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她是深海不知名的怪物。

  當漸入西山的紅日燃燒殆盡，用最後的光明，把深藍的海洋渲染成鮮豔的血池。怪物從海底徐徐升起，掛著鮮血的頭顱露出水麵，破裂的頭骨上隻有稀疏的發絲，它猛地睜開布滿血絲的大眼睛……

  嗬，怪物吹了聲口哨，迎賓的陣容好強大。

  一雙鬥雞眼睨著抵住她額頭的長矛，旁邊還有十幾支矛頭指向她，城門外滿眼是半獸，單是魚頭就能數到約莫五十個吧。

  他們在這裏，等她？

  玥慢慢沉入水裏，直至看不見。

  暴露了？怎麽會暴露了？那隻山羊到底在幹什麽？連睡覺都不會嗎？

  比預期早了，她也打過這打算，反正琥珀的魔法也有效期的，與其自己跑回去，不如在這裏被五花大綁捉回城堡，但不是這個點，她還要到門碑那邊的時間。

  “發現人類，趕緊報告長官。”用長矛抵著她鼻尖的蝦仁、人半獸朝後麵的傳達消息，“可是她又跑了。”

  “沒關係，她逃不了的，倒是……”後麵的來不及領命，一隻魁梧的蟹、背著蟹甲的蟹人用橫長的身軀擋住後麵將領份視線，他湊近蝦人，耳語道：“長官，不著急把她交到颺那裏去。”

  隻是一個陰險的眼神，蝦人馬上明白並取得共識。

  “你看她全身是邪惡的氣息，絕非等閑之輩……”

  她哪裏有邪惡的氣息？

  都聽到了，他們不知道聲音在水裏傳播得快且清晰吧，還有他們計謀才是透著邪惡的氣息。

  “上岸後必定頑強抵抗、重力對付我們……”

  她還沒有計劃要做什麽。

  “我們的責任是保衛一號樓！”

  “然後呢？”她問。

  “為了保衛一號樓，誓死抵抗外敵。”

  “然後呢？”

  “當然是，趁混亂把你吃掉。”兩獸一致熱血沸騰。

  這樣啊。

  “為何你們那麽想吃人呢？尤其對你們，一號民的強者來說，人類過於弱小、無能，他們對你們的生存起不到任何的幫助，還會增加排泄的痛苦。”

  她說得，兩半獸麵麵相覷，好像沒有錯。

  “既然得不到任何東西，還要嚐試？”

  蝦人用它的巨型步足搔搔腦袋，想了想，咽了一下口水，看向獸蟹，獸蟹一臉嚴肅地解釋。

  “聽說人肉的味道與別不同，是隻要嚐上一口就永遠忘不了的美味。”

  誰放出的謠言？

  簡直不可理喻。

  “知道了吧？那就不要浪費時間，颺很快就到了。”

  “如果你們堅持要嚐一口永遠忘不了的美味……”

  “那還用說！”

  她別過臉，無奈地歎口氣。

  “真沒辦法。”

  歎息什麽？她怎麽像餐盤上的麵包一樣冷靜？

  “那你們下來吧！”

  她彎身，優雅落入水中，並往深處遊，她現在還不能到陸上。

  不料，海底裏的追兵已經到了。

  “嗨！”

  颺對她熱切的招呼，冷眼相待。

  他應該沒有跟上麵的蝦兵蟹將說好的吧。

  “你想怎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是先吃為快？”

  “隻要你乖乖回到一號樓。”

  她點點頭，表現服從，不過——

  “機會難得，在這之前陪我玩一下！”

  颺蹙眉！

  ——水束縛！

  颺對周圍水流突發的變性並不為所動，但轉動著的蛇眼還是泄露些微的驚訝。

  “我記得，小螣說你會使用光……”

  話未完，颺即被一股強勁的水流擊落，並往身後的礁石撞去。

  如果在陸地，無論多強，遇到這種程度的突擊，絕對會與地麵來個深吻。可這裏是海裏，颺背梁隻是輕觸礁石，借了個力即擺正身體遊回來。

  攻擊無效！

  果然，不影響魔法召喚，但介質密度會影響魔法的效用。

  所以低層擂台上海獸的動作有點不自然的遲緩，她沒放心上，因為越往城堡上層，那種不協調感漸漸消失，恢複正常了。

  “在水裏，魔法得這樣用！”

  蛇尾快速卷起一個漩渦，颺張手召喚風刃，風刃的軌跡即隨漩渦而變！

  風棱破——

  風刃形成三棱體高速旋轉，勢如破竹的把障礙的水體迅速排開。

  她欲跳開，可是手腳突然不靈光，才想起自己現在是一條魚，她手忙尾亂地往一邊遊去，險避破相，也保住了腦袋，鋒利的棱尖在她後背擦過，背包一時分體。

  包裏的麵具也隨著落下。

  “喂——”

  哪裏喊得住強盜的步伐，颺一個擺尾已經撿起麵具，震驚、喜悅，夾著一絲的憂傷，總之是百感交集，不可名狀。

  “這麵具，你從哪裏得來的？”

