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黃昏鳥
作者:施寧生      更新:2020-08-05 10:50      字數:3335
  哪裏?

  這裏好冷,仿佛在冰窖裏,是不是有雪片、還是蟲子掉在她臉上了?冰冰,癢癢的,可是她不想動,連抓癢癢的,一丁點沒有。

  手腳冰冷,快失去知覺了,也不想動。

  四周很安靜,是不是被霆霓丟在一望無垠的雪地上了?可能!此刻,她也不敢睜眼證實。

  霆霓就在附近吧,是不是睜開眼睛,她又要被遺忘部分記憶?

  再睡一會,或者她需要反省一下。

  此前,她從來不曾幹這種事——反省!

  小閻王一直罵她漫不經心,得過且過,完全不顧後果。但是世界怎樣,會變成怎樣,又有什麽關係,無論是改變還是接受改變,隻要盡量做著自己樂意的事情就好了。

  是這麽想的。

  一路上,總會有意無意讓多少人受到困擾,又跟她有什麽關係?

  成就大業,總要有所犧牲嘛,隻要犧牲的不是她就好了,也不要問大業是什麽!

  這世界,本來就沒有誰是完全獨立的個體,都必須依附別人生存,利用他人沒什麽覺得可恥的。

  可她的心現在隱隱作痛,是否覺得愧疚了?

  當初讓雲翳留在多納爾宮就好了,如果雲翳有什麽不測,都是她的錯。

  讓雲翳對魔法好奇,讓他偷聽,好讓他提出同行的要求。

  她承認,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雲翳,唆使他讓霆霓帶路,並把萬年王子一點不少的利用上。

  那時就知道,雲翳身上被施加了不知名的枷鎖,作為魔族竟然不會用魔法這點已經足夠稱奇;也略微猜到,是他母親尤加利的傑作,隻是猜不到做到這程度,是那種結果。

  雲翳的命運被改寫,是因為她的關係嗎?

  在所有委托的事務中,她最討厭的就是進入時間空間。她會一直被耳提麵命的警告,每一步戰戰兢兢,稍有不慎便會改變未來的導向。

  事實上,既定的命運是無法改寫的,但是卻能改變途徑,讓本來一帆風順的安排變得崎嶇不平,或者反之。

  若必須把咒語的開關安裝在別人身上,那個人為何偏偏是霆霓?

  她看不懂他,有關他的一切,都看不見。他好像是一堵牆,一堵她越不過去的障礙。凡事隻要事情牽涉到他,所有都變得不順利。

  難搞的異族,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這種怪物?

  施加霆霓身上的是一種能操控別人記憶的強魔咒,具有“導魂者”麵譜類似的神奇魔力,具體的操作和咒文隻有施術者知。

  尤加利大概是從霆霓身上殘留的咒文獲取靈感的。

  就是法術解開,咒文是永遠都抹不掉的,那好像是雕刻道骨髓裏的印記,甚至能伴隨靈魂不斷轉生輪回。

  而且隻要一次被成功施予,他便成為易感者。魔咒可不像病毒細菌,還會產生抗體,抵受下次的攻擊。

  為何要那樣做,這種手段太極端了,尤加利到底在想什麽?

  霆霓的狀況,連求助的後路都堵得死死的。勉強硬闖進不知細裏的詛咒裏,發生什麽不幸完全預測不到。

  她隻是受點皮肉之苦,可,雲翳怎麽辦?

  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個體,留下一個,遺忘一個,眼下的情形,被拋棄的一定是雲翳了。

  都是她的錯。

  她睜開眼睛,不給漸漸滿溢的水汽奪眶而出。

  眼前的是床梁?這裏是雪月主殿外的行宮?

  原來沒有被霆霓丟到野外,可這裏也太冷了點。

  她望著窗外景致,已是將近黃昏,涼風混著白日的微暖輕撫發絲。

  良久,她才轉過臉,在陰冷角落,霆霓陰森森的麵具漸漸從黑暗裏浮上來。

  “啊——”她嚇得從床的一邊滾下去,扶著床沿狼狽地爬起,才吼道,“你為何會在這裏?”

  “不然?”那下刺耳的尖叫中氣十足,應該恢複得差不多。

  “我在這裏睡覺!”雖然穿得不單薄。

  “然後?”

  “我是個女孩子。”

  “你不是說過,我們就是十把個男的團團圍著你坐一個晚上,你也能睡?“

  這肯定不是原話!

  “什麽時候?”她瞪他,別坑她記性不好,就是說過她也不會承認的。

  霆霓想了想“找回去有點困難。”

  “那找到那章之前,我沒說過。”

  “說過就是說過。”

  “我就是說了,也不代表你能那麽做,你有沒有禮貌啊,懂不懂禮節啊,知不知道男女有別啊?”

  霆霓打量她片刻,眼眶還有淚光,她竟然哭了?

  因為雲翳?

