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荒丘仍有活口
作者:玄機夢境      更新:2020-08-26 12:09      字數:3498
  箭矢隻能擋住一片天地,另一片晴朗的蒼穹下,南商軍隊架弩拉弓,做著反攻的準備。他們在等,等大夏聯盟的軍隊再多一些進入這個戰場,然後將他們一同剿滅。這是個反撲的好機會,箭矢之下除了修行者,其餘皆平等,皆會死於其下,像一張薄紙被輕易洞穿,脆弱不堪。

  “嗅覺足夠靈敏,可惜啊可惜,太晚了。”

  見大夏軍隊一分為二,鐵麵將軍微微搖頭,可詭計已得逞。大夏五萬士卒和騎兵皆在他們的射程內,隻要箭雨足夠密集,這些戰場中的修行者和士卒都將大傷,甚至覆滅大半。

  符師結完印,一輪符陣當空,猶如蒼穹第二輪烈陽,烈陽呼應相照,令如傾盆大雨的箭矢一瞬如流火,在空中閃爍起極為耀眼的光。

  許多躺在地上的士卒如望見傳說中的太陽神,久久注視。可這位神並不慈愛,隻有滿腔的怒火,他們很快也發現,這並不是什麽來拯救自己的神,他們的身份難以和神對話,難以得到神的青睞,甚至不會引起他半點注意。螞蟻從人的腳邊經過,也有著相同的待遇。

  士卒們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聚為烈陽火,散為滿天星的箭陣,這次它難以遮蓋陽光,而是以一種比陽光更為亮眼的存在朝地麵撲來。箭矢近乎將整個大地鋪滿,第一根所來箭矢沒有射中人,也沒有引來很多人注目,因為這處戰場四周,本身便有許多箭矢插在地上。可其後,射來的箭矢隨著鳴聲敵我通殺的將所有生靈滅於其下。

  火焰將生者點燃,以猛火的姿勢迅速消逝他們的生命。

  林天的撤退命令比箭矢更早到來,可有很多人在知道彼此相傳的命令那一刻,已被箭矢射中。滾燙的矢頭刺進人的血肉,令其感受到非凡的折磨。不斷的滋聲後,是被燒得滾燙冒泡的鮮血,宛如已近沸騰的開水。

  “撤!撤!”

  將領們嘶叫著,士卒們彼此相告,呐喊著。混亂的戰場上,局勢的反轉令人猝不及防,可這些箭矢射中騎兵,射穿大夏人,還刺死那些南商人。他們心中複雜,心中的絕望不知該往何處跑。是朝南商的方向,還是向大夏而去?密集的箭雨和熏人眼球的黑煙令他們喪失方向,他們也逐漸認清現實。他們這些兵,早就被拋棄,哪都去不了。

  火焰在蒼穹劃過,引得地麵光影斑斕,黑煙股股湧動。幾縷黑煙,足以將人視野阻攔。而其中發出悲愴幽長之聲的南商士卒,還是沒有懺悔自己的罪行,而是在揚天長嚎後痛恨自己力量的不足,否則定能支撐自己的野心,將大夏的軍隊夷平,令他們不再有半點猖獗的資本。並從此加官進爵,飛黃騰達。

  南商的親王曾說,身為士卒,無法改變戰爭爆發,也無法逃避上戰場的命運。可有的事能改變,比如誰死誰活,誰享受榮華富貴,誰的家人領十幾兩整銀苦度餘生。如果上戰場殺敵都需要鼓舞,便沒有任何意義。此時的將士皆懂得那等道理,所以在第一輪箭矢後,撲身而出,將大夏的士卒拖住。

  殊死反攻的萬人令大夏本就混亂的軍隊頓時再亂,他們要跑到另一頭去,這宛如死亡穀的遊戲他們不願玩,可本就緊迫的時間,被南商人這麽一撲,徹底沒了生的希望。大夏士卒心急如焚,揮舞著刀劍,可因為心亂,險些砍到自己,隨後箭矢已落,他們隻能在傷痛中朝大夏聯盟那個方向伸手,但即便蠕動著身子,也走不回去。

  一些士卒還在箭雨中奔跑,他們還有一些求生的法子,可在這等危險麵前,由不得他們猶豫,他們的第一反應隻是往回頭衝。成千上萬的軍隊往前跑,大夏那邊,也有接應。

  數千盾牌頂起,似再起一片天,生於地上,生於箭雨下。而數多符陣,更是深入戰場,近乎到了中部。它是通向生的路,雖說也會破碎,做不到長久支撐,可足夠當前很多士卒活命。

  “還有兩千米!”

  士卒們奔疾著,戰馬揚著蹄,但被射中後,它猛地跌倒,重裝的士卒也倒地,並滾動數米。

  衝破一道濃煙,渾身擦傷的士卒似沒事人般看到四周很多人被射中,也看到一些足夠冷靜的人沒有再逃跑,而是將身旁的屍體蓋在自己身上。甚至有個人躲在死去戰馬的腹下,將倆士卒橫擺在戰馬腿上,像撐起一個帳篷,算是有了一個可供自己活下去的小空間。

  嘴唇龜裂,眼中血紅的騎兵得到啟發。即便自己的腿被劃傷,褲子和血肉都燃燒起來,可已顧不得,隻是雙手齊用,鑽進屍體堆下,用自己的同伴和仇人擋住重重落下的箭矢,重新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修行者們頂著元氣衝出火光箭陣,看到自己這邊所剩的士卒時,不禁道

  “媽的,真他媽狠,自己人都殺!”

