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我有辦法
作者:悵眠      更新:2020-02-29 08:12      字數:4198
  蘇向晚醒來的時候,夕陽斜下,已在黃昏。

  暈倒之前蔣玥同她說的話,猶在耳邊。

  生氣和憤怒都消失了,心裏頭像淋過了冰水,又濕又冷。

  連呼出來的氣息都好似都是冷的。

  木槿就在床邊守著,見她似乎是想起身,當下就道:“姑娘先歇歇,大夫剛走,吩咐了你要好生靜養。”

  蘇向晚原本以為自己那些昏沉和不適,都是來自於喝藥的副作用,此下才知道不是的。

  她這回受傷,遠比她自己想得重。

  那些電視劇裏小說裏,說沒了半條命,而十天半個月就能好全的,活蹦亂跳的,以這個時代醫術來看,基本不大可能。

  靜養說的不止是身體上的靜養,還有心理上的。

  她忍著不適,勉強撐著,這才道:“我此次沒有暈很久吧?”

  木槿滿目擔憂,“也就半日有餘。”

  蘇向晚鬆了半口氣。

  還好沒有一暈就暈到木已成舟不可逆轉的地步。

  “蔣玥有沒有交代什麽?”蘇向晚繼續問她。

  木槿想了想,到底還是說了,“蔣二小姐說,此下境況複雜,要解決此亂,還需你自己回去,但回去了,也不一定能改變什麽,還可能真的丟了性命,畢竟你總不會每次都如此好運。”

  “她說的不錯。”

  蘇向晚不是不自量力的人。

  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如今她也自身難保,不可能非要逞強,又把自己卷入漩渦中心。

  但全然視而不見,她也做不到。

  木槿就問她:“姑娘,你要回去嗎?”

  隻要她回去了,趙慶兒所有的陰謀就不攻自破了。

  蘇向晚靠在床邊坐了許久,她想了很多的事,最後點了點頭道:“我要回去。”

  木槿沒有多餘的勸說,隻是慢聲道:“姑娘可需我幫忙做些什麽,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隻管吩咐。”

  蘇向晚搖了搖頭:“你做的已然足夠多了,接下來的事,我自己承擔便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頹廢著的日子,的確很舒適愜意,她捂起了耳朵和眼睛,沉溺在歲月靜好的平和中,其實哪有什麽真的歲月靜好,都是沉溺人麻痹人的假象。

  真的一走了之,置之不理,她就能獨善其身嗎?

  她在昏迷之際,總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回去變成蕭婷了,可夢到自己回去變成蕭婷的時候,她才覺得,當回蕭婷並不是重回原點,而是自欺欺人的當了逃兵。

  她回來當蘇向晚是為什麽?

  是為了認輸妥協嗎?

  如果全部人的結局都沒有改變,該悲慘的悲慘,最後隻有自己圓滿了,跟原本的大結局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木槿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外頭端來了藥。

  “姑娘要回去也不急在一時,先喝完了藥,而後再行安排也不遲。”

  蘇向晚看著黑黝黝的藥汁,而後接了過來。

  她還有一場特別難打的戰要打,這時候千

  萬不能倒下了。

  喝完了藥,木槿就問她:“此下蘇府是不能回了,姑娘打算去何處?”

  蘇向晚想了一下,最後隻是道:“還未想好。”

  其實想好了的,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趙容顯。

  她沒有心存僥幸,不曾妄想過去找趙容顯虛與委蛇,利用他的喜歡就能解決問題。

  這個人不是她利用得起的。

  而她一旦選擇了回頭,估計就沒有機會後悔了。

  在這樣的決定之上,她慎而又慎。

  最後她隻是道:“既然要走,總該要跟裴閣主說一聲。”

  裴敬真的幫她太多了。

  木槿就過來扶她。

  蘇向晚緩和了一下不適,披上了外衣,同著木槿一同往外走去。

  昏黃的日光越發暗淡了,滿院子都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淺光,讓人依稀有種平和寧靜的錯覺。

