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寧寧(四)
作者:假麵的盛宴      更新:2020-05-11 14:04      字數: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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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招兒本意是由她出麵向顧夫人質問,卻被薛庭儴阻了。

  薛庭儴的意思是他來。

  看來顧家這件事還是動了他的逆鱗,他輕易不動怒,既然動怒事情就沒有這麽簡單結束。

  次日早朝罷,嘉成帝離開後,一眾官員便三三兩兩朝宮門外走去。

  顧家和薛家結親,最近在朝堂上也是十分風光,為了顯示和薛家關係不一般,顧衡每次早朝罷,都會和薛庭儴說上兩句,或者同行一段路。

  可今日他湊到近處,對方卻是對他冷目相對。

  “薛大人,這是——”顧衡滿是不解。

  薛庭儴冷笑:“顧家做的事,顧大人應該明白才是,過兩日本官就讓拙荊命人上貴府退親,其他不用多說。”

  說完,他就拂袖而去了。

  一旁有官員雖沒聽見兩人說什麽,但鬧成這樣明擺著兩人起了齟齬,這不是親家嗎?俱是麵麵相覷。

  顧衡麵色乍青乍白,匆匆離開了。

  既然能讓薛閣老做出這般態度,定然非同小事。顧衡出了宮門,連禮部都沒有去,便直接回府了。

  回府後就是大發雷霆,首先顧夫人就遭了秧。他覺得定是顧夫人說了什麽,惹怒了趙國夫人,不然薛閣老何必如何給他沒臉。

  顧夫人一頭霧水,委屈至極,就和顧大人吵了起來。

  等顧衡冷靜下來,也知曉妻子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遂命人在府裏查,他就想知道這家裏到底是誰膽大包天惡了薛家。

  既然動了真心想查,自然沒有查不到的,很快苗頭就指向顧家的表小姐邵妍身上。

  說起這邵妍,自然少不了說說顧家的姑奶奶,也就是顧衡的親妹妹,顧老夫人的女兒顧蘭英。

  這顧蘭英也是個苦命的,明明嫁的不錯,夫妻二人也感情順遂,可惜其夫是個短命的,早早就丟下孤兒寡母撒手而去。

  顧蘭英也沒生個兒子,在夫家根本站不住腳,便帶著女兒投奔了娘家,在顧家一住就是多年。

  顧老夫人心疼女兒,自然也心疼外孫女,所以顧蘭英母女在顧家過得還算不錯。她也生過將外孫女配給顧謙的心思,可顧夫人堅決反對,顧衡也不願母親拿兒子去可憐妹妹,遂這事隻能作罷。

  可邵妍和顧謙卻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雖是七歲男女不同席,到底一個屋簷下,也比一般男女見麵要多一些。

  邵妍對顧謙芳心暗許,可惜顧謙一心隻想考個功名,再談其他事情,無疑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顧蘭英母女本想等著顧謙考中功名,再談婚事,誰曾想半路殺出個薛家。

  這次的事就是顧蘭英夥同女兒搞出來的。

  顧蘭英生為世家女,很清楚沒有父兄,女兒不可能會嫁得好。而她母女二人的處境宛如空中樓閣,也許現在還能仗著顧老夫人的情分,在顧家住下去,可老夫人去了以後呢?她那幾個嫂子待她並不親近。

  可若是女兒嫁進顧家就不同了,有這份關係在,侄兒娶了女兒,顧家再不濟也不會欺了女兒,而她以後的日子也有了保障。

  所以在知道薛顧兩家結親後,她才會鬧這麽一場。

  她心知這事遲早敗露,在府裏鬧起來的時候,就率先跑到了親娘麵前哭訴。

  顧老夫人又氣又恨,覺得女兒不該不跟自己說,就鬧這麽一出。

  可到底是自己生的,再加上從一開始顧老夫人就對和薛家的親事,抱著不讚同的態度,隻是大兒子堅持,她不好多說罷了。

  什麽叫隻一條不能納妾,當他們顧家人稀罕薛家的閨女?

