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麟羽看著璨錦宮滿地的碎錦爛緞，龍顏大怒：“雖說朕賞賜給你後便是你的，卻也不該這麽糟蹋著花吧？”

  她一把揪住伏蒜的衣領，“朕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你們太子使臣都沒告訴過你？嗯？”

  帝王雖為少年，龍威卻是實實在在的，加上洛麟羽有意釋放氣勢施壓，導致伏蒜的心肝都嚇顫了，身體一軟：“皇上，臣妾、臣妾……”

  洛麟羽手一鬆，她立馬跌倒在地。

  然而，究竟是經過訓練的女子，反應奇快，她趁勢抱住洛麟羽的腿，哭得梨花帶雨：“陛下，臣妾隻是想買些綢緞做新衣，不料，這些綢緞的花色都不合臣妾心意，臣妾一時氣惱，才犯此糊塗。陛下仁慈，就寬恕臣妾這一回吧，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陛下！陛下！”

  洛麟羽在心裏翻了翻眼睛。

  這個女子很聰明，她不說“我以前就是這麽幹的，也沒見你發怒斥責，怎麽今日就變了臉？這不是故意找茬兒麽！”

  一挨罵，就認錯，還又哭又跪地裝軟弱請求饒恕，反倒有些棘手。

  原本是想借著龍顏一怒殺了她的，此刻看來，竟似勉強了。

  按說，這宮裏都是自己的人，即便她什麽都沒幹，直接冤枉她再殺掉，也沒誰敢往外傳真話。

  可……

  同是女子，難免有點惻隱之心。

  若非權勢逼迫，伏蒜又怎會願意遠離家鄉故土、來到陌生異國當間諜？

  曆史上有名的女子間諜，哪個不是身不由己？又有幾個有好下場？

  想到這，她心裏不由歎了口氣，改變主意道：“來人！降伏婕妤為良人，搬離璨錦宮，入住攬月宮！”

  說罷，便一腳將她踢開，拂袖而去。

  小豆子立即應是，手一揮，就進來兩個太監，架起哭喊的伏蒜往外拖。

  攬月宮那是什麽地方？

  說起來好聽，是伍皇貴妃曾經住過的。

  可伍皇貴妃什麽下場？

  皇上此舉，明擺著要把攬月宮給伏良人當冷宮，以後怕是一步都不會踏入。

  伏良人的恩寵到此結束。

  晉位晉得快，降得也快。

  速度升到婕妤，一步打回良人。

  她這輩子算是完蛋了。

  洛麟羽坐在養心殿禦座上，手指無意間碰到的書冊，是普真以血書寫的金剛經。

  打開快速翻一遍，合上，歎口氣。

  想到自己幾次差點控製不住要了普真，她不由閉上眼。

  無論是異世古代還是現世，男人都沒幾個幹淨的。

  這使玄華和普真顯得尤為珍貴。

  可……

  她握了握拳：等普真找到殺害玄華的凶手再說吧。

  ～～

  初八晚上的義寧坊豪宅裏，梨靜若點燃熏香，又輕輕撥了撥上品炭的炭火。

  手執書卷的妖芷鈺看著他，語氣竟帶一絲氣惱：“你就不能過來打擾打擾我嗎？”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保持安靜的梨靜若忍不住噗的一聲掩唇而笑。

  “笑，笑，就知道笑，”妖芷鈺將書卷重重置在幾上，“我要喝熱茶！”

  梨靜若知他故意蠻不講理耍脾氣，也不計較，起身就為他煮茶。

  妖芷鈺更惱：“你就不能說讓我自己煮？”

  梨靜若好脾氣道：“你不是在讀書麽，哪能讓咱家狀元郎動手煮茶？”

  “你總算會說句好聽的話了，”妖芷鈺一聽“咱家”那個詞，立即高興了，起身跑過去從後麵抱住他，撒嬌道，“想我麽？”

  “又不是遠隔千裏，”梨靜若想翻白眼，“天天待一個屋子，形影不離～～”