  從閣樓出門,兩人正要下樓梯,迎麵就看見在樓梯口靠著的陸君庭。

  他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神色微沉,不知道兀自在想著什麽,連蘇向晚和木槿走出來了都未曾發覺。

  木槿就喚了他一聲:“世子。”

  聲音不大,陸君庭卻好像從很沉的思緒中被驚醒一般,目光恍惚了一下,這才望過來。

  蘇向晚也看了過去。

  先前她昏迷的時候,陸君庭一日跑三回,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聽風閣裏,好不容易等到蘇向晚醒來的消息,他又因著燕天放的事情抽不開身。

  原本心心念念想著此下的事情消停下來,就馬上來見蘇向晚。

  然而到了樓下的時候,心中又躊躇了。

  眼下事情發展至如此,他不想瞞著蘇向晚,卻又想不出怎麽跟她說好。

  他私心裏不想說,哪怕以後蘇向晚知道了會怨他責怪他,也好過好不容易抽身而出了,又回去漩渦中心的好。

  現今的時局複雜,燕天放也來了,朝堂裏這些涉及權力的爭鬥事關生死,陸君庭都沒有把握自己能在這樣的亂局之中全身而退,何況是她。

  可私心歸私心,他到底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他不是蘇向晚什麽人,有什麽立場代替她做選擇呢。

  陸君庭想了許久,想到天昏下來,日光深沉,一直到現在,蘇向晚和木槿走出來看見了他。

  “你來了。”蘇向晚聲音低低的,目光裏帶了幾分久違的笑意。

  像見到多年的舊朋友,有許多的話要說,又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的滄桑。

  聽風閣的燈籠已經點亮了起來,方才還有些亮光,不是十分明顯,隨著日暮西下,燈籠也越發光亮,像是在迷蒙霧色之中,指引迷途的明燈。

  沒有風,沒有樹葉沙沙的聲響,倒是能聽見隱約的水聲,深沉的,急切的,一下一下拍打著,不知道會歸向何處的聲音。

  陸君庭走了上去,很自然地走到她的身側。

  他本來猶豫躊躇了半天的東西,在看見蘇向晚的那一刻都散去了。

  她目光裏

  已經了然了一切。

  “你都知道了?”他開口,雖然是問她,語氣裏卻沒有多少疑問。

  蘇向晚同他走上回廊,一邊應道:“今早的時候,蔣玥來了一趟。”

  陸君庭就沒細問了,隻是轉而問道:“你現在可是要去什麽地方?”

  蘇向晚看看了連綿幽長的回廊,如實應了:“去見見裴閣主,多謝他這些時日來的照拂。”

  有時候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短短一句話,陸君庭就聽出了蘇向晚的意思。

  心裏頭沉甸甸的,那些見到蘇向晚安然無恙的喜悅,被更深的憂慮取而代之。

  “好久不見了,要不要同我坐下來喝杯茶,聊聊天?”蘇向晚突然邀約道。

  陸君庭看了她一眼。

  蘇向晚臉上沒太大的情緒,她一如既往地讓人覺得樂觀。

  陸君庭從前覺得她天塌下來都可以當被子蓋的堅韌,很特別,此下他卻有點討厭這種特別。

  如果她不是這樣的性子,這會她能嬌滴滴地在深閨裏頭,繼續當她錦衣玉食的蘇府三小姐,跟蘇錦妤周姨娘,二房的尹氏蘇蘭馨鬥得頭破血流也不礙事,橫豎在蘇府裏頭無人能奈她何。

  但她不是這樣的性子,或許也不是他喜歡的蘇向晚了。

  兩人在廂房裏坐下,屋裏暖得很,燒得她的臉頰發紅,是那種蒼白裏頭透著病態的紅。

  陸君庭幫她倒了茶,拿到她的跟前去。

  他心思沉重,不過還是一貫地帶著笑,“都決定好了?要回去?”

