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經曆什麽？

  雲翳公主昂首走向那塊景觀很不錯的巨石，異界傳導者一直在上麵看著，她能感覺到，那不是一個小孩子的眼神，而是一個世界的。

  “人界來的巫女，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代表誰而來的，到底想考驗我什麽，可是白駒是很重要的人，他像是我的孩子般親密，要我傷害自己的孩子，我做不到。你的考驗，我過不了，這是能力不足絕對不是我故意違反承諾。”

  玥揉揉太陽穴，目光透過指縫打量著雲翳。

  看錯了？所需要的特質，雲翳公主沒有。

  “所以你要縱容自己的孩子欺負我的孩子嗎？”

  你的孩子？

  霆霓低頭盯著玥，她還把雲翳當自己孩子了？明明自己也是個孩子。

  “別人的孩子。”玥更正，嘻嘻，那樣說很順口啊，“在五號樓的時候，你已經一力承擔小白駒的過錯。這次匆匆跑來果月宮，也是想趕在我們再次碰麵之前，把我堵住，可料不到我會直接把大白駒作為考驗扔給你。”

  “是。”雲翳堅定看著大白駒，坦率承認，不愧是巫女，她之前已經看出來了？

  “好啊，或者我們交易實物實際一點，雲翳公主還有什麽可以跟我交易的？代替這次考驗。”玥蹲在巨石邊，饒有興趣地問。

  “雲翳——”三人同時製止她。

  好比癮君子，巫女的毒一旦沾染上，餘生都要受她們控製。

  瞟了一眼無關的卻又礙事得旁觀者，在光天化日之下是成不了大事的了。

  一石二鳥是她太貪心了，果真欲速則不達，這年頭誰都靠不住，還是踏踏實實自己來吧。

  玥站起來，伸伸腿，拉拉筋。

  “我是不懂為人父母的艱辛。撇開考驗不說，你若真以白駒的至親自居，孩子已經是成年人了，就算不是成年人，他們犯了錯就必須得接受懲罰，作為父母不能一味的付出和包容。”

  這點真該學學霆霓，某人承諾了監護人一職，照看得把“監護”的意思都曲解了，害她吃了不少苦頭。

  現在的人物場景，孩子、父母親，魔族、人族、中年人，少女，這畫麵有點讓人腦子轉不過來。

  “霆霓殿下，可以幫我盯著雲翳公主嗎？”玥笑眯眯的把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交給霆霓。

  “等一下！”霆霓拉住她。

  “小的那個給你處理，現在時間緊迫，不接受討價還價。”

  小雲翳可能在危險中掙紮著呢，她做父母的話，也是很高的，即便雲翳有能力應付過去，她也不要他有一丁點的受傷，尤其在這地方，這境況。

  霆霓接過繩索。

  他站到人類巫女那邊去了？

  雲翳立即把大白駒護在身後——

  “雲翳公主，你不必……”

  “是我懇求哥哥把白駒留下來的，白駒的過錯我有責任，他就像是我和朝曦的孩子。孩子的錯，應該由他的父母來還，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這麽說來，朝曦夫人也有類似的想法，父母都是護著孩子，而孩子果然和父母親越來越像。

  “白駒是無辜的，錯的是我。”

  “對，是他們燒了林地。”玥指著大白駒定罪，再聊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林地不是大白駒燒的。”霆霓提醒。

  這時候來搗什麽亂！

  “他襲擊我。”玥“驚慌失措”大聲嚷嚷，“企圖殺害我。”

  是事實，確定不是她太招搖惹的禍？

  “殿下——”霆霓正要張嘴跟她吵，大白駒卻阻止了他，這兩個人一吵便把重點吵過去，他就鼓不起勇氣。

  玥抿抿嘴。

  他想攤牌？她都要自己來了，豈不枉費之前的心機，難得那麽用心幫忙。

  “想清楚哦，把話說開了，可能同樣不能留下來。”

  若是本人想說的，隨便了，反正她什麽都呈放棄狀態，現在隻要盡快離開，白駒知道自己的秘密要被揭發了，會被嚇醒吧？

  前提是他還記得，恐怕他現在睡得像死豬一樣。

  就不知現在發生在大白駒身上的一切，有否投影到他夢裏？

  “我和小白駒得麵對的事實，雲翳公主你也感覺到了，我們會消失。”

  “你在胡說什麽？”雲翳猛然回過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大白駒卻在看人類小孩？

  是了，從一開始，大小白駒一直躲在暗處，所以過了那麽久，就是整個光之國知道他們存在的寥寥無幾，而人類小孩說了一大堆準則亂七八糟的，為的是幫大白駒掩飾什麽？

  “必定消失的原因——”

  “等一下！”

