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怒潮
作者:Andlao      更新:2020-05-11 18:00      字數:4463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毫無預兆。

  伊戈斯正帶著艾莉兒與晨風在某個旅店裏相談甚歡,菲律爾被埃裏克船長瘋狂洗腦,沃奇還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調查。

  而就在這靜謐之中,那鋼鐵的城牆崩塌了。

  海水倒灌進來,直接衝垮了所有的士兵,身為海民的他們雖是海洋之子,可在這洪流之中也隻能隨波逐流。

  短暫的平靜之後是響起的警鈴,一台又一台的重炮從鋼鐵的縫隙中開啟,與此同時半透明的護盾將所有的風浪阻斷在城牆之外。

  這突然到來的攻擊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以海上之國的防禦而言,目標將在距離他們十公裏外時,便會被聯合打擊擊潰。

  可是這一次敵人來的太突然了,就仿佛他們憑空出現在這裏一般。

  沃奇衝到了平台之上,暴雨與雷鳴之下,從那鋼鐵城牆的缺口之中他看到了那艘大船。

  隨著電光的映亮,它與記憶中那艘大船逐漸重合。

  “皇家禮炮來了!它來複仇了!我們都會付出代價!”

  在那水箱的深處傳來古德裏安那歇斯底裏的哀嚎。

  皇家禮炮。

  曾經白銀帝國那最偉大的戰艦,那最終沉沒於複仇女神之下的傳奇之物。

  它本應長眠在大海之下,可是此刻它回來了。

  沃奇感覺自己有那麽一瞬間心髒停止了跳動,隨之而來便是雨水那徹骨的寒意。

  披上一口氣的衣袍,握緊劍刃,沃奇迅速的衝出了房間,身為火炮手的他是時候履行職責了。

  鋼鐵之牆上,魔導火炮依次開火,就像明滅的燈光,環繞著閃耀。

  炮彈並不是實體,反而是一種衝擊,它撫平了澎湃的怒浪,轉瞬間居然削弱了海潮。

  街道被封鎖,設計之初應對城牆崩裂的方案開始被執行,海水在這封鎖之中被排幹,可在這水徹底幹涸之後,水中的夢魘展露出了身影。

  被海水泡得發白的布滿褶皺的皮膚,詭異的人形站立在鋼鐵的大地之上,腮與觸須微微抽動。

  似乎為了應對深海的黑暗,它們的眼睛都變得巨大,可以收納大範圍的光線。

  士兵看著那被潮水推上岸的怪異,內心之中有著難以言明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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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為什麽會在這?”

  伊戈斯與艾莉兒回到了晨風居住的旅館,他有些不解,這個祥瑞怎麽又跟了過來。

  “因為我有自己的任務啊。”

  晨風笑了笑回答,不過這一次她沒有選擇隱瞞。

  “我是龍騰帝國的使者,副業是冒險者,我的任務是去各個王國,挑選有潛力的成為我們的盟友……我這麽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伊戈斯點了點頭,隨後說道。

  “所以你這次是選擇了海上之國?”

  晨風點了點頭,可隨即又搖了搖頭。

  “很多事還沒到說清楚的時候,你可以理解我是在公款旅遊。”

  晨風說著,她發現了另一雙警惕但又有些擔心的眼神。

  艾莉兒站在一旁,她看起來想說什麽,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隨著晨風看向她,她示意著艾莉兒。

  停頓了一下,艾莉兒思考了好久,最後緩緩問道。

  “你……還好嗎?晨風。”

  這是個很迷的問話,就連伊戈斯也有些聽不明白。

  什麽叫還好?晨風現在不是四肢健全能跑能跳呢嗎。

  晨風微微笑,她很清楚艾莉兒指的是什麽,那是屬於她們之間的秘密。

  在那北境之國時,獅鷲領阿爾西斯堡。

  當時艾莉兒即將被敵人殺死,而晨風在那一刻突然展露了神性的力量。

  如果不是後來獅鷲大公的蘇醒,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收尾。

  當時艾莉兒雖然處於半昏迷中,但她意識的最後,她清晰的記得這一切。

  那神性的力量。

  雖然神明已經不在世界上出現,可在這麽長時間的經曆之中,艾莉兒已經對神產生了厭惡,仿佛天生的敵人一般。

  “沒事的,我還好……”

  晨風微笑的應答,可是在這話語即將說完的時刻,她的臉僵住了。

  眼瞳中卷起白色的風暴,在那風暴的幻境之中,鋒利的鋼鐵貫穿了艾莉兒。

  “伊戈斯!”