  蘇向晚把杯子捧在手心,她的手涼,茶水溫暖,捧著會舒服些。

  蘇向晚很直白地道:“如果回去,我隻能找的人,隻有趙容顯。”

  陸君庭唇角微揚,“不願?”

  蘇向晚搖了搖頭,“是怕,我怕他,從一開始就怕他,知道他喜歡我之後,更是怕。”

  怕死嗎?

  其實也不盡然是。

  就是慌,她也不知道在慌什麽。

  “怕自己喜歡他?”陸君庭半開玩笑地出聲道。

  蘇向晚沒力氣同他開玩笑,隻是白了他一眼,“我不會的。”

  被莫須有的感情絆住腳步,過著一眼看得到的人生,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回變的感情束縛住,沒有自己的未來。

  她不會。

  陸君庭拿著杯子,像晃蕩著美酒一樣,輕輕晃蕩著杯子裏的茶水。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不必心有顧忌,我不會攔著你。”

  蘇向晚就問他:“你我籌謀的女子工坊,還有店鋪,都不順利吧?”

  陸君庭驚訝了一下。

  的確並不順利,加之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他也沒有調停,是以停滯住了。

  “我如今想想,我之前很多想法,都是我太理想化了,把事情想得太容易太順利,我太想當然了。”

  她想要改變女子的地位,希望有很多的女子能有更多的選擇,不必永遠依附於男人,不止可以依附於男人。

  難以實現的原因並非是

  因為沒有機會。

  而是在這個時代裏,根深蒂固不可撼動的製度和思維。

  她要做的那些皮毛,能實現一小部分,但估計還不能引起什麽影響,就已經無法立足了。

  “我看你好像要哭了一樣。”陸君庭忽然打趣道,“想哭就哭一下好了,又不是不讓你靠。”

  他還作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所有的事情,都出現了最不好的結果。

  如果是他遭遇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估計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蘇向晚挑眉笑了,“這是什麽值得哭的事嗎?”

  陸君庭張口欲言,又停下了,“你說的對,不值得。”

  他隻是覺得,蘇向晚心裏這麽難過,哭出來,心裏會好受一些。

  可是,她不哭。

  她說不值得。

  “我聽話本,聽到感人的故事會哭,我要是看見無家可歸的老人小孩流落街頭,我也會因為覺得太可憐掉眼淚,有時候情緒崩得太緊,到了一個臨界點需要爆發一下,自我紓解,我也會哭。”蘇向晚摸著杯子,輕輕地:“你說我難不難過,當然難過,我又不是真的沒有心。”

  她學著陸君庭的樣子,晃了晃茶杯,看著水花蕩開似乎頗有興致的模樣。

  “但現在我有比哭更重要的事去做,就顧不上難過了。”

  陸君庭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蘇向晚抬眼看他,眉頭輕微蹙起。

  他肅起神色,冷靜道:“還有其他的辦法的,再想一想。”

  她就笑了,“怕我被趙容顯吃了?”

  “蘇向晚!”

  她明知道他說的不是這個!

  蘇向晚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方才被陸君庭抓了這麽一下,茶杯裏的茶水倒出來些許,灑在桌麵的綢布上,暈出來像一朵花一樣。

  “我知道我該做什麽。”

  良久,陸君庭終於出了聲:“我能幫你,你要做什麽都可以,蘇向晚,你不用回去!”

  蘇向晚像聽他說玩笑話一樣看著他。

  陸君庭就道:“隻要喜鵲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終於聽出陸君庭的認真來了。

  他沒有開玩笑。

  “你知道現在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嗎?別說趙慶兒和趙容顯的人盯著,光是趙昌陵眼下護著她,你根本就動不了她。”

  從劇情裏走過來的人,現在喜鵲身上有女主光環。

  陸君庭殺不了她的。

  “動不動得了,試了才知道。”

  燭火搖曳,蘇向晚開始被晃得心煩意亂,這會忽然覺得不晃了,不僅不晃,她甚至覺得燭火格外光亮,連帶著她的思緒也清晰起來。

  “我應該有辦法。”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手心因為緊張,微微地出了些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