兩黃金當中,宋清也沒有如何的感恩戴德,隻是覺得,元正這一步棋,走的還算是不錯。

  東西可以給,但主權不會。

  實際上,蒼雲城的賦稅,也隻是勉強可以維持住兩家人馬的日常開支,想要再去幹別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細算起來,還是元正和宋清瓜分了蒼雲城的賦稅,隻是主權一直都被元正牢牢地握在手中。

  城主府內的元正,終於接到了師兄蘇儀的飛鴿傳書,小靜秋出關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元正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單容和東方明月倒是一切如常,沒有多大的反應,出關,就是出關了。

  飯桌上,花椒和茴香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元正,單容,東方明月三人共同用膳。

  單容和東方明月的姿容雖然不遜色花椒與茴香,可是,不得不承認,在廚藝這件事上,她們真的比不上花椒和茴香。

  食無言寢無語,和在鬼穀門庭的時候一樣安靜。

  喝了一杯熱酒,元正的臉色略微有些漲紅,眉頭微皺,自然是心中有事。

  除了宋清這一支皇室之後,大魏的西北,又出現了一支皇室之後,在北方大漠上,也沒有燒殺搶掠,隻是占據了大魏的部分城池,氣焰有些囂張,同時還和北方大夏的一路騎軍發生了衝突,戰果暫時未知。

  想必,來年開春以後,會有更多的皇室之後,浮出水麵,百國餘孽,粉墨登場,也不知會對當下的大局,造成何等衝擊。

  這件事,對於要渾水摸魚的元正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人總是渾水摸魚,也不是長久之計,開春之後,何去何從,還得慎重考慮一下,雲州之地,元正心馳神往已久,可想了想,暫時一動不如一靜,較為穩妥一些。

  還有一件事,讓元正頗為犯難。

  他想要暫時離開蒼雲城一段時間,蒼雲城的大小事宜,應該交代給誰來打理?

  小靜秋要出關了,元正想要陪著小靜秋,去江湖上曆練一番,老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在這大爭之世裏,很難長久的生存下去,元正在身邊的話,一切無憂,若是讓小靜秋單個出來,事情就不好說了。

  總言之,就是要帶著小靜秋,好生積累一些足夠的江湖經驗。

  單容也好,東方明月也好,兩人都是走過很遠的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江湖經驗這件事上,自然用不著擔憂什麽。

  柳青詩出自於王侯之家,看似婉約秀氣,可是王侯之家的生存之道,柳青詩也是從小耳濡目染,忽然間遇到了重大事故,也絕不至於束手無策。

  唯獨小靜秋,最是讓元正操心。

  能夠代替元正接掌蒼雲城的人,無非也就是三個人,王巍,李塵,傅玄黃。

  讓王巍暫時執掌蒼雲城的話,倒是綽綽有餘,畢竟王巍是一個真正的老江湖。

  可有一點,王巍手底下還有一萬五千新兵,若是讓王巍執掌了蒼雲城,興許,會破壞掉軍伍之中許許多多的人情世故,比如說新兵不尊重老兵,新兵恣意妄為,這些都有可能發生。

  讓王巍執掌新兵,本身就有些大材小用了,再讓王巍執掌蒼雲城的話,老將的脾氣再好,興許心裏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雖然元正清楚,王巍執掌,是可以的,可還有一層原因,王巍來到蒼雲城的日子畢竟不是很長,而且還是蒼雲城被拿下之後,才來到蒼雲城的,多少有些馬後炮的意味。

  元正明白王巍絕不是馬後炮,可是雲端之巔裏的某些人,並不這樣認為,二者,王巍也確實沒有在蒼雲城這個體係裏,建立起自己的威望。

  而李塵和傅玄黃兩人誰來執掌蒼雲城,更是讓元正為難。

  李塵的才華毋庸置疑,手中有鳳翅鎦金镋,胯下駮馬,光是依靠自己的兵器和坐騎,就能夠主宰一座城,可問題在於,還有一個傅玄黃。

  同樣都是演練兵馬,傅玄黃深知各種陣法,更懂得平衡人心,顧全大局,且傅玄黃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裏,毫無瑕疵可言,縱然是元正,也是覺得,當初能把傅玄黃從大魏的皇城帶到這裏來,也是自己的福氣。

