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慵懶得仿佛萬事不經心的江棠，在看到菜單後，迅速精神抖擻，像是瞌睡中的獅子發覺到獵物的出現。

  她明顯灼亮的眼神，倒映在桌對麵的陸沉眼裏，令他不由得彎唇而笑。

  這笑，恰好落入江希景眼裏。

  中午的時候，楚校長提起江棠與陸沉關係，江希景滿心疑慮，卻礙於楚校長在不好多問。

  現在沒有其他人，江希景就要直白得多。

  服務生點完單後，江棠起身去了洗手間，陸深也因為接電話去了露台。

  沒有旁人，江希景瞥著江棠離開的背影，劍指陸沉，開口就問：

  “聽說陸沉同學跟我們小棠關係不錯？”

  陸沉緩緩挪眼。

  與江希景目光相觸時，雙方都敏銳察覺到不同。

  “的確不錯。”

  陸沉直言不諱，也沒有避開江希景的視線。

  他展開餐巾，動作優雅而矜貴，並沒有因為年齡小就在江希景當前露怯。

  “不過沒想到，江先生會是江棠她的哥哥。”

  溫和言語裏，鋒芒暗藏。

  江希景靠在椅子裏，哼笑了聲。

  “可能是因為不熟，才沒有告訴你她的家族關係。”

  “也許是沒有必要。”

  沉靜如霧的少年，眉眼也仿佛被縹緲煙靄所籠罩。

  看似沒有任何攻擊性，實際上崢嶸蟄伏，不動如山。

  江希景兩個回合沒能壓製陸沉，說意外也不意外。

  畢竟是陸家精心培養的繼承人，要是真的輕易露怯，那他就要考慮陸家是不是能繼續延續他的輝煌。

  此刻陸沉展露的優秀，也在道理之中。

  正好這時，陸深回來了，提前終止他們的對話。

  江希景與陸沉的對陣消弭於無形，無勝無敗，平局。

  陸深也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他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看向弟弟。

  陸沉沒有露出半點異樣，反而問起他們母親這月的生日宴。

  陸深被轉移注意力，朝江希景說：“對了，月底我媽生日，正好叔叔阿姨回來，兩家人要一起吃飯，到時候你可得把時間空出來。”

  江希景頷首：“這個當然。”

  陸深順勢問起蘇鈴阿姨的身體情況，江希景回答說沒有大礙。

  這時江棠也返回座位。

  氣氛逐漸恢複正常，江希景和陸沉都是一臉什麽都沒發生過的表情。

  這頓飯，江棠吃得很滿意。

  桌上三人都已經習慣她的食量，不僅沒有表現出驚訝，還貼心問她要不要加菜。

  江棠當然不會拒絕。

  等她飯飽饜足，江希景和陸深則是一邊喝酒一邊談起生意。

  陸深似乎利用手裏閑錢，搭著江希景做了些投資。

  他本來就在娛樂圈明星收入榜位列前五，在搭著江希景這趟順風車後，每年投資的實際收益至少還要在表麵收入後麵加個零。

  兩人談起最近的項目，聊得火熱。

  江棠幹脆起身去露台上吹風。

  服務生替她送來冰淇淋作為飯後甜點，江棠就吃著冰淇淋，欣賞自然夜景。

  沒想到陸沉也跟著她出來，在她旁邊坐下。

  剛開始，誰都沒說話。

  突然陸沉問她：“你跟我哥一起工作的時候，他看起來開心嗎？”

  江棠手撐著下巴，思索一下後回答：“樂在其中。”又看向他，“為什麽突然問這些？”

  “就是想知道，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麽感覺。”

  江棠想起午飯時，陸深無意間提起的他的出道經曆。

  也就是所謂的世家少爺為追逐夢想，而放棄家業離家出走。

  似乎跟安妮有些相似。

  陸深開玩笑般提起那段過往時，江棠聽出了被陸深藏在話語裏的愧疚。

  而現在陸沉問起他哥哥的工作，江棠也聽出陸沉言下的關切。

  真是有趣的兩兄弟。

  “你為什麽不問他？”

  江棠意有所指地往身後瞥了眼。

  陸沉跟著回頭看去，剛好和陸深對視。

  陸深立馬朝他笑笑，笑意在暖黃燈光裏灼灼發亮。

  “他對我很愧疚，他覺得，是因為他的離開，才讓我背負重任，所以他一直以來拚命對我好，想要彌補我。”

  “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很高興他能做他想做的事。”

  “因為你做不到？”

  江棠的犀利，讓陸沉說不出話。

  他一直覺得，江棠有種超越年齡的睿智和通透，總能敏銳捕捉到他的情緒。

  見他不說話了，江棠緩緩而道：“有些話，憋在心裏，不如說出口。”

  陸沉的眼裏難得多了茫然：“怎麽說？”

  江棠眺望著遠方，語氣悠然如智者：“憤怒就說憤怒，埋怨就說埋怨，放下就說放下。”

  陸沉輕笑出聲：“聽起來很容易。”

  江棠彎唇：“本來就容易，是人把它變複雜了。”

  陸沉若有所思。

  所以，是他把事情變複雜了嗎？

  兩人沒再繼續聊下去，因為江希景起身過來，說準備回家。

  他喝過酒，就叫了司機來開車。

  陸沉沒要他送，他的司機和車一直等在餐廳外麵。

  陸深新搬的住處離江希景家更近，就留下來搭的江希景的車。

  他們先是把江棠送回家。

  江希景目送著妹妹的背影，冷不丁問起：“你們拍的那部綜藝，叫什麽名字？”

  “怎麽？難道你還打算去看？你……等等，你不會真的想去看吧？”陸深瞪大眼睛跟見鬼似的，“你？江希景？看綜藝？”

  江希景平靜回視過去：“很稀奇？”

  陸深嗤道：“完全不搭調好嗎？”

  江希景懶得跟他多說。

  繼續跟陸深扯下去，還不如問常青。

  最後江希景沒有問，因為就在第二天的午休時間，從外麵開會回來的他，路過秘書辦新招實習生的辦公桌，無意瞥見電腦上正在播放的綜藝。

  江棠的臉，在黑乎乎的環境裏，璀璨得像顆星辰。

  他停下腳步，一言不發地直視電腦屏幕。

  跟在他身後的常青，暗道要遭，一個勁地使眼色。

  可惜傻乎乎的實習生不僅在辦公室看綜藝，還作死地戴上了耳機，全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

  直到整個秘書辦都向她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

  實習生後知後覺地摘下耳機，轉頭對上一張冷臉，嚇得險些當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