  養尊處優又一直待在後宅的她,還真不知道顧家人就是稀罕薛家的閨女。所以顧衡怒氣衝衝而來,麵對的就是妹妹伏低做小,親娘擺明了袒護。

  可顧衡能做到這個官位,自然不是輕易能動搖的。

  他狠狠地發了場怒,連帶顧老夫人也吃了訓斥,同時他也沒忘給顧老夫人解釋薛家和聖上的淵源,薛庭儴以後鐵板釘釘的首輔,下任皇帝的帝師,以及顧家若是得罪了薛家,以後將處境艱難,他也不用指望再升官了。

  除此之外,他也沒忘著重提了薛夫人趙國夫人的身份,這可是陛下救命恩人,開了先例隻封了女子誥命的身份。甚至是連顧老夫人見到對方,都要行禮的。

  自此顧老夫人才懵了,懵完倒也承認了自己的錯和顧蘭英的錯,可當顧衡要將顧蘭英母女送走時,她卻不幹了。

  說自己就這麽一個女兒,要送連她一起送走好了。

  但她也心知不做出決斷,兒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便主動說將顧蘭英母女送到京郊的莊子上小住,待顧謙成親後再接回來,邵妍也不小了,是時找個人家將她嫁出去。

  這一次顧老夫人倒是真真打消了要把外孫女嫁給孫子的心思,顧衡也能看出來,遂這才作罷。

  下午,顧衡就帶著顧夫人和顧謙親自去了薛府。

  先是擺明立場說從沒有動過讓顧謙和表妹結親的心思,又闡述了顧蘭英和顧家的關係,以及對顧蘭英母女二人的處置,隻差沒指天發誓。

  而顧夫人也是拉著招兒手,連連說著真是抱歉,委屈了寧寧。

  其實打從和顧夫人接觸,招兒和對方相處還是挺愉快的,看得出顧夫人是個溫和講理的性子,招兒就喜歡和明白事理的人打交道。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如此這般倒是也做不了冷臉。可就這麽算了,總覺得心裏還是憋著一口氣,這時顧謙突然提出,想見一見寧寧。

  招兒猶豫再三,最終答應下來。

  顧謙被人領著去了寧熙院。

  沒有進去,就是站在廊下。

  看得出這個少年是十分心儀寧寧的,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明明麵紅耳赤臊得厲害,卻還在說著剖析內心的話。

  寧寧就坐在窗子後麵的炕上聽著,身邊站了知書幾個丫鬟。

  屋裏安靜至極。

  她透過明亮的琉璃窗看著站在廊下的那個少年,她看得出對方很喜歡她。

  可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所有人都很努力,他努力想求得她的原諒,爹和娘努力想讓她得到幸福,她其實也在努力。

  這樣其實挺好的。

  “姑娘?”

  “去跟他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婚事照舊,我不會退親。”

  ……

  顧家人已經走了,招兒聽著下人轉述,唏噓不已。

  揮退下人,她有些感歎地看著薛庭儴:“那就這樣了?”

  “你閨女都說不會退親了,你這個當娘的還能說什麽。”

  她確實說不了什麽,顧家的態度安撫了她和丈夫的心,唯一的糾結不過是怕女兒委屈,既然女兒都說不介意了,他們還能介意什麽呢?

  招兒摸了摸頭發,感歎道:“幸虧就寧寧這麽一個女兒,若是再來一個,我肯定頭發要白一半。”

  “你別忘了還有老二。”

  是啊,按年紀薛耀泰也該說親了。

  “那能一樣?”招兒反駁。

  薛庭儴笑著瞥她,明擺著是在說她偏心。

  “兒子是娶進來,女兒是嫁出去,能一樣!”

  肯定不一樣。

  魯王清楚薛庭儴護短的性格,所以想著這事肯定要鬧出一場風波。

  誰曾想什麽風波沒有,反倒是迎來薛顧兩家婚期將近的風聲。

  當日寧寧的態度就讓魯王覺得奇怪,如此看來問題就出在那丫頭的身上。

  那丫頭到底想幹什麽?

  難道是自暴自棄就將自己隨意嫁了?

  這種做法換做以前,魯王肯定會嗤之以鼻,可不知為何,這次卻讓他頗為煩躁。

  連著煩躁多日,他生出一種想見那丫頭一麵的心思。很快就讓他找到了機會,就在八月十五宮中的賞月宴上。

  以魯王的身份,在宮裏想見一個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所以在寧寧發現自己被小太監引錯了路,就看見了不遠處站在一顆榕樹下的魯王。

  明月當空,夜風習習。

  魯王一身寶藍色盤金絲線繡團龍親王服,顯得格外瀟灑英俊。

  寧寧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魯王殿下,你……”

  “那件事為何會不了了之?難道你真打算嫁去顧家?”

  寧寧沒料到魯王會說這件事,眼神複雜起來,可這裏光線昏暗,倒是看不顯。

  “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顧家並不知曉此事,不過是場誤會。”她垂下眼簾,輕聲道。

  “若是本王沒有弄錯,此女乃是那顧謙的表妹,她和她娘孤苦無依,寄居顧家,又受顧老夫人的袒護,即使現在被送走,不久以後也會再度回來。”

  寧寧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回來就回來了,顧家那麽多人,不是每個人都與我有關係,我嫁過去後,隻管做好自己就好了。”

  “你怎麽如此天真,以薛家的家世,什麽樣的人不能嫁?你若想要佳婿,本王可以幫你選,而不至於選個像顧家這樣的如噎在喉……”

  “魯王殿下!”