  領兵作戰,鎮守城池,傅玄黃不說是信手拈來,也差不多了。

  可李塵屬於元正的老班底,跟隨元正出生入死很久了,若是將執掌蒼雲城的重任交代給傅玄黃,擁躉李塵的那一撥人,心裏也會有很多想法。

  眼下,蘇儀師兄還要在雲端上城主持大局,呂安董文這些人,還要給蘇儀師兄打下手。

  思慮這些事情的時候,不知不覺得,桌子上的飯菜也吃完了。

  花椒與茴香收拾碗筷,單容看到了元正臉上愁眉不展的模樣,輕聲問道:“怎麽了?何至於如此?”

  看到單容的時候,元正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就是尉遲德,雖然年事已高,不過在蘇儀師兄的指點之下,從去年開始,武道修為有所精進,壽元延長,精氣神雖未抵達壯年,卻也有五氣朝元之勢。

  尉遲德就在拜月山莊裏主持大局,其實眼下所謂的主持大局,就是算賬而已。

  難度不大,卻沒有合適的人選,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立場和脾氣。

  既然蒼雲城裏沒有合適的人,那就從蒼雲城之外,找來一個合適的人。

  元正道:“尉遲德爺爺,若是來蒼雲城執掌大局,你覺得如何?”

  單容沒有在乎這個問題本身,而是反問道:“你想要帶著小靜秋去遊曆江湖,冬季是屬於江湖的,對否?”

  得了,軍政要事解決了,自家後院裏的事情,還要解決一下。

  元正道:“確實有此想法,小靜秋已經出關了,我們應該回去看望一番,這個冬季,我想要帶著小靜秋去江湖上走走,你們三位,都見識過大風大浪了,小靜秋單純的還是一張白紙。”

  單容道:“也是,小靜秋也應該在江湖上曆練一番了,年紀小,就要多出去看看。”

  東方明月問道:“不妨我們幾人,一同曆練江湖,你意下如何?”

  元正看了一眼東方明月,東方明月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有些意思,東方明月的心境,元正也一直捉摸不透。

  想了想說道:“也好,我們五人,難得聚在一起。”

  說是去曆練江湖,還不如說是將五個人聚在一起,好生增進一下感情,禍起蕭牆的事情,元正雖然不擔心,可是和四個女子之間的關係也得處理穩當了才行。

  防止以後禍起蕭牆。

  深夜,元正召來了李塵,傅玄黃,王巍三人。

  書房顯得有些擁擠,尤其是在三個人來了之後,一個人倒是覺得地方挺大的。

  元正將心中想法大概說了一遍,傅玄黃和李塵也沒有麵麵相覷,各自心裏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隻怪這蒼雲城太小,容不下太多的大神。

  李塵道:“主上這一次外出,大概什麽時候會回來?”

  元正道:“其實我也不想要這一次外出,如果有多餘的選擇,我會帶著她們幾個到處走馬觀花一番,可蒼雲城有尉遲德前輩,有你們,足矣。”

  “細算起來,閑人也就我一個。”

  “大家都各司其職,我這一次本著遊曆江湖的心思,想要了解一番敵情。”

  “四處看看,哪裏有我們可以發兵的地方,哪裏有我們可以招兵買馬的地方,順帶在江湖上也溜達溜達,江湖裏什麽都有,興許就有一些不出世的人才,隱遁於江湖之中。”

  李塵三人明白了,這是想要一石二鳥。

  再者,東方明月和單容的武道修為,也足以保證行走江湖,不會出現任何的變故,至於蒙金,這一次倒是不會陪著元正四處遊蕩了,他要留在蒼雲城,有沒有一位天境高手作為精神支柱,那是截然不同的。

  尉遲德在雲端上城裏深得人心,將士們的戰馬,多是出自於尉遲德之手,對尉遲德也有感激之情,這樣的人來執掌蒼雲城的大局,倒是最合適不過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執掌的,如今大局穩定,又有王巍這樣的老江湖,不可能出現任何的變故,區區一座蒼雲城而已,又不是一個大州。

