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變化
作者:臨川學長      更新:2020-05-11 19:02      字數:4574
  其實對人類來說,最恐怖的向來不是可以預見的災難。

  當某個問題,無法真正地解決,那麽剩下的幸存者就人人自危,恐懼就會因為同理心而日益加深。就像這個怪病,總是在正常與瘟患之間反複跳躍,落在其中的人就好像是身不由己的棋子一樣,隻能承受著執棋者隨性而發的惡趣味。

  校園安靜而祥和,沒有人發出過多的聲音。

  食堂裏沒人補作業;公園裏沒人談情說愛;球場上沒人打球;圖書館裏沒人看書。

  但這些地方都有人。

  他們在行走,在端坐,在望天,那憂鬱的背影與不太協調的身軀就像是一個個正在絞盡腦汁卻創作不出來的詩人。

  羽村看到熟人,也沒有打個招呼,而那人的的眼睛裏仿佛也看不到羽村,他的焦點始終在遠方,落在了星空更上。

  “其他同學呢?為什麽校園裏全是這樣的人?”莫玊看了一會,壓低聲音發出了疑問,仿佛是害怕驚動了這些病人。他的心裏出現了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因為整個校園隻有走路的聲音,但卻絲毫沒有……屬於人的生氣。

  “其他人哪敢待在這裏,他們漫無目的的亂走。正常人都集中在在寢室裏,或者教室裏。”羽村同樣不敢大聲說話。

  莫玊又觀察了一會,發現這些人似乎沒有什麽攻擊傾向,稍稍放心了些,“你膽子挺大,這種情況還敢橫穿校園。”

  “沒有辦法,想來想去你家算是最安全的了,我擔心事情惡化,所以想……想讓安娜在你那借宿些日子,我留在這裏看看事情的變化。”羽村的臉上沒什麽過多的表情,但他說的話還是能充分表現出擔憂。

  莫玊搖頭道:“這裏簡直就跟喪失片的現場一樣,留在這裏太危險了,跟我們一起走吧,胡德呢?”

  “我不能走,你的家裏住不下那麽多人,我是劍道部的部長,我得對他們的安全負責。胡德的話,好像回家照顧爺爺了。”

  “那還好……這都什麽時候了,你能不能不要突然一根筋,要真變喪屍了你一個人砍六百個?拿你的練習用木刀?”

  “這……”

  “別這哪的了,除開我們兩個,你的車能做幾個人?”

  “三個。”

  “這情況我不太放心,把咱們幾個都送去我家吧。把女眷都先接上,不對,座位不夠。”

  “擠一擠,四個人也可以。”

  “那就行,咱們幾個,還有誰有車?”

  “隻有胡德了,咱們還是分批運吧,你不會開車等會回去之後就直接下來,這樣車上能裝四五個了。”

  “行。”

  十分鍾後,兩人來到女生宿舍的樓下,四個女生看起來有些緊張,但也沒人表現的特別害怕,六個人往校門口快速行走,羽村在聊天工具裏給剩下的幾個朋友發了消息。

  在離開的過程中,莫玊的眼角好像瞟到一個不太正常的同學被絆倒了,但是他沒有在意。

  車上,勉勉強強塞下的六個人表情都不太放鬆,愛爾柏塔想要回家,但是她的家在市中心,人口密度極大,考慮到現在這種情況,莫玊還是勸她這再觀察兩天,愛爾柏塔思考了一會後還是同意了。

  不知道其他地方怎麽樣,幾個人還是先給家裏報了平安。

  莫玊的家不在市區,而是在靠海邊的一座山上,是個別墅群,雖說是別墅“群”,但實際上一座山也隻有六幢房子,環境雅致地廣人稀,唯一的缺點就是到哪都比較遠。

  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房子越來越稀疏,樹木越來越蔥蘢,聽著車上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心情似乎放鬆了一些。

  “停車!停車!”在莫玊剛覺得心情開始舒緩的時候安娜突然喊了出來,嚇得他一哆嗦,羽村也趕緊急刹。一時間車廂內多出了幾個碰撞的聲音。

  莫玊捂著腦袋在副駕駛上回過頭問:“怎麽了?”

  安娜的眼角淌下了淚水,眼睛睜的很大,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有什麽東西……碎了……”她撐著額頭喃喃道。

  莫玊微微皺眉,悄咪咪的附在羽村耳邊問:“她經常這樣嗎?”