  寧寧突然出聲打斷他:“什麽才叫不如噎在喉?再說了,這是我的事,是薛家的事,我嫁什麽人與你並沒有什麽關係,請問你以什麽樣的身份與我說這些話??”

  是呀,他以什麽身份?

  長輩?

  可真如自己之前所言,如噎在喉,噎的是誰的喉?

  薛家人都不在意,她也不在意,他一個外人卻一直計較,真是可笑。

  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計較,是因為這丫頭當初還在娘胎,便看著她一點點成型?是因為這般單純爛漫的少女,合該是幸福美好?還是因為少女年幼不懂事,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魯王沒有經曆過這些,他從小出生海盜窩,海盜們為了生存是沒有禮義廉恥是非對錯的,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弱點顯露出來,因為那很可能會引來滅頂之災。

  魯王從沒有碰見過有人將自己的心捧在手裏,毫無遮掩地送到另一個人的麵前。

  起初他覺得可笑,荒謬。

  可看著少女笨拙地在人前隱藏,就怕會傷害到別人,他的心情又複雜了。

  他如何且不論,可她為何不在意?

  難道是——

  “你喜歡上那小子了?”魯王隻能想出這麽個結果。

  喜歡?

  什麽是喜歡?是不是明知不可能,卻偏偏去想?日日夜夜在心中描畫,描畫出一個刻在心坎上的影子,就這樣入了迷,著了魔,深入骨髓,抹除不掉。

  可有些喜歡注定是無疾而終的。

  就比如她。

  “大叔,你喜歡我娘嗎?”

  曾經這樣的問題,寧寧問過魯王。

  那時候,她懵懂不知,初識情味,猶豫再三,卻是按耐不住,一股腦兒地將少女心事兜了出去。

  不出意外被潑了冷水,也就是那一次寧寧才一夕之間長大。

  這個問題當初魯王沒有回答,這次同樣還是沒有。

  隻是上次有個笨笨的小丫頭對他說,你若是不喜歡我娘了,就喜歡我吧,我嫁給你。

  而這次,沒有後續。

  兩個人都很沉默。

  半晌,魯王才低沉道:“你不用為了賭氣,拿自己的終身大事玩笑。”

  “賭氣?我與誰賭氣?”

  魯王語塞。

  寧寧看著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敢這麽直視他了。

  以前敢,是不懂,懂了後她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魯王殿下,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在跟你賭氣吧?”

  魯王沒有說話,但臉色明擺著就是這個意思。

  寧寧也似乎突然沒了興致,垂下眼簾道:“我沒有跟誰賭氣,不管魯王殿下信還是不信。若是沒事,我就走了。”

  她回頭看了看四周,卻沒看見方才那個小太監,不過禦花園她還不是第一次來,便順著方才來的方向,打算離開。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急促聲音:“你若想嫁人,本王可以娶你,你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跟自己賭氣。”

  寧寧停住腳步,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她轉頭看向魯王,他的眼睛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認真想娶她,並不是說說而已。

  事實上以他的自傲,也不會將這種話隨意說出口。

  可寧寧卻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清脆。

  她笑得雙肩抖顫,眼淚都出來了,手撐著膝蓋,可還是笑得忍不住。

  半晌,她才轉過身,看著魯王:“大叔,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你是在可憐我嗎?”

  魯王看著她,臉繃得很緊:“我不是可憐你。”

  “那是什麽?或是誤解了,以為我嫁去顧家,是在跟自己賭氣,跟你賭氣?”

  “大叔,你喜歡我嗎?”

  “我有什麽資格與你賭氣,我也不會和自己賭氣。我是薛庭儴的女兒,天下男子盡可挑的,我著實不用這樣。”寧寧邊說邊走到一旁,扶著樹幹,似是隨意撫觸,實則手指抽緊。

  “大叔,這話若是早一年你與我說,我很可能就答應了。”她臉上帶笑,似乎有些輕歎地搖了搖頭:“可是現在卻不會了,我長大了。是的,我喜歡上他了。他很好,人才出眾,溫文謙和,難得的夫君人選,與我年紀相宜,又家世相當。至於當年——”

  她頓了一下:“那不過是懵懂少女的無知之舉,魯王殿下不用當真,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魯王品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沒了少女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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