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機搖臂也緊追上去，從近處拉高到空中，俯視著小巷裏逐漸逼近的一前一後兩個身影。

  詩寇蒂沒有回頭，但她卻像是腦後長了眼睛，頭稍稍一歪，剛好錯過亞瑟隨手砸來的東西。

  黑暗裏，她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竟然沒有繼續往前逃，而是忽的轉身朝著追殺她的亞瑟攻擊而來。

  亞瑟當即防禦，轉眼間兩人便纏鬥到一起。

  黑暗中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隻知道招招狠辣地對擊。

  且彼此身手的風格都是軍中慣有，也讓亞瑟在交手之餘懷疑起對方身份。

  這時候，那些晚幾步的聯盟士兵總算是追上來，雖然不知道穿著常服的亞瑟是誰，但還是先行衝上來和亞瑟站到一條戰線。

  亞瑟此時才驚訝地發現，剛剛還與他不分伯仲的神秘人，竟然沒有因為後來士兵的加入而顯得吃力，反而還像是之前那樣遊刃有餘。

  很顯然，這個神秘人從剛剛開始都是在收著力。

  像是貓逗著老鼠玩兒。

  這讓亞瑟倍感屈辱。

  安德森指揮著鏡頭的角度，在監視器後露出滿意的眼神。

  優秀演員和普通演員的差別在哪裏？

  如果是普通演員，在這樣的打戲裏，可能腦子裏隻有怎樣打得漂亮和順利。

  但是優秀演員，卻能將角色放在這個環境下，不需要劇本作過多描述，就已經按照常理做出相應的反應。

  就像是西澤爾，原本在這場戲裏沒有任何對他反應的描述。

  但是，西澤爾在完全進入亞瑟這個人物之後，在打戲裏也照樣展露出自然細膩的演技。

  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哪怕是在黑暗環境下顯得模糊而不清晰，甚至有的時候根本拍不到他的臉。

  但是偶爾捕捉的一瞬，西澤爾臉上的神情必然是符合當時人物心態和境況的。

  安德森滿意頷首，知道西澤爾從不讓他失望。

  真正讓他驚豔的是江棠。

  且不說她的打戲完成得讓人驚豔，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讓人喊cut的錯誤。

  就說她在動手時，將打戲風格融入人物角色的性格和心態，令觀眾一眼就能認出她是在有意控製對手的節奏，光是這一點就很有巧思。

  她遊走在群演裏的靈活身姿，也是矯健如風，沒用威壓居然也能踩著牆壁旋身飛踢，輕盈得像是沒有重量似的，連手裏的槍也是如臂指使、輕鬆自如。

  讓片場眾人驚異連連，要不是還有安德森導演壓在頭上，怕是早就在這裏驚呼喊起“華國功夫”！

  所有的都很完美、很順利。

  本就應該完美、順利。

  但是安德森眉心悄然皺起來，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就在片場眾人仿佛在看真實電影在眼前上演似的，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

  “cut！”

  安德森導演猝不及防的一聲，讓高速運轉的片場被摁下暫停鍵。

  片場喊卡是正常事，也許是這場戲有什麽讓導演不滿意的地方。

  沒人質疑和抱怨，在短暫休息後，回到一開始的位置。

  這一次，導演的“cut”來得更快。

  還剛在第一場打戲的節點時，就來了。

  這下也算是知道，真正讓導演不滿意的是誰了。

  片場眾人竊竊私語起來，怪異的眼光落在江棠身上。

  江棠倒是沒怎麽在意，甩了甩汗水和發絲，抬腳朝著安德森的方向走去。

  “導演，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江棠在鏡頭裏的打戲太駭人，站在安德森身側的副導演，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像是突然靠近的江棠是什麽危險兵器似的。

  明顯注意到副導演動作的安德森，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

  然後從導演椅上起身，沒有如眾人以為的那樣，對江棠有什麽不滿。

  他反而招招手，示意江棠到跟前來，然後把監視器裏的畫麵對著江棠重新放了一遍，才問她“有沒有覺得什麽問題”。

  這問題，聽著像是讓江棠自己反省似的。

  但是江棠卻當真從安德森導演語氣裏聽出了疑惑。

  安德森是真的覺得這些畫麵有問題，偏偏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所以才會來問江棠，想看江棠能不能給他靈感或者建議。

  江棠將監視器裏的畫麵看過兩遍後。

  “是不是……武器？”

  安德森導演一驚：“嗯？”

  江棠從腰間扯出道具槍，遞到安德森導演麵前。

  “或許，是它不太符合你想要的感覺。”

  江棠的話，就像是一道靈光，點醒了安德森。

  “對，不該用槍的，不該用槍的……”安德森麵露喜色，對江棠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還是你把人物看得夠透徹！詩寇蒂最好的武器不應該是槍！可不用槍該用什麽呢？”

  他在問自己，也在問江棠。

  江棠嘴唇微動，那兩個字幾乎就在唇邊徘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她將要說出那兩個字時，眼前總是不斷浮現熟悉的背影。

  那是她的身影，也是荒原上唯一前行的背影，像是被沉默汲取走所有的色彩，變得滄桑而冷淡，孤獨又死寂。

  令江棠一時心神恍惚，都沒注意到西澤爾從身後走來。

  還與她想到一處，也替她說出了那兩個字：

  “用刀。”

  “對！用刀！”安德森當即附和，“正好詩寇蒂離開聯盟，又是通緝在外的逃犯，槍支資源有限，用刀才更合理！最好還是雙刀！和人物也更契合！”

  安德森越想，越覺得用刀比用槍好多了。

  還能隱喻地凸顯詩寇蒂這個人披荊斬棘的攻擊性，正如手上的刀一往無悔！

  江棠微怔，胸口憋住的氣倏地散開，反而像是塵埃落定似的，心念通達自如。

  眼裏也有了淡淡笑意，跟著點頭：“嗯，的確是用刀更好。”

  安德森當即喊來道具，要給江棠換掉武器。

  劇組提前備好的武器種類有很多，不需要提前準備，拿來用就可以。

  安德森也沒想給江棠配上什麽紮眼獨特的武器刀，他覺得就是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刀最好，就跟詩寇蒂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