  晨風大吼著撲倒了艾莉兒,也在這一瞬間巨大的震撼感襲來,以及一片破碎的鋼鐵貫穿了房屋。

  剛剛還是就別重逢的溫馨場景,可一瞬間就變成了驚悚動作片。

  殘破的鐵片伴隨著震撼感而來,晨風抱著艾莉兒撲倒在地上,伊戈斯則伸出手抗住了那鋼鐵的殘片。

  熾熱的黃金燃燒著,於是鋼鐵在他手中扭曲,熔化,仿佛無數的工匠在揮舞著赤紅的鐵錘,將這鋼鐵塑造成利刃的模樣。

  “在這等我。”

  伊戈斯低頭說了這麽一句,於是頹廢的臉再次變成了惡龍。

  晨風點著頭,於是暴雨之下赤紅的軌跡掠出。

  噩夢與現實重疊,那慘烈的哀嚎被雷霆掩蓋,鮮紅的血被雨水衝刷幹淨。

  那是一張張又些熟悉的臉,它們大多是海民,不過根據一些士兵的印象,他們早就死了。

  海民源於人類與娜迦,可他們之中更向往娜迦那一方,他們認為自己是海洋的子嗣,源於海洋也歸於海洋。

  海民的葬禮便是海葬,前往那深海之中,將遺體墜入那無盡的黑暗之中,任由那些永生無法得見陽光的海洋生物,將其分食。

  就好像鯨落一般。

  這些熟悉的臉明明被葬在了深海的黑暗之中,可是現在他們又回來了。

  帶著扭曲異變的身體。

  鋒利的獠牙從口腔中突出,毫無預兆,這些來自深海的亡者們一同狂奔著。

  士兵們當即釋放了魚叉槍,一根又一根魚叉貫穿了它們的身體,可是緊接著又更多的從後方撲來。

  “後撤!”

  有人喊著,在那成群的亡者進攻下,士兵們一時間已經沒有辦法擊退它們。

  而這裏的僅僅是那些突破了封鎖與海水一同進入的亡者,此刻在那鋼鐵的城牆之外,還有著更大的夢魘。

  這是足以寫進每個人噩夢中的景色,斷裂的鋼鐵城牆被緊急封鎖,還未凝固的鐵水被澆築在縫隙之中,而在這城牆之上,士兵們目睹著那隨潮水而來的亡者們。

  它們蘇醒於黑暗之中,為了企及那一點點的光,努力掙紮著,撕扯著,於是哀嚎著。

  海浪推動著它們撞向城牆,一次又一次,直到那銀白的牆麵布滿了汙血也不停止,它們一個踩著一個,仰著頭,向著在這之上的光伸出手。

  “誰……誰來救救我們啊!”

  士兵痛苦的悲鳴著。

  隨著海浪的拍打,越來越多的死者撞擊著城牆……不僅僅是死者,還有那些死去的魚類,所有在海洋之中死去的事物,都在這一刻回歸,撞擊著生者的世界。

  火炮不斷的開火,將一個又一個死者撕碎,更為強大的魔法還在積蓄,可就在即將釋放的那一刻,魔力的供應再次中斷。

  隨之中斷的還有整個海上之國的防禦。

  狂奔著的沃奇猛的停下步伐,如果之前的中斷是故障的話,那麽這短時間裏第二次中斷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回過頭,視線看向那巨塔之下,那是海上之國的命脈,防禦森嚴的動力室。

  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他還來不及多想,赤紅的影子燃燒著天空掠過他的頭頂。

  防禦魔法的中斷,迎來的是來自天穹的怒火。

  整片天空被燃成暗紅,雨滴還未等落下便被灼熱蒸發,緊接著燃燒的雙翼在天空之中張開,隨即如同隕星墜向海麵。

  伴隨著伊戈斯的墜落,中斷的魔力再次恢複正常,積蓄的魔法瞬間釋放。

  整麵城牆都在顫抖著,震蕩的魔力直接衝潰了海水,緊接著便是水中的一切生物。

  高頻的震動毀滅了它們的軀殼,並且這震蕩還在不斷向外擴散。

  仿佛將巨大的鉛塊丟入還中,以海上之國為中心,巨大的波濤被掀起。

  而這一切才隻是剛開始。

  隨著伊戈斯的墜落整個大海都在沸騰,冰冷的海水變得無比熾熱,濃重的水蒸氣上升,幾個呼吸之間冰冷的暴雨夜變成了熾熱的霧氣彌漫。

  “燃燒吧。”

