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很寬厚(求月票求訂閱)ii.
作者:怪誕的表哥      更新:2021-07-12 04:01      字數:8429
  張光耀走到範文程的屍體前,低頭看去,血泊中的範文程還瞪著眼,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張光耀覺得對方有些可憐。

  ??憑心而論,他認為範文程入關以後主張仁政,這是有功的;他認為當官者善待子民就是好官,不論他仕的是清朝、還是楚朝。

  ??但清軍七次入關,殺燒搶擄,屠戮蒼生,範文程皆參與決策……因此,必殺之。

  ??張光耀再一次想到父親守著薊鎮,渾身浴血地倒下去的場景;想到永平府數十萬無辜者被屠的場景……

  ??他抬腳,把範文程的屍體踢翻過來,探手往他懷裏一摸,摸出一封信紙,當著所有人的麵攤開來。

  ??不遠處的乾朝百官都呆愣愣地立在那,看著這一幕,他們隱隱預感到有些不妙……

  ??~~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晉王!”

  ??眾人目光一轉,隻見王笑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身。

  ??“晉王沒死……晉王沒死!太好了!”

  ??許多人歡呼起來,但其實……他們都不怎麽驚訝。

  ??範承謨的目光從範文程的屍體上移開,落在王笑所在的地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終於明白舒愛星做的選擇是什麽原因了。

  ??王笑沒死,自己這次兵變就是一個笑話……

  ??“他裝死騙我們的對不對?”朗保富喃喃道:“他堂堂晉王,怎麽可以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裝死蒙騙我們這種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範承謨沒有回答。

  ??他現在回過頭看,整件事都那麽可笑,王笑的陰謀簡單又明顯,一點也不難猜。

  ??但為什麽自己根本沒有發現、反而像是被下了蠱一樣,一頭紮進去?

  ??大乾朝就像一場狂歡,是包括自己在內的許多人用力表演、為京畿百姓演出的盛世。

  ??別人都知道構建這場盛世是為了投降。

  ??就連那些所謂的‘愚民’,臉上看著蠢兮兮,該逃的時候一點也不含糊;

  ??就連阿布奈,那個看起來傻嗬嗬的、一根筋的蒙古莽夫,之前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也是冷眼旁觀。

  ??隻有自己,沉醉在這盛世裏,沉醉在‘宰輔之子’‘大乾將軍’‘青年才俊’的名望中,忘了回頭……

  ??父親說過“隻要平安度過今天,王笑不會再有名義對付我們”,但他已經死了,活不過來了……

  ??範承謨想哭,但感覺心都幹裂了,哭都哭不出來。

  ??他張開嘴,是啞然地嘶喊……

  ??他被衝過來的楚軍士卒摁倒在地,對方並沒有像對待範文程那樣給他一刀……

  ??那邊王笑已策馬過來。

  ??“王笑!”朗保富大喊道:“一天到晚裝死騙人,算什麽英雄?”

  ??王笑轉頭看了他們一眼,表情有些疑惑。

  ??“我沒有裝死啊,我剛才摔倒了,暈過去了,發生了什麽?”

  ??“……”

  ??王笑沒有再看範承謨和朗保富,隻吩咐了一句“把他們的嘴堵一下。”

  ??其實他覺得這兩個年輕人很有理想誌向,至少比那些一心隻想苟全的老狐狸們要有骨氣。

  ??清軍入關的時候,楚朝如果多一些這樣敢放手一搏的年輕人,局勢未必會到那一步……

  ??他策馬走到張光耀麵前,抬高了音量,問道:“發生了什麽?”

  ??聲音頗大,大家都能聽到。

  ??張光耀大聲道:“稟晉王,範文程指使其子叛亂,意圖刺殺晉王,偷襲我軍!”

  ??王笑揉了揉腦袋。

  ??“竟是這樣?”

  ??“是!範文程現已伏誅,末將從他身上搜出一份參與者的名單……”

  ??一句話,全場的乾朝文武大驚失措。

  ??名……名單?!

  ??王笑也很驚訝,吩咐道:“切記,大楚已廢除株連、淩遲等酷刑,隻誅惡首,不必牽連其家人……”

  ??“末將領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張光耀手中的名單。

  ??當然也有很多人比較單純,到現在還真以為是範家父子意圖反撲。

  ??但那些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精明人早都看明白了,王笑壓根就沒打算放過他想清算的那些人。

  ??問題隻在於名單上有沒有自己了……

  ??~~

  ??張光耀按著劍路過舒愛星附近時,轉頭看了對方一眼。

  ??舒愛星並不在他的名單上,這個人雖然有過一個清朝一等公的爵位,但一直不受重用,年紀也不大,以前沒有隨軍入塞經曆。

  ??不過,今天如果舒愛星敢隨同叛亂,張光耀也做好了要擊殺對方的準備,他有信心以兩千楚軍,擊敗三萬綠營。

  ??張光耀又留意了一下舒愛星的兵力布置,知道對方不敢和楚軍對著幹,於是用眼神又警告了他一次。

  ??雙方一對眼,舒愛星很謙卑地點了點頭。

  ??他在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成為大乾朝兵部尚書、總督京營十二衛,算是年輕權重了。

  ??張光耀則隻有十八歲,軍職隻是參將,但不管是戰功、權柄,還是渾身氣勢,都已壓了舒愛星一頭……

  ??舒愛星道:“雖然有幾個叛逆,但大乾朝是真心投降,還請張將軍向晉王美言幾句。”

  ??張光耀道:“這不歸我管,我隻管捉拿叛逆。”

  ??舒愛星又道:“是,我會守好天壇,不會讓亂局擴散到城內。張將軍請便……”

  ??就是這一聲“請便”,很快就是百餘人被捕,或人頭落地……

  ??舒愛星勒令乾軍不許擅動,並主動守住大門。

  ??張光耀帶著如狼似虎的楚軍來回梭穿,捉拿、處死那些‘叛亂’的餘黨。

  ??圜丘內的慘叫聲許久沒有停過……

  ??~~

  ??馮伯衡站在百官之中,渾身都在打顫。

  ??他猜到王笑要清算的多是一些曾經隨清軍入關燒殺搶擄之人。

  ??馮伯衡以前是楚官,早早就致仕還鄉了,是在清朝定鼎燕京之後才投奔到京城、依附多爾袞。

  ??這兩年清朝與楚朝之間雖一直在打仗,但畢竟已經正式入主中原了,政策上還是仁厚了許多。

  ??因此,馮伯衡認為自己應該是沒事的,要被追究的罪責不大……

  ??“啊!”

  ??正此時,一聲驚呼在他身邊響起。

  ??馮伯衡又是一個激靈,轉頭看去,隻見站在自己身旁的‘郝希福’被兩個楚軍摁住。

  ??郝希福其實名叫‘赫舍裏·希福’,是索尼的叔叔,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這時被人摁住,嚇得不輕。

  ??那兩個楚軍也不避諱,低聲叱道:“別動,你隨軍入塞幾次?”

  ??“老……老夫沒入塞過啊,老夫自崇德元年……不,自延光十年起,一直在內院任職,平日……平日都是出使蒙古諸部、編戶口、定旗製……”

  ??“別怕,要不了你的命,但你要再被查一查……”

  ??郝希福就這樣被帶走了。

  ??馮伯衡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心中暗道這種滿人元老都死不了,自己就更死不了了。

  ??——不怕不怕,沒事了。

  