  羽村瞪了他一眼,回頭安撫自己的女友,過了一會,安娜恢複了正常,給大家道了個歉,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很難受。

  待到她心情穩定下來,一行人就接著往莫玊家走。

  到家的時候已近四點半,家裏還有點菜,安娜是學校烹飪興趣班的,午飯的工作就交給她了,本來羽村還擔心她的身體,但在安娜的堅持下也就隨她了。他們打算把其他人接上然後一起吃晚飯,所以羽村並沒有下車,而是打算直接離開。

  這個時候,莫玊的電話突然響了,是徐楚打來的。

  “怎麽了?出事了嗎?”

  “大事!你們再不過來就等著給我收屍吧!”徐楚的聲音焦急但又不敢大聲。

  “什麽情況?”莫玊也緊張起來。

  “喪屍片主角啊,我現在被堵在寢室裏了。”莫玊在電話裏,可以聽見異常雜亂的腳步聲與尖叫聲。

  “我現在就過去,你堅持住,其他人也在你那嗎?”

  砰,突然出現了一個撞門聲,似乎有人在外麵求救。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寢室裏就我一個,我要不要開門?”徐楚已經因為緊張聲音出現了些顫抖。

  “別開門,別開門!等我過去。”

  “帶槍!我知道你有!”徐楚那邊的撞門聲正在愈演愈烈的時候戛然而止。

  莫玊轉過頭叫羽村先不要走,轉頭衝進了自己的家裏。

  十分鍾後,莫玊背著三把槍和二十餘個彈夾下來了,往後坐一丟,自己手上拿一把,打開保險坐到了副駕駛上。

  羽村看了兩眼那把槍開始發動。

  “這槍是87?”他問。

  莫玊正在快速檢查所有槍支,點頭回應道:“沒錯,nh87-3特別戰術型步槍,40發備彈,標準配置是463口徑彈藥,也可更換槍管兼容其他口徑的子彈。”

  羽村笑了一下,說:“本來以為是末世求生,沒想到是天堂開局。”

  莫玊卻沒什麽心情開玩笑,搖頭道:“我家裏沒那多武器的,步槍最多也隻有四十個彈夾的量,這次就帶出來一半多了,咱們救完人趕緊跑。”

  這時莫玊電話又響了,卻是個陌生號碼,莫玊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莫玊嗎?我是伊萬,胡德說讓我有什麽事就聯係你,市裏出事了!好多人都瘋了,應該是得過病的那些。”

  “我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救你。”

  “不用,我在市區三環附近,車上有人,斯考特和歐米茄都在我這,貝利被張敬賢咬了,我們正在往你家走,行不行?”

  “貝利被咬了?出沒出現異常?”

  “目前沒有,但是在流血止不太住……他突然暈過去了!”

  “放棄他!至少跟他保持距離!我現在去學校接其他人,到時在我家碰頭。”

  “好。”

  羽村聽著莫玊打完電話,大致也知道了情況,如刀削般英氣的臉更顯冷峻,眉間被擠出了一個深邃的川字,腳狠狠地踩住油門不斷加速,沒有說話。

  莫玊歎了口氣,對他說:“貝利被咬了,現在也神誌不清,估計是有感染性的,看來真的要打喪屍了……”

  言罷他靠在椅背上,抱著槍,腦子裏過著待救人員的清單,突然,嗬了一聲,變得很沉默。

  過了很久,他閉著眼睛,呢喃著。

  “阿鬱……”

  等到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眶變得有點濕潤,目光來回的胡亂滑動,呼吸的聲音也在逐漸放大,好像想籍此將胸中的燥氣排出去。

  但是沒有用,沒有發泄的途徑。因為天災,是人類無法報複的對像。

  羽村拿餘光看了看他,騰出一隻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別太難過了,說不定鬱君……還在睡呢。”這話出口,其實他自己也不相信,隻恨看過了太多的文藝作品,讀過太多的曆史,沒辦法信馬由韁的說出樂觀的話語。

  莫玊切聲,沒有回應,隻是接著打起了電話。

  莫罕辛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在宿舍的廁所裏蹲坑,雖然聽見了校園裏的喧嚷聲心裏有點緊張,但也沒太當回事。剛打算出去就接到了莫玊的電話,思索了一下決定就地等待救援。

  崔聖智獨自在一個階梯教室裏背誦文獻,接到電話便打開門看了看外麵,似乎沒有什麽人來到這個偏僻的角落,他試著多走了幾步,來到拐角的窗戶處看到操場上已是屍橫遍野。

  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旦開始偶然抽動,過了一會就會爬起,成為怪物的一員。而走過拐角,下幾層的樓道裏,可以聽見零星挪動腳步的聲音。