  伊戈斯從那海麵之下緩緩升起,它化身為灼熱的烈日,行走於海麵之上。

  那些還能行動的死者們掙紮著,紛紛向伊戈斯伸出手,可軀體還未靠近便被汽化。

  但它們不在乎,一擁而上,然後化為灰燼。

  沃奇目睹著這一切,短暫的沉默後,那鎖定伊戈斯的巨炮紛紛調轉炮口。

  新生的灼日在這暴雨夜中升起,恍如神明。

  可短暫的平靜後,與伊戈斯一同升起的還有那再次湧起,高達數十米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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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漲潮了!”

  那孤高的巨塔之上,阿裏多夫癲狂的大笑著。

  淋著雨,身後是無言的船長。

  “潮水會帶回那些已死之人,被唾棄的事物,被遺忘的故事。”

  雷霆在他身後劃過,欺詐師的微笑幾乎將整張臉撕裂。

  “這才是一個世界該有的樣子啊,充滿生命力。”

  “奪神者,擁神者,弑神者……”

  “新神,舊神還有那無名之神。”

  阿裏多夫深呼吸,充滿水汽的空氣濕潤著他的鼻腔與肺泡。

  這才是一個世界該有的樣子,那些站在台前的,在幕後的,在台下的……

  聚光燈打在了每一個人的身上,在這場演出的最後沒有人能幸免。

  此刻阿裏多夫對於魔鬼之王的恨意突然消失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囚禁了自己靈魂這千萬年,似乎自己還無法親眼看到這……盛世。

  “所以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身後的船長拔出了利劍,麵露凶色。

  阿裏多夫在數天前來到了這裏,利用那心靈的魔法直接奪走了自己的權力。

  雖然阿裏多夫透露的情報可以確定他是友方,可是此刻皇家禮炮的出現已經徹底擊潰了船長的理智,那些曾經被他視為笑話的傳說被重新提起,那古老之物正在緩緩爬出它的墳墓。

  “我知道……所有……大概吧。”

  阿裏多夫回過頭,微笑著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頭顱。

  “你給我說明白些!”

  船長咆哮著,示威的舞動著劍刃。

  可這在阿裏多夫看來,他並不在意。

  “說不了的,船長。”

  他微笑。

  “每個人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記下不同的劇本……”

  麵露遺憾,他說著。

  “可惜我知道的劇本並不屬於你。”

  “不過,你想跳出自己的劇本之外嗎?”

  阿裏多夫的眼神突然變得再次癲狂。

  “你懂我的意思吧,跳出這個故事之中……就好像那頭龍一樣。”

  張開雙手,阿裏多夫死死的盯著船長。

  “你……能做到嗎?”

  隨後他又笑了起來。

  “可惜的是……你看起來並不能,你甚至不能分辨真與假。”

  聽著阿裏多夫的話,船長的視線不自覺的移到自己手中的劍刃,可此刻他手中哪有什麽劍刃,隻是一支木棍而已。

  “看吧,你甚至不能分辨真假。”

  阿裏多夫笑著。

  沉默,接著便仿佛是被羞辱的憤怒。

  船長憤怒的將木棍丟下,可伴隨著它的脫手,掉落在地上,發出鋼鐵的鳴響。

  “你甚至不信任你自己。”

  阿裏多夫的聲音響起,此刻木棍已經不見,取代的是熟悉的劍刃。

  一開始這就是自己的劍刃,隻是自己不夠堅定而已。

  船長就像阿裏多夫的提線木偶,從他們相聚的一開始,他就在阿裏多夫的掌控之中,無法逃脫。

  不過阿裏多夫也不在看向船長,他的視線投向那燃燒著的海麵,湧起的浪潮。

  “哪有什麽傳說,所謂的傳說隻是當事人的渺小以至於無法去理解那詭異的一切,於是他那流傳下來的話語被當做虛無縹緲的傳說。”

  阿裏多夫注視著那海麵盡頭的大船,聲音淩厲。

  “沒有什麽死者,也沒有什麽亡魂複蘇,有的僅僅是一個對我們抱有敵意的怪物而已。”

  那操控著整片海域與風暴,雷霆與狂風。

  驅使著那已經安眠的死人,化作詭異夢魘而來的意誌。

  “是你啊!”

  阿裏多夫看穿了這詭秘的一切。

  “利維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