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最近有沒有馬車來村裏？”任寧捂著劇痛的胸口輕聲問道。

  這已經是他來過的第十個村莊，仍然沒有打探到小靈的消息，胸口的傷勢更加嚴重，殷紅的鮮血不停的溢出。

  老漢搖搖頭道“這裏都是貧苦老百姓，哪裏來的馬車……”

  任寧無奈，隻能硬著頭皮再次爬到黑星的後背上繼續趕往下一個村莊。

  “丫頭，有些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隻要我一咽氣，他們便會把你賣給別人。”陳老漢麵色悲傷到極點。

  一來覺得兒子不孝，二來覺得女兒因為自己而受苦。

  他這條老命倒也無所謂了，卻不想再讓女兒麵臨當初的境遇。

  小靈仍然搖搖頭，跟在任寧身邊這些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又怎會怕一個不友好的兄長？

  “老頭子，你說什麽呢？你怎麽還不死？”王氏氣衝衝的跑了進來，顯然是聽到了陳老漢跟小靈的對話。

  啪……一聲清脆，卻是小靈一巴掌打在王氏的臉上，怒聲道“我不允許你這樣跟父親說話！”

  王氏愣了，雙手捂著被打紅的臉頰，她沒想到小靈竟然有這麽大的膽量。

  “陳大壯，快給老娘滾過來，你這窩囊廢，竟然讓自己的媳婦挨打！”王氏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陳大壯一聽這話頓時怒了，連同年幼的陳小壯也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真是反了，竟敢打你嫂嫂。”陳大壯一巴掌落在小靈的臉上。

  “壞女人，不需打我母親。”陳小壯有模有樣的學著。

  小靈臉上傳來火辣辣的感覺，她卻並沒有哭，絕不會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麵暴露給惡人。

  “我看你也沒錢了，不能賴在這裏白吃白喝。”有人撐腰之後，王氏的氣焰更加囂張，若不是留著小靈還有其它作用的話，恐怕已經把她的臉撓花。

  “你們……你們想……氣死我……”躺在床上的陳老漢急火攻心，兩大口血沫子噴了出來。

  他知道王氏要為難小靈，隻是沒想到自己還活著便已經要下手了。

  兩口鮮血噴出之後，陳老漢臉色煞白，目光呆滯，筆直的躺在床上，再也沒了氣息。

  他的身體早就是強弩之末，好生調養的話估計還能多活幾天，哪經得住這般折騰，與其說是病死的倒不如說是被活活氣死的。

  “父親！”小靈用力推開陳大壯，快速跑到陳老漢的床頭上，緊緊握著對方那雙幹癟的手，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說實話，她跟陳老漢之間沒多少感情，但是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抹不掉的，所以，第一次見陳老漢躺在床上的時候心裏便不是滋味，如今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死在自己麵前，更加覺得痛心。

  這畢竟是她的父親，世上最近的親人，如今父親倒下來，這個家就真的散了。

  “爹呀，你怎麽忍心拋下我們不管呢……”陳大壯夫婦裝模作樣的跪在地上哭了幾嗓子。

  作為兒子、兒媳，若是連兩滴眼淚都不掉的話未免會被人說三道四，不過這兩滴眼淚也著實為難了二人，硬生生的擠了很久。

  不多時，院子裏聚集了眾多鄰居，全都象征性的哭喊了幾嗓子。

  王氏利用這次機會走進院子安撫村民，倒是省的自己落淚。

  陳大壯跟陳小壯同樣找機會離開，一時間，隻有小靈仍然守在父親身邊。

  小靈心裏並沒有多少恨意，反倒是責備自己沒有早些回來，整張小臉哭的稀裏嘩啦。

  小靈始終握著父親的手，即便對方的體溫已經冰涼。她在跟父親訴說著這些年的經曆，說著自己有個天底下最好的少爺，可惜對方再也聽不到了。

  傍晚時分，院子內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小靈以為是陳大壯找人定製了棺材，即便家裏不大富裕，也總要把父親安葬。

  這一天，小靈等的有些著急，如今陳老漢已死，按照傳統的話自己要穿孝衣，陳老漢也要穿一件不錯的壽衣。

  可陳大壯始終沒有出現，知道傍晚才找來幾名精壯男子幫忙。

  “大家夥辛苦一下，把我家老爺子埋了。”陳大壯既不要臉的說道。

  這幾人都是一個村的村民，聽聞這話之後鄙夷的看了陳大壯一眼，卻也沒有多嘴，畢竟這種事情在農村時有發生。

  哐當！

  房門被打開了，陳大壯手裏拿著一張草席，眼看就要把陳老漢包裹起來。

  後麵的幾名男子手裏全都按著鐵鏟，似乎要就近把陳老漢埋葬。

  即便小靈再傻，也看出其中的意思。

  陳老漢生前她沒盡孝，死後絕不允許這樣草草了事。

  小靈直接撲在陳老漢身上，聲色俱厲的喊道“我看誰敢？除非把我一塊埋掉！”

  陳大壯頓時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這樣對待陳老漢，而是後悔叫來幾名鄰居。

  倘若隻有他自己在場的話，完全可以把小靈綁了，如今難免會被人說閑話。

  “大壯，你家老爺子也挺不容易，不如好生安葬吧。”其中一人實在忍不住了。

  “沒錯，當初為了給你娶妻，老爺子沒少受苦。”另外幾人補充道。

  陳大壯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搪塞道“改日再說吧……”

  旁人能看出陳大壯的心思，也沒必要多說什麽，歎了口氣紛紛離開。

  小靈也不跟陳大壯多說，繼續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在陳老漢麵前自言自語。

  “哼，明天有你好看。”陳大壯留下一句很壞後離開。

  他這種人自私到骨子裏，再加上怕媳婦，根本不管陳老漢跟小靈的死活，還指不定要幹什麽。

  這一晚上，小靈沒有合眼，臉色相當憔悴，她真怕睡去以後陳老漢的屍體被隨隨便便埋掉，更怕一睜眼自己去了另一個地方。

  “劉老爺裏麵請，那丫頭就要屋裏。”陳大壯諂媚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了進來。

  在他身邊是一名中年油膩男子，肥胖的雙下巴上留著一撇胡子，隻看上一眼便讓人沒有食欲。

  肥胖男子神色倨傲，愛答不理的走進院子，在他看來陳大壯長這個熊樣，妹妹指定漂亮不到哪去。

  然而，當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肥胖男子改變了剛才的想法，眯縫的小眼睛頓時瞪圓，口水也隨之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