  “你這樣不是生活了上百年了？”尡問。

  是的，原來可能是那樣，還會拖延更長的時間，因為皿之璧的緣故！

  玥別過臉，而後一會才露出一抹無可奈何苦笑。

  “雲翳公主，尡大人，我也不知道何時會結束，我們本來就是要被白駒丟棄的部分。”

  要被丟棄的部分？

  雲翳不明白，霆霓和尡就更懵懂。

  “說白一點，我就是白駒曾經背叛’光’的那部分意識。”眼睛無處安放的大白駒不敢直麵雲翳或是其他人，而把目光落在玥上。

  真不幸，他竟然想從一臉事不關已的人類小孩身上得到勇氣，得到救贖。

  最糟糕的是，她無所謂的回以似是而非的笑時，他覺得輕鬆不少。

  所有事情都是一成不變、順理成章的，可是又存在那麽一點異樣。

  “一旦接受管事的職務即意味著要一輩子留在這裏。白駒曾經強烈幻想過自己長大的樣子，希望自己像外麵的人一樣正常，有強壯的體魄、會不斷成長、會衰老。接受管事一職的那一刻，表麵榮耀的他內心激烈地掙紮，他對自己的命運遲疑了很久。”

  雲翳驚訝地望著大白駒，她不知道這曾經讓白駒痛苦。

  這又像是白駒的懺悔。

  “白駒想掙脫離開，背棄晷景大人，雲翳公主，這是不忠，而這就是我，在那不久後，我就誕生了。”

  不，雲翳欲上前安慰他，卻移動不來步伐，不是責怪大白駒，而是……

  霆霓暗地裏瞄向玥，人類小孩什麽時候看出來的？反正事不關己，她裝著若無其事的周旋在所有人之間，在大白駒試圖傷害自己的時候，在白駒在皿之璧下受到威脅的時候……怕是雲翳可能遭遇小白駒攻擊時才正視起這件事。

  他以為她隻是在胡鬧。

  “我不知道小白駒是在什麽情形下誕生的，但很清楚白駒在小白駒每每痛苦出現後，他白天依然完全沒有困惑地生活，若無其事的程度似乎把事情忘記了般，我還因此曾經責怪他。隨著白駒慢慢接受現狀，我在他後麵也漸漸明白一些事情，和他完全沒有晚上的記憶，沒有我們的記憶的原因，我和小白駒其實就是白駒選擇遺忘的部分。”

  他們被脫離白駒也是必然會演變的過程。

  “就算是要被遺忘的，那也是白駒的一部分。”雲翳公主爭辯。

  “即便是違背你們理念的？”玥幽幽的問了句，見無人願意回答這問題，她才繼續自言自語的道，“我盡量裝著沒看見，可也沒法忽視那看異類的眼睛，他們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每一步我如履薄冰。”

  霆霓和大白駒喉結同時滑動，一時按捺不住心髒被猛地抨擊。

  縱然不了解那種尷尬忐忑的心情，尡大概能從突然靜默的氣氛裏隱約感受到當事人的難堪。

  想到自己也曾經讓別噴陷入不幸，尡這刻也想有遺忘這種不堪記憶的能力。

  “雖然我不是白駒最親近的殿衛，不過他是待在六號樓時間最長的孩子。以前我覺得白駒是我見過最頑劣的孩子了，都多大了還搶小孩子的東西。”說罷，尡狠狠給大白駒一記。

  大白駒頓時眩暈。

  “公主，很多時候我們要學會並需要放下過去才能更自信地走向未來。”尡一手握著雲翳，一手握著白駒。

  大白駒感到被握著的手骨頭在咯咯響，可不敢動彈。

  “你看，他就是這樣。”說完，尡再狠狠給大白駒一個頭槌，他徹底暈過去了，見玥被嚇得目瞪口呆，尡笑道：“他承受得比我們想象的多太多了，在沒辦法排解的時候，這是他找到的唯一方法。”

  “抱歉。”大白駒慢慢撐起身軀，狂咳了一陣，才好不容易按壓胸口的悶意，再來一下，他就要吐了。

  對一直隻關心食物什麽時候變壞的尡大人，大白駒很是感動，他轉而麵對雲翳：“白駒自己無法把我們消化，所以，我需要你，雲翳公主。”

  不。

  “公主仍希望白駒留在這裏的話。”尡明白了，之前人類小孩說的可不單是威脅的話，在白駒的分身身份再也掩飾不過去之時——

  大白駒倏地跳開，尡的光芒讓皿之璧瞬間被喚醒。

  “公主，白駒希望能一直待在這裏。”大白駒喊道。

  “我們也是如此希望。”尡補充。

  要白駒繼續留待，就必須戰鬥，必須砍斷他的“不忠”。

  天黑前，山頂上再次亮起耀眼的光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