  翌日清晨,尉遲德便從拜月山莊來到了城主府內。

  元正親自給尉遲德泡了一杯茶,尉遲德見狀,一如既往地樸素和藹。

  尉遲維大可以主持拜月山莊的大局,橫豎都是自己家的地盤,自然也不需要尉遲德操心了。

  “公子這一步棋走的很妙,可是老朽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一下公子?”尉遲德抿了一口茶問道。

  元正平和道:“是否是關於尉遲陽的問題。”

  尉遲德點頭道:“是,不知公子日後打算如何安頓我家公子,我家公子當初執掌拜月山莊,那是因為隻有拜月山莊可以執掌,且在我家公子的執掌下,拜月山莊一度走向鼎盛,若非迎來了大爭之世,興許現在的拜月山莊,已經成為了一尊龐然大物。”

  “我家公子之才,並非區區馬場可以容納的下。”

  單容沒有跟元正說過這樣的話,這話從尉遲德的嘴裏說出來,元正也不如何的意外。

  平生靜氣的說道:“陽子的確在江南之地,幹著自己的老本行,不過整日和西蜀雙壁混跡在一起,想來也能學到許多戰場上的門道,二者,尉遲陽雖然武道修為過人,可畢竟年幼,剛過舞象之年不久,一個少將軍,聽上去倒是威風。”

  “可難免被人輕視。”

  “再者,江南之地,有江南之地的人情世故在裏麵,冒然給陽子一路軍馬執掌,眼下還為時尚早。”

  “我意,等陽子過上兩年之後,在秦大夫那裏得到的耳濡目染積累到位以後,便會向陽子傾斜一路大軍,到了那一步,陽子振臂一呼,必有擁躉,別的不說,西蜀雙壁自然是要捧場的,如此,也能在軍中快速站穩腳跟。”

  “走的是文火慢燉的路子。”

  “如李塵,傅玄黃這一類人,從一開始執掌軍馬,那也是我賬下無人可用,硬著頭皮讓他們上的,他們積累出來的威望,花費了很大的功夫,也走了許多彎路,可能日後在戰場上,保不齊還要栽一個跟頭。”

  “換言之,李塵和傅玄黃,日後隻能依靠自己摸爬滾打了。”

  “學習就是實戰,實戰就是學習,某種程度上,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其實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更多的選擇,很多時候,隻能硬著頭皮上。”

  “可陽子有,我也知曉陽子絕非池中之物,可璞玉自然要好生打磨一番,才能成器。”

  “陽子今時今日,看似沒有得誌,實則真的是在大爭之世的蜂蜜罐子裏泡著。”

  “再者,我們眼下兵馬較少,不太適合擁護太多的將軍,等到軍馬充足之時,陽子也就粉墨登場了。”

  聞得此言,尉遲德略有些慚愧的說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元正道:“無妨,人之常情,拜月山莊裏的人,畢竟還沒有得到大幅度的提拔,雖然執掌戰馬,可手中無軍權,很多兄弟們心裏也較為苦悶,壓抑,這些我都可以理解。”

  “不過好在一點,因為你們這樣的人在,才是我元正的底氣之所在。”

  “你們依然可以給各個將軍們甩臉子看,等到陽子上位,振臂一呼過後,你們就成為了雲端之巔裏的擎天一柱。”

  “在此之前,還需蟄伏。”

  如果尉遲陽還在蒼雲城,沒有去江南的話,其實這一次在蒼雲城主持大局的人,就是尉遲陽。

  不過去了江南也好,反正,尉遲陽也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主兒,日後到了戰場上,保不齊幹出什麽大事情呢。

  元正也沒有多餘的耽誤,雖然冬季漫長,但是今年的這個冬季,其實比較短暫。

  直接帶著單容和東方明月返回了雲端上城。

  也沒有第一時間回到桐府裏,而是來到了萬世殿裏。

  偏殿裏的蘇儀,顯得有些慵懶,但是並不疲憊,也沒有多餘的折子,更多的是賬本。

  元正來了之後,蘇儀便笑道:“這一次,你又要出門了?”

