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沒有察覺一直和一個想把她殺掉的魔族同行。

  她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換句話說，霆霓是想幹嘛，想讓她活到什麽時候才下手？

  好危險哪！

  真虧兩個老男人幹出這種事，一個眼睛不好，一個順理成章的出爾反爾、背信棄義。

  “吃飽就走吧。”霆霓提起裝滿水和幹糧的背囊。

  玥趕緊跳上他的背。

  霆霓轉過頭，眯著眼睛。

  “你還真的不怕死？”

  ——殿下不會殺掉玥小姐的。

  “魔獸們如此說的，嗯……

  至少現在不會。”她補充一句。

  嗤！

  被信任的感覺也可以如此不爽。

  霆霓站在廚房門正要把門關上，餘光看到裏麵一片狼藉，吃過的碗東歪西倒的疊在一起，還有湯汁的鍋，灶頭旁邊是菜屑，不小心撒了的醬汁。

  她也看到了。

  “至少把碗洗了。”他道。

  “對，順道鍋也要刷刷，灶頭也收拾一下。”她附和。

  誰來？

  “所以叫你隨便吃點就好了。”霆霓看著那堆碗和鍋，飽腹之後看到那堆玩意隻剩不耐煩。

  玥漸漸犯困的眼睛掃了一下，突然亮了。

  “走吧！留給這裏的殿衛，反正都來了。”

  什麽？

  砰——

  廚房另一邊的木門敞開。

  “把麵再煮一次，不然休得離開。”

  是聞到香味來的嗎？

  話是那麽說，殿衛身側兩手凝聚的魔力是一碗麵可以消除的嗎？

  那好說好說。

  一個身材高大，頭發像雄獅鬃毛般蓬鬆，臉像大餅般圓的肥胖婦女，不，是少女，肥胖通常讓人看不出實際年齡。

  不管是少女還是中女，這殿衛是她進入“光”以來見過最老相魁梧的。

  而她龐大的身軀後是雲翳公主？

  雲翳公主，她為何會在這裏？

  “喂——”霆霓黑著臉，脖子被勒緊了，他透不過氣來。

  緊張的可不隻有玥，目光依然先落在心愛的人身上，而後一轉，從左至右，先是暗淡，繼而驚恐。

  雲翳公主淡雅脫俗的臉上掩飾不住不安。

  “你們應該就是霆霓殿下，人類巫女，想不到是這麽個小的孩子，然後，他是誰？”霆霓她是不敢，把玥研究了一番的獅發胖妹子指著大白駒，“很眼熟，我們在哪裏見過？不可能，我還沒離開過這裏，見過的外人依舊在我腦子裏清晰著，他們屈指可數。”

  大白駒不覺後退，有三個白駒這件事已經掩蓋不住了，可是如此接近其他人還是第一次，大家會怎樣看他？

  “雲翳公主，難道他就是——”胖妹子的獅發驚訝得炸開。

  “啊，嗯。”雲翳公主發出微弱的回應。

  啊，嗯？

  玥和霆霓定了定，原來朝曦夫人不是唯一一個，看雲翳公主心神不寧的，不愧是這個國的最高級管理者，在他們眼中是沒有秘密的。

  “我們很趕時間。”玥從霆霓背上滑下來，“不過，還是有聽一下的必要。”

  白駒的秘密——

  “那一邊煮麵吧。”獅發胖妹子已經把灶頭整理幹淨等著了。

  “好，好。”玥恭維道，“我叫‘玥’，請問大人你是？”

  “尡！”

  “你好，尡大人，可以先幫忙揉麵團嗎？”剛剛的被他們吃得差不多了，尡一看就是很有幹勁的，揉出來的麵團彈牙爽口。

  尡馬上邊抱著麵粉在旁邊觀摩，揉好之後，由大白駒捏成小塊狀。

  “你都放了什麽進去？剛剛我在那邊門聞著都饞死了。”

  呃，她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那邊流口水的，連霆霓都沒有發現？

  以尡那麽大的陰影，不可能被忽略的才對！

  “其實沒有多大的技巧。”玥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麽特別的技巧。

  把洗菜的功夫交給霆霓，他卻站在菜前聽著水聲發呆，還是雲翳公主把活接過來了。

  尡在旁邊看著，就如玥說的沒什麽技巧。

  用骨湯煮麵，所有食材入鍋翻炒，然後和麵食一起稍煮片刻，調味，即成。

  “煮多了自然有一種直覺。”她隻能這麽說了。

  “為何，我就煮不出這個味？”尡把鼻子湊得盡可能近。

  “那是因為——”玥看著窗外的藍天，有小鳥在吱吱喳喳的叫，良久才道，“尡大人經常是一個人吃飯吧。”

  尡頓時熱淚盈眶。

  “雖然剛站在廚房時雄心壯誌，可是拿起勺子的時候就想著隨便吃點就算了。”玥揮揮手中的長勺。

  “對，對！一個人吃飯隻能煮一個人的分量，一個番茄兩個雞蛋就夠了。”

