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的記者開始就問安德森，江棠是不是作弊走後門。

  最近都在忙碌電影後期製作的安德森聽完訝異地睜大眼睛：

  “試鏡作弊？怎麽可能，這不止是看不起演員，也在看不起我。”

  記者又問，安德森選擇江棠，難道是因為她比其他女演員都更優秀嗎？

  安德森不假思索的回答：“參與試鏡的女演員大部分都很優秀，但是你們知道，試鏡不是比賽，我們要找的是最適合女主角的演員，而不是演技最好的演員。”

  而後記者還問起安德森，關於他對江棠西澤爾戀情的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當然是祝福啊。”

  采訪視頻出來之後，有網友將安德森那瞬間流露出的——三分譏諷、三分不屑、三分可笑，還有一絲漫不經心的，猶如扇形統計圖般精準的笑容製作成表情包，配文是“關你屁事”，在網絡上廣為流傳。

  電影官方在發布這條采訪視頻不到一小時，又上傳了當時江棠的試鏡視頻。

  視頻經過剪輯，沒有江棠以外女演員的露麵，但卻同時出現了江棠和安德森，不管是江棠的優秀表現，還是安德森對她的讚歎誇獎，都在鏡頭前一覽無遺。

  反擊的第二步重拳而出，效果相當卓著。

  安德森本來就是享譽世界的頂尖大導演，數十年積攢下來的信譽度，讓大眾對他的信任明顯要高過西澤爾。

  先前攻擊江棠和劇組的那些人裏，其中一個有力說辭就是安德森沒有表態。

  他們認定安德森是為了電影不得不妥協，卻又因為不想低頭而選擇了沉默。

  這些人舉證的時候說得像模像樣，就好像他們是安德森肚子裏的蛔蟲。

  又哪裏會明白安德森不是沒說話，而是在尋找最佳時機。

  現在就是那個最佳時機。

  所謂觸底反彈，就是被狂熱衝動裹挾的輿論，在經曆爆發的頂點之後，人們開始慢慢放棄不理智，懂得冷靜下來看待和思考問題。

  安德森采訪和試鏡視頻的先後公布，就像是轉折點，憤怒攻擊的言論逐漸沉下，取而代之的活躍言論變得理智而清醒。

  在大眾的重新審視下，先前流傳那些的謠言裏的疑點浮現，質疑暗中有人故意帶風向的越來越多，大家也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有競爭對手在故意搞事。

  江棠的形象逐步從靠西澤爾走後門上位，變成資本攻擊裏的無辜受害者，雖然不說馬上得到大眾的認可和喜愛，但至少有了餘地。

  真正辨別決定觀眾態度的時候，還是需要等到電影上映再看。

  江棠要是演得好，那自然是鮮花與讚美；

  江棠要是演得不好……介時輿論上的反彈和抵觸，將會比現在還要激烈。

  也是在這時，《新世紀》的第一支預告片公布了。

  *

  幽冷藍光裏荒涼又繁華的城市，是建立在廢墟上的鋼鐵巨獸。

  悠遠滄桑的敘述聲傳來，是和藹可親的老人在給孩子們講故事：

  “她是旗幟，是英雄，是指明方向的燈塔，是黑夜裏的星星……”

  原本柔和的聲音陡然轉為憤怒的嘶吼。

  “——可是她卻背叛了我們！”

  像是石頭砸進平靜的湖水。

  隨之響應的高喊如浪潮一重高過一重，直至淹沒畫麵。

  畫麵很快跳轉，從萬裏高空迅速俯視而下，壯闊冰冷的城市在雨夜裏鋒利清晰。

  建築近在咫尺，灰白鋼鐵和遒勁藤蔓交織，奇特又美麗的質感就在眼前，城市深處那浩瀚如深海的氛圍撲麵而來。

  雪白冷凝的江棠側臉一閃而過，伴隨著強烈有力的鞭腿，啪地甩在牆上，頓時牆麵破裂、碎石飛濺。

  黑暗裏，唯有那雙眼眸亮如辰星。

  畫麵再轉。

  “亞瑟！”

  穿著筆挺軍服的西澤爾，沉默冷肅地站在鏡頭前，收斂起所有放肆不羈的他，宛若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塑，半垂的眼睫覆蓋住眼底閃爍的痛苦又掙紮的光。

  隨後一隻粗糲寬大的手掌重重落在他肩膀，也讓他的神情為之一振，眼裏的痛苦掙紮也越發劇烈，甚至讓屏幕外的人能感覺到他糾結下的濃濃哀傷。

  “你是我們的希望。”

  畫麵裏，西澤爾飾演的亞瑟悄悄撇開視線，不敢與對他寄予厚望的將軍對視。

  可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現實逼迫年輕的亞瑟不得不舉起冷刀，朝著屏幕狠狠劈下，屏幕的碎裂無聲昭告他的決心，但是他眼底的光卻於黑暗裏寂滅。

  “我們的計劃是，清除世界樹。”

  “我們要做的，是保護世界樹。”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狠戾，一個柔和。

  在重疊交織下，兩道聲音矛盾對立，又詭異融合，餘音回蕩。

  而整部電影圍繞展開的世界樹也第一次在畫麵裏展露它的原貌。

  超越想象的畫麵驀然出現，那是對眼球的衝擊和震撼，更是無上的視覺盛宴。

  直到屬於世界樹的光芒如潮水緩緩褪去，觀看的人仍然無法抹去刹那的驚豔，直到悠長的鯨歌將他們從安靜裏喚醒，在曠古蒼涼的世界裏散發著無盡的哀傷。

  有如回歸原始、深藍幹淨的大海裏，巨大的藍鯨縱身躍起，砸在海麵上，漸起層層水花，又甩起尾巴歸於深海。

  鏡頭一直往下，追尋藍鯨消失的方向，視線所及之處從淺藍到深藍再到墨藍，最後成為黑暗。

  黑暗裏亮起微小的光芒，光芒裏是兩道背影，他們站在亙古不變的浩瀚星空下，在篝火前並肩而立，也相視一笑，默契悄然滋生，千絲萬縷的命運都仿佛寫在那抹淡淡笑容裏，勝過世間所有語言。

  至此，畫麵再歸黑暗。

  導演安德森的名字浮現又消失。

  主演西澤爾和江棠的名字也陸續浮現又消失。

  伴隨黑色畫麵的，是西澤爾和江棠堅定有力的聲音：

  “那將是新世紀。”

  電影題目的《新世紀》也隨之出現在屏幕上，幽藍色字體邊緣散落星辰碎光。

  下麵還有一行銀藍色的小字——

  明年5月，開啟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