  他反身回到教室,拿起電話:“莫玊,我在三號教學樓五樓的階梯教室,操場上的人太多了,樓道裏也有那東西。你們不用管我,去救其他人吧。”

  電話的那頭莫玊罵了他一句傻逼,就直接掛掉了電話。

  他笑笑,放下手機,看了看周遭的環境,開始嚐試把桌子拆下來堵門。

  三號教學樓可是在學校的最中間,你們……可怎麽過得來啊……

  車上,已經快到古蘭德的莫玊將槍的保險打開,將子彈上了膛,注視著窗外對羽村說:“等會直接撞開攔車杆進學校,咱們先去三號樓救崔聖智,再去宿舍樓救徐楚和莫罕辛格。”

  路上,有好幾輛載滿了人的車與莫玊背道而馳,攔車杆早已被撞開,但是很奇怪,這些得了怪病的人並不會去攻擊車輛。

  羽村開進校園,但是並沒有向三號樓開去,而是先向劍道部的場館行駛,羽村解釋道:“我沒有用過槍,但是我有兩把刀放在道館裏,我們先去取刀。”

  莫玊把消音裝置擰上,點了點頭。

  場館裏沒有什麽人,本來今天下午是有社團活動的,但是劍道部的很多同學都生了病,所以羽村幹脆就停擺了,而是借著這個名義去找了莫玊。

  一個不太漂亮的甩尾漂移撞到了台階,車門開了,兩個人捂著腦袋下了車。

  “手生了……手生了。”羽村訕笑道。

  “手生了你還秀。”莫玊摸著頭看了看周圍,沒有人,還不錯。他抬手示意羽村原地待命,自己先進去看看,結果發現門是鎖的。

  羽村掏出鑰匙上前來對他說:“場館不用的時候都是鎖的,因為怕丟東西。”言罷他打開了門,一股清涼的風吹了出來,驅散了六月濕熱的空氣。

  莫玊看看天色言道要抓緊時間了,入夜恐有異變。

  羽村匆匆跑進道館,莫玊端著槍沒有放鬆警惕,害怕會轉角突然衝出來個什麽東西。

  五分鍾後,羽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把近四尺的太刀,抽刀出鞘寒芒如霜,他又另丟給莫玊一把三尺橫刀,奇怪的是這刀沒有刀鐔,與那把修飾精美的太刀不可同日而語。

  莫玊接過唐刀,抽出半鞘,刀體如重墨漆黑神華內斂,應是玄鐵材質。

  羽村在握住腰間兵刃時,氣勢陡然一變,想來這便是平日裏沉穩威嚴的劍道部長的樣子了。兩人沒有過多停留,莫玊將刀背後,依然是端槍而行。

  兩人向外疾走,羽村同時解釋了一下兩把刀的來曆。

  那太刀是羽村家的傳家寶,但也不是什麽特別有年頭的物件,是為了他曾祖父的父親年輕時突然想學習日本的傳統刀法、弘揚武士道精神而做的刀,苦了後人也被老爺子強行要求學習了。在當時日本國內的主流媒體還有不少讚譽的聲音,被譽為“武道の生まれ変わり”也就是“武道的重生”。這刀的傳承方式是需要擊敗上一任擁有者的,羽村在兩年前他16歲的時候擊敗了自己的父親拿到了這把刀。

  而那柄仿唐製的橫刀是家族送給他8歲的生日禮物,他解釋說小的時候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刀,總覺得刀鐔破壞了刀的整體美感顯得很浮誇,也對太刀不感興趣,家裏人拗不過所以最終遂了他的心意送了他一把橫刀,不過這東西也是太刀的前身,使用方法也差異不大。

  後來再大了些才明白刀鐔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萬事萬物,還是適合的才是最好的,就建起了自己的家傳。不過這把橫刀對他來說意義非凡,雖然不常用了但還是一直帶在身邊。

  莫玊揶揄道小小年紀就關注美感,當刀客吃虧了,應該去做藝術家。

  羽村笑著應承一句,還說他感覺每八年都會發生他人生中的大事。

  兩人跑出場館,上了車,準備去救似乎打算放棄自己的崔聖智。

  學校外汽車瘋狂鳴笛與呼嘯的聲音繃緊著每個正常人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