  他們惡狠狠咬牙,可數林天最痛惜。他是有所預料的,但沒有製止自己的軍隊,他的僥幸心害了這些士卒。他開始後悔,如果讓他回到一刻鍾前,他寧願用符陣和箭矢射擊,能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也不會像此時這樣,殺了三萬人,自己也付出將近兩萬人的代價。

  先前為了追擊南商軍隊,大夏的士卒也丟棄甲胄,因此生存率不高,活下來的大多數都是戰場邊緣的人,要麽就是反應和速度堪稱最高的騎兵,修行者中也有犧牲的存在。這等代價,令林天久久皺眉,舒展不開。

  用兩萬人換三萬人,真是慘痛的代價。若不是沒有南商此舉,他連千人性命都不用付出!

  看向濃煙滾滾,火焰紛飛的地麵,先後遭受大夏和南商箭陣的它滿是瘡痍,甚至被改變地形。林天眼中,是奇異是荒涼也是痛恨,南商人的野心,不該由他的兵來買單!

  “將傷員帶回去,其餘人隨我守在此處,我要讓南商人不得安息!”

  副官點頭,回頭後麵色鐵青的林天已衝出。有修行者隨其衝進箭雨,揮舞著手中鐵劍和釋放著元氣,將一些還未窒息的士卒帶回來。強壯的士卒除了被洞穿胸口和腹部,都有活下去的希望。不看見這等人還好,隻要見到,就得救,這是林天身為將軍的職責!

  等過一刻鍾,箭矢已插滿這片大地,令其在多雲的蒼穹下猶如萬千劍塚。

  其中,火焰和濃煙未斷,林天行走在裏麵,和身邊士卒一起尋找著活口,也遙望起遠處,與那支撤退軍隊中的鐵麵對視。後者的凶殘林天見識過了,可這第一場戰鬥,他們還是以贏告終。

  即便南商再一次進攻,他們也有足夠的士氣再戰,可今日犧牲已近十萬,雖說隻是南商的一半,可對他們而言,算是十分沉重的打擊。不過這並不會銷毀他們抵抗到底的決心,要想侵占大夏,沒有南商想得那麽簡單。

  平地如荒丘,被蒙上一層陰暗色。其上坑洞瘡痍驚人,鮮血的臭味彌漫於四處,引來禿鷲和幾頭蒼鷹。淒涼的大地如和士卒一樣死去,哀嚎著渴求鮮活的生命,以此衝走這股駭人的戾氣。

  屍體太多,林天隻能踏著他們而行,不過這等腥臭的荒丘裏任有活者,也算驚人。先前的箭矢,插滿這片大地,不留任何空隙……

  一些人推開屍體,艱難的抬起肮髒且滿是血跡的手。林天見到,指揮著士卒連忙將其抬回營地。

  一支緊急的醫療隊剛到戰場外,便有了活幹。戰場上的醫生不比城鎮的郎中,後者寧可架上藥生塵,但願世間無人病,可這裏的醫生迫切的希望有活口。因為有活口就代表著能多救活一個人。即便希望渺茫也得努力,他們不上戰場,卻有著更為沉重的使命。

  元氣擴散,林天感知著屍體下的活人,一些倒黴的家夥即便隔著屍體也被震碎肋骨,氣息微弱,當前已動彈不得,昏闕過去。不過在修行者的精準感知下,他們能不錯過任何一人,加上軍犬的加入,所有活人都將被拖出,令他們重見這天日,離開這鮮血腥臭的地獄。

  所有修行者都忙於尋找活口,十人二十人三十人,甚至還有更多人等待被找到拖出。即便這種方式難以啟齒,可隻有足夠冷靜的大腦和極強的求生欲,才能做出這等事來。當時那種絕望的情形,隻有這種方式能活下去,沒有別的選擇。

  “啊——”

  一聲慘叫,令林天急忙回頭。

  “什麽情況?”

  “一個南商人。”

  修行者甩了甩手,幸虧他手裏的隻是箭矢,若是一把刀,估計那瘋子會將自己砍成兩半。他對身邊的同伴調侃幾句,不忘再給殺死的南商人一腳。

  不遠處,幾具屍體落地,令修行者抓起身邊的箭矢,就要擲出。可那頭,是從馬腹下鑽出的士卒,他手中依舊握著劍,滿臉驚愕的似要再戰,不過他身上的甲胄,證明他是大夏騎兵,是光榮的戰士!

  修行者向其靠近,後者有些愕然,看著屍骨遍地,似不知情況,也不知所措,恍如隔世。走到他身邊,修行者架起他的肩膀,和其一起往回走,可他盯著四周的情景,嘴唇不禁顫抖,許久才說出一句。

  “我是逃兵?”

  他聲音沙啞撕裂,後怕而畏懼,可修行者安慰道

  “好孩子,你是活下來的人,等你的傷好了,還能再戰。”

  年輕的士卒看著荒涼之景,心頭壓抑,很不是滋味。和他一起上戰場的,是他熟悉的兄弟們,可他在攙扶下走了許久,除了屍體外別無他物。這等場景給他一種所有人都死光的錯覺。經過簡單的消毒和包紮後,他愈發瞌睡,像先前在箭矢聲中睡著,什麽都感覺不到。

  背對著戰場,士卒將這年輕的騎兵抬回營中,而營中一妙齡女子闖進白色的大帳篷,跑到夏蕭身邊,聲音中全是哭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