  元正道:“師兄果然明察秋毫,撫恤金,都下去了嗎?”

  拿下拜月山莊和蒼雲城之後,雲端上城的將士們還是死了一部分,將士們的家眷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有些人是非常的難過,跪在靈堂前,嚎啕大哭。

  也有些人,反應並沒有那麽激烈,一切如常,隻是心裏難受,就像是秦嶺裏的積雪一般,沒有腳印,卻有風聲。

  蘇儀道:“下去了,也有許多將士們,給還在生前的袍澤家眷,給了一些銀兩,算是一點心意,總體而言,大體上並無大礙,隻是我們這裏的人口少,有將士陣亡之後,掀起來的波浪就要大一些。”

  元正心知肚明,可除了安撫懷柔,元正也沒有其餘的辦法,畢竟人死不能複生。

  蘇儀說道:“我算了一筆賬,雲端上城今年的收成還算是不錯,糧草軍械,完全可以支撐你們拿下一座大州,不過有一點,仍然是硬傷。”

  “莊稼地雖然大,可是人口少,雲端上城如今的人口,青壯隻剩下了不到八千,和老弱病殘一起在莊稼地裏忙活,倒也能照顧的過來,可日子久了之後,難免疲憊。”

  “我意,不妨將蒼雲城裏的人,轉移過來一些,再怎麽說,雲端上城的規模,總比蒼雲城要大一些。”

  “一來,可以解決我們人口不足的劣勢,二來,也可招攬人心一二。”

  這個問題,元正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將蒼雲城的人轉移至雲端上城,看似簡單,實則複雜。

  首先戶籍遷入,二來是地皮分割,三來打開了這個缺口之後,可能會導致許多人想方設法的來到雲端上城混飯吃。

  所幸,沈越在雲端書院裏調教出了一批可以勝任繁雜政務的文官,若是沒有那麽文官安撫疏通,恐怕現在的蘇儀,不說是累死,也差不多了。

  元正道:“茲事體大,暫時不可,蒼雲城人口也沒有多少,等我們拿下一座大州之後,再來想這些事情。”

  “勞力不足,的確是硬傷,不過眼下既然能夠維持現狀,那就暫時苟且偷生。”

  “就看開春之後,我方戰果如何了,說實話,我需要師兄能陪伴在我左右,給我當軍師。”

  “以師兄之見,呂安如今的器量,可否能夠勝任師兄如今的位置。”

  蘇儀和呂安共事的時間較長,對呂安了解的自然更多一些。

  “雲端上城是我們根基所在,呂安為人處世,過於謹慎,和相信人情世故,此等人,老毒物一個,需要有人壓製,暫時還不能將雲端上城交代給呂安。”

  “我隻能親自鎮守,二者,你完全可以一個人,自己禦駕親征,自己出謀劃策,手下將士,也多是精兵悍將,李塵傅玄黃之流,也都是文武雙全的主兒,有無軍師,都可。”

  元正無奈笑道:“要是蒼雲城和江南之地接壤的話,那就好了,有鍾南主持大局,師兄給我當軍師,自然是絕佳,可惜遠水接不了近渴。”

  一直都在聽元正說起鍾南,實際上,蘇儀還真的沒有見過鍾南,不過想起鍾南在江南的所作所為,蘇儀對鍾南這個人,還未見麵,就已經萌生了許多好感。

  能夠認識鍾南,也的確是元正的福氣。

  “花椒還有茴香,我就留給師兄了,此次外出,也不打算帶著高手護駕了。”

  蘇儀玩味笑道:“你就不害怕去了江湖,遇到了龐然大物,把你們五個人給滅了。”

  元正瀟灑道:“我有手中獄魔,何懼天下。”

  蘇儀施施然道:“行,你厲害啊。”

  元正也沒有著急去桐府,就在這裏陪著師兄,聊聊天,解解悶,喝喝茶。

  一起商討未來的大局,還有光怪陸離的人生誌向。

  桐府裏。

  燈火通明,小靜秋已經出關兩天了,在唐峰和柳青詩的悉心照料下,小靜秋逐漸從閉關的沉悶當中緩了過來。

  庭院裏,血舞銀花,小靜秋拔出自己的木劍,劍舞陣陣,卷起千層雪,美人如畫,一招一式之間,暗合天地大道,也能直射人心,因為小靜秋的劍道,沒有任何的凶殺之氣。

  一劍輕柔揮過,雪花漫天綻放。

  如夢似幻,仿佛人生歲月。

  就連唐峰在此刻,也略有些恍惚,這麽年輕,就抵達了道境,讓許多當世的武夫,都自愧不如。

  柳青詩也是覺得小靜秋的劍舞,極為賞心悅目。

  劍舞停下來之後,小靜秋的臉上也沒有如何的憂鬱,她已經知道了師傅的事情,她也一直喜歡著自己的師傅,現在,青詩姐姐也喜歡著自己的師傅,單容姐姐,也是如此,還多出來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東方明月。

  想到這裏,小靜秋可愛的嘟了嘟嘴道:“師傅大概什麽時候來桐府?”

  柳青詩穿了一身貂皮大襖,顯得雍容華貴,也顯得柔情萬種,柔聲說道:“你師傅大概還要在萬世殿裏和蘇儀先生討論政務,今天晚上,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要回來,起碼也要到明天早上了。”

  小靜秋好奇問道:“那單容姐姐,和明月姐姐,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於此時,桐府的大門打開,單容和東方明月在拜月山莊逗留了一陣,這才折返回來。

  小靜秋站在雪色裏,看著從大門走進來的兩位玉人,對於未來,是真的有些迷茫,就像是雪花遮住了自己的視線。

  東方明月的步伐一直都是不快也不慢的,腳步輕盈,可身法神秘,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和這天地大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她看到了前方庭院裏那個可愛漂亮的小姑娘,現在也成了大姑娘,可愛而又有靈氣,更有幾分江南女子特有的淑女氣質。

  來到此間,單容上前摸了摸小靜秋的額頭,柔聲說道:“出關了,就要劍舞雪花嗎?”

  小靜秋道:“我一時沒有忍住,便這樣演練了一番劍法,也不知道姐姐看來,覺得如何?”

  單容看了一眼周圍亂而有序的積雪,而夜風裏的血花,微微感受一番過後,言道:“圓潤如意,渾然天成,甚至不錯,就是氣力小了一些。”

  女子天生氣力不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原來的時候,小靜秋一直都叫單容為師娘,可這會兒叫成了姐姐,單容和靜秋的心裏,都心知肚明,同時也覺得非常的默契。

  東方明月來了,東方明月的氣場是頗為強大,來到此間,無形之中給小靜秋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小靜秋微鞠一躬道:“靜秋見過明月姐姐。”

  東方明月的臉上也沒有笑臉,一如既往,不過這張臉怎麽看,都不會讓人覺得厭倦。

  就連小靜秋自己都覺得,明月姐姐生的真好看。

  東方明月能感受到小靜秋的赤子之心,和單純善良,這些年來,東方明月見識到了太多的人心詭譎,太多的胡作非為之徒,忽然之間看到小靜秋這樣的乖乖女,心裏反倒是有些不習慣。

  也沒有很溫柔,也沒有很生硬,很自然地說道:“無需多禮,你我以後,姐妹相稱便可,我是明月,你是深秋,這麽來說的話,你我之間,倒是頗有姐妹緣分。”

  小靜秋嘻嘻笑道:“明月姐姐好。”

  這時,東方明月的白玉扳指上,光華一閃,一柄劍浮現而出。

  劍鞘呈紫紅之色,劍柄宛若白雪,微微拔出來,劍脊挺拔,劍體精美,如月光一般,微微流露出一股清冷卻不滲人的劍氣,就連單容在此刻,都是微微一怔。

  東方明月將這柄劍遞給小靜秋,平靜說道:“初次見麵,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柄劍名曰無殤,可代替你手中木劍。”

  小靜秋剛欲拒絕,卻見東方明月手把手的將無殤劍柄交代在了小靜秋的掌心。

  一時間,深秋明月,滌淨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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