  她一把奪回來。

  “別人送的。”

  “誰？”

  “說了你也不認識。”

  “快說！”他突然吼道。

  她愣住，他那麽激動幹嘛？

  “雷國王子。”

  “哪個？”

  哎呀，認識的？

  “老的那個。”

  “霆霓為何要送你這個麵具？”

  這位先生問題真多，還叫得很親密

  “說來話長……”她突然一陣憋氣，魚尾巴消失了。

  玥拚命往上遊，回過頭，颺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麵具似乎給他不少打擊，不管他了，小命要緊！

  她用最後一口氣回到水麵，還是那支長矛。

  “剛剛說到哪裏？你們想吃掉我？”她掏掏耳朵的水。

  “是的。”

  “那幹嘛不下來？”

  麵對食物突如其來的責怪，蝦人和蟹人想了好一會才得出結論。

  “反正你會上來的。”他們隻想趁亂蹭多幾口，可沒那個膽子整個吞下去。

  “是嗎？那你們是做好準備了？”

  做？什麽準備？

  她看到颺正從邊上悄悄混進半獸裏。

  “霆霓的靜電壁壘我也會用，這裏濕度那麽大，威力將翻倍，覆蓋範圍也更廣吧。”

  颺果然定住了。

  嗬嗬！

  半獸們竊笑。

  她是一個人類，人類怎麽會扯上靜電壁壘？

  加強版靜電壁壘——

  什麽？

  半獸們還沒弄懂怎麽回事，茫然望著壓頂的發出吱吱電流聲的綠色電場。

  靜電壁壘是普通防禦型魔法，可緩減、消除攻擊，還可擴大防禦麵積，視使用者能力而定，哪個雷係異族不會，不過加上霆霓的大名聽起來就是厲害一點。

  霆霓在湖盆時用過，計劃把被粼波拋離的一眾當成攻擊攬收網中。當所有人都困在電場時，這時隻要通入強電就會——

  砰！

  變成厲害的防禦魔法。

  下一秒，全體成員和電場像磁鐵一樣相吸，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變成焦炭。

  濃烈嗆鼻的燒焦味布滿整個城門入口。

  一陣狂風吹拂，還套著睡衣的山羊降落城門，他一見眼前的狀況，頓時懊悔不已。

  ——這實在太過分了。

  不過來遲一步，結果隻看到一堆表麵燒焦，內裏三分熟的海鮮。

  連饕餮也覺得有點過分了？

  不過是舒展一下生硬的筋骨，她是人，卻要像魚一樣生活在水中，承受從沒有過的高壓，雙腿變成了尾巴，像被捆綁一樣被束縛著，還有精神方麵的，她在城堡都遭受的那些事情，表麵上沒什麽，其實內心是很奔潰的。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是的！”她斜眼打量山羊，“所以他們是你引過來的？”

  山羊馬上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對著她的耳朵大聲嚷嚷。

  ——從傍晚到天亮，我睡到周身骨痛。你可好了，把他們都燒焦了，我怎麽吃啊！

  真是的，把口水噴她臉上了。

  “問題是，你把那麽多海產趕到這裏來，吃得完嗎？”

  隻是這樣？他們認為這就是問題所在？

  颺站在長老魚旁邊，完全插不上話，見長老魚目瞠口呆，想笑不敢笑。

  他要先理清眼前的狀況。

  首先他從海裏回來，半獸匯報人類小孩一直在房間，他覺得睡太久了不正常，然後闖進她的房間，然後看見一頭身穿粉紅戰衣的山羊正啃著半獸，隻剩一個魚頭，山羊見著他馬上丟棄魚頭，破門而出。

  之後，他從二十樓一路追著山羊，山羊把各樓層弄得馬翻人仰，還吃掉了他們幾條魚？幾隻章魚？算了，他最後逃出城堡。

  那時，颺便知道那個人類小孩跑城門那邊去了。

  之前聽說人類會用光魔法，他還不想相信小螣的話。然後，他看見她變成了魚，會用水魔法，以為她和他記憶那個孩子有點想像現在看到橫屍遍野，不對，不對，他們還沒有死，隻是都燒焦了，用的是高級魔族的雷係魔法。

  他不相信是她做的，但必須接受是她做的。他以為她隻是和記憶裏的孩子有點相像，豈料更惡質。

  颺俯身在長老魚耳邊說了一句。

  長老魚頓喜上眉梢，他向玥招招手。

  “這裏……”長老魚摸摸兩條觸須，“嗬嗬……挺亂的。是你做的？”

  “不關我的事。”她見長老魚一臉的“寬容”，馬上撇清關係，“是這些魚蝦蟹，他們突然肚子餓，嚷著要吃人肉什麽的。人類是不能吃的，他們犯了禁忌，才造成現今的局麵。”

  “好，好……”長老魚連說幾個好，似乎真的對眼前傑作完全沒意見，還非常的滿意，“颺，先把他們帶下去。人類小姐……”

  “我叫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