  是看她不順眼,可是她的堅強和韌性總是讓他感到意外。

  精神還不錯,腦袋也清醒,應該能對話。

  “你要在這裏邊吃邊把話說清楚,還是到外麵去?”他指指桌麵上已經冷掉的早午晚餐,幹巴巴的麵包、冷冰冰的水、一隻兩個拳頭大的飛禽,粗糙的烹調,連毛都沒拔幹淨,是他的傑作嗎?

  她嫌棄地瞪著他。

  不是說,有愛情滋潤的男人多多少少對周遭的人會溫柔一點,體貼一點,他就那麽吝嗇,隻限用於自己愛人?

  也罷,跟那個沒關係,她想說的是,為何他那麽自以為是,他真以為在她麵前,他還是那個主宰一切的王者?

  砰!

  她雙手猛地打大桌麵,才跳到他跟前緊緊拽著他衣領子。

  “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質問我,現在是我要問你,你們到底和尤加利做了什麽交易?尤加利又對雲翳做了什麽?為何他們的名字一樣?憑什麽由你來做決定……”她到底想問什麽?

  咦?她記得他們兩個?沒有把其中一個忘掉?

  霆霓抓著她手臂,從他脖子上扯開,卻隻聽見衣服撕裂的聲音,脖子也被勒出淤青。

  “放手吧!”

  “今天不說清楚,別想從這裏出去,我不會讓你遮掩!”

  “你殺了我,什麽都不可能知道。”

  “如果我殺得了你,你還能一直那麽囂張嗎?”她雙手一甩,把他連人帶椅推落。

  “終有一天會……”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掠過,霆霓深邃的眼睛藏於麵具後。

  “如果有,我現在就想知道。”

  她整理好衣衫,扭過頭,奇怪地看著他“你剛剛說什麽?”

  “沒有。”

  吱吱!

  一隻小鳥落在窗台,通體紅色的小鳥。

  “糟糕!”霆霓緊握佩劍。

  “怎麽了?”他緊張什麽,這鳥看起來很普通,就是紅了一點。

  “是雪月宮殿衛的鳥獸!”

  兩人和窗台上的紅鳥對視片刻——它沒有眼睛,並突然發出預警和呼喚的尖叫。

  “快跑!”兩人同時奪門而出,她一下回頭,往桌麵一抓,“帶上食物!”

  剛跑出長長的走廊,身後已經聚集成厚厚的紅雲直追著他們跑。

  “怎麽了?看你驚慌得什麽樣子,平時不是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靠臉就能凍結一切嗎?”

  “這種的鳥獸,隨便攻擊會引起更大的反抗。”

  借口!

  “那你呢,不是能和獸類溝通的嗎?跟它們說一下啊!”

  說?

  她回頭看了漸近的紅雲,直搖頭。

  “它們是瞎子聾子,看不見,還聽不見,缺乏一切對外界友善感知的能力,不能對話,無法溝通。”

  眼看數量越來越多,他們從石廊跳下草坪,一路滑進叢林,紅鳥咬著他們的影子尾隨而至。

  “他們想幹嘛?”玥淡定的問,有點明知故問的。

  “大概肚子餓了。”

  她把麵包往後一扔。

  “它們吃素的!”她笑道,隨後馬上補充,“沒事,隻是數量像蝗蟲一樣。”

  霆霓麵無表情奪過她手上的飛禽,往紅鳥扔去,瞬間連毛都不見影了,而且好像,變得更凶猛。

  “吃熟食的,沒關係。我也不吃生的。”她嗬嗬笑起來。

  他隨即打落幾隻靠近的紅鳥,它們才不顧手足之情,也馬上啃得幹幹淨淨了,嚐過血腥的甜膩後——更加更加凶猛了。

  “霆霓——你根本是故意的!”嚐過血腥之後,紅鳥發出尖銳刺耳的歡呼,整個叢林都震顫,她大驚,“它們已經瘋了,怎麽辦?我不要變成鳥食。”

  “誰要!回洞道!那邊。”

  在紅鳥啄到她屁股的前半秒,他們跳進山洞。

  紅鳥在洞口徘徊好久,直到太陽轉移,陽光不再落入洞口,完全漆黑一片,它們才依依不舍離開。

  “它們真的不會進來嗎?”

  “黃昏鳥,聽說視覺、聽覺、痛覺等全喪失,隻保留食欲和耐性。”

  看得出來。

  “它們會吃掉所有能吞下的東西,包括石頭。”

  那就是說它們不分青紅皂白啥都塞嘴裏。幸運的話,在把它們全部擊落之前,無一幸免會被啄下一丁點皮肉,這是進入雪月宮最基本的禮數。

  她打個寒戰。

  “喂!”她晾起被撕成一條條的披風。

  “幹嘛?”別埋怨,他的也被撕了。

  “你對這裏不是很熟悉的嗎,是常客了吧,為何它們會襲擊你?”

  “大概你在的原因。”他也想不通,她一醒來就……巫女體質本來就很容易招惹奇怪東西。。

  她大笑兩聲,隨即把臉拉拉長。

  “一派胡言!”把胡編亂造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也還是胡言亂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