  “有時候想煎塊肉排給自己加餐，可是站得腰酸背痛，外加滿身油煙、大汗淋漓，吃完之後還要收拾……”玥歎口氣。

  “對的，對的。心血來潮弄了個豐盛的，一個燉肉加麵條，雜菜湯就喝不下了，不說甜點。”

  “每餐隻能選一道菜，吃不完還要留到明天。”

  “這裏的氣候，食物根本不能存放，想每樣嚐一點，每個都切一點，第二天就是噩夢的開始。”

  “是的，是的。每一樣都開始爛了，每一餐都要吃些即將變壞的食物。”

  這素不相識的兩人像大媽一樣磕起話來了。

  “雲翳公主，這個人類巫女不是壞小孩。”尡突然頭扭了過來，下了個定論。

  愛吃還能煮出美味的人都是善良的。

  不知道前路還會碰到什麽，但殿衛似乎都是怪人，好人。

  霆霓想反駁，一時插不上話，反正尡馬上就會見識到。

  麵很快煮好，玥把冒著熱氣的碗推到雲翳公主跟前。

  玥露出與天真扯不上關係的笑，目的再明顯不過了。

  “公主若是不說，我遲早也會知道。”在下次見到白駒的時候，“我也不會在意把事情弄得多難堪。”

  你看，連雲翳公主都敢威脅的。

  尡頓傻了眼。

  雲翳公主倒是知道人類巫女並不壞，她有她的責任和使命，霆霓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這個小孩，甚至在人類麵前露出真實的性情，她都有點酸了。

  雲翳公主看著麵前的麵條，而後是僵立著的大白駒。

  “我以為隻有晷景大人知道。”大白駒遲疑了一下，才在桌前坐下。

  晷景知道？

  玥把擰緊的眉撫平。

  “哥哥知道，是因為——”雲翳公主輕輕吸口氣，“我和哥哥決定，隱瞞白駒，所有人。”

  隻要白駒一直能穩定下去。

  “那是你們之前的決定，白駒吞掉了皿之璧，讓情形發生了變化，公主有必要讓皿之璧的所有者——我和受影響的白駒知道事實的真相而得到解救。”

  就算異界傳導者這麽說……

  “雲翳，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白駒也需要知道事實的真相。”

  連霆霓也……

  雲翳公主看著霆霓，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白駒，其實並不是光之國的子民。”

  咦？

  嗯？

  霆霓明白了，玥卻問。

  “這有多大的事？”

  對一個外人，一個外族人，尤其是一個習慣於和異族打交道的人類來說，的確不好理解。

  “光”的人們不是一出生就有保留青春的天賦，六號樓的十二宮也不是擺設，不是簡單的舉行某些儀式的殿堂。

  隻有從出生一刻開始，接受十二宮每個宮殿的洗禮，身體才會在成年之前停止成長，並停留在某一階段，成為“光”真正的子民。

  白駒並不是在“光”出生的，是在出生後一段時間才接受十二宮的洗禮，所以他是不完全的，不是真正的光之國人。

  “的確不好理解，看你們排外的政策，你們完全不接受移民嗎？”

  移民？

  “就是別的國家人們接受本國的化，選擇這這裏永久定居，成為這個國家的子民。”霆霓解釋。

  雲翳公主猶豫一下。

  “我不知道，可是你願意看著身邊一起生活的人不會老去，自己卻一天一天的衰老嗎？時時刻刻被提醒自己是異類，這樣的生活。”

  玥蹙眉。

  “這有什麽的？這種事經常發生啊。”她馬上振作。

  因為她是人類，卻是必須和異族打交道的巫女。

  在“光”之內，會衰老和不會衰老的魔族，生命線還是差不多的吧。

  作為人類的她則是看著異族百年如一日的強壯，自己卻是一年不如一年的衰弱……

  啊，這話題會引起人類的她不適。

  她胸口有點悶了。

  “也沒有等同的權利。”霆霓見人類小孩的臉千奇百怪，不知神遊到哪個境界，趕緊把她拉回來，“例如，無論多努力都不能成為管事。”

  如同永遠是低等公民，就這點就夠讓人望而卻步。

  “可是奔晷希望你成為女婿，這怎麽說？”入贅直接成為繼承人，不是從普通管事，一樓之主那般的一步一步上！

  “雲翳公主出嫁也是可以的。”一直靜靜吃著的尡把麵碗翻過來，同時接收到雲翳公主的白眼，“嗬嗬，還有就是能從地下水城活著出來的。”

  事實上，在霆霓身上已經烙上了“光”的印記——那個導魂者麵譜的詛咒！

  比十二宮洗禮的印記更深刻的，就算沒有奔晷陛下的意屬。

  “那白駒呢？你們讓外人當上管事了。”還是一樓之主。

  那是晷景一次大膽的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