  “可你好多天都沒讓我碰了！”妖芷鈺將唇探進他的脖子裏，說著話，呼吸就變了，“我……我好想你……”

  梨靜若的身子一陣酥麻，卻側轉將他一推：“去看書等茶！”

  被推開的妖芷鈺孩子般微微癟嘴，滿眼委屈地望著他。

  “又來這一套……”梨靜若低聲咕噥一句，不理他，“春闈轉眼就到，你還不趕緊努力！若不考個狀元回來，我就……”

  妖芷鈺無奈地回到案幾前坐下：“娘子有令，為夫不敢不遵，盡力便是。”

  梨靜若橫他一眼。

  妖芷鈺卻在他轉過去時，捕捉到他臉上的柔美微笑，心裏不由更加難耐，書裏的東西，橫豎都看不下去。

  可靜若一直逼他看書，該怎麽弄？

  想了想，便用梨靜若感興趣的事當話題，試圖另打缺口：“皇上將伏婕妤降位、打入冷宮的事，你怎麽看？”

  “能怎麽看，”梨靜若淡淡道，“皇上本就不是好色之人，秀橙國送美人，也絕非好心。”

  妖芷鈺故意道：“可皇上之前很寵她。”

  “大概是做樣子罷了，”梨靜若看著小紅爐，“一次都未臨幸的異國女子，哪來的真心恩寵？”

  “這倒也是，”妖芷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心裏有情的人，比如我，那是恨不得抱著所愛日夜纏綿，一刻不停！”

  梨靜若扭頭，正好看到他雙眼放光，輕哼：“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好色？”

  挨訓的妖芷鈺又委屈地癟癟嘴。

  “皇上怕是早就謀著這一天了，”梨靜若仍對他的裝可憐視而不見，“伏婕妤一會兒西市、一會兒東市，買了多少綢緞？皇上皆置若罔聞，不管不問，偏偏剛從行宮一回來，就動了怒。”

  “那是她活該！”妖芷鈺哼了一聲，“咱們皇上摳得要命，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她倒好，真敢用皇上的賞賜買綢緞撕著玩！”

  “如此奇特的嗜好，若碰上個不顧百姓的好色昏君，倒也沒什麽，可惜，遇到的是咱皇上，”梨靜若沉靜的麵容現出一絲笑意，“皇上幼時便知將太上皇的賞賜攢起來救災救民，哪能容她如此糟蹋。”

  “興許是皇上去行宮時未帶她，她心裏苦悶吧？”妖芷鈺歎氣，“就像我，連續數日被心愛之人晾著，分外難受啊！”

  梨靜若微微仰臉，看向屋頂。

  “唉！”妖芷鈺大聲歎氣。

  梨靜若依然一動不動。

  “唉！我這可憐的癡情人啊！”妖芷鈺繼續，“誰來同情同情我這可憐的～～呃！”

  後頸衣領已被忍無可忍的梨靜若揪住往裏拖：“想要同情是吧？今日我便好好同情同情你，看你能經住幾分！”

  妖芷鈺聽出那話語裏的咬牙切齒，大覺不妙，可惜，已經晚了。

  片刻後，內室傳來一聲慘叫：“啊！痛痛痛！好痛！”

  兩刻後，妖芷鈺衣衫不整地扶著腰一瘸一拐走出來：“梨靜若你個妖精，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哎喲嘶！真疼！”

  梨靜若笑倚山水屏風：“等你養好了再說吧。”

  妖芷鈺緩緩坐下，屁股挨上錦席時，又是一口涼氣吸進嘴裏：“嘶……怎麽這麽疼？”

  梨靜若微微轉開臉：“現在知道了？”

  “我……”妖芷鈺麵露心疼愧色，“看來我第一次真的太急了，不夠溫柔。”

  梨靜若雙頰一紅：“看書！不許偷懶！偷懶一次，同情你一次！”

  妖芷鈺連忙捧起書卷：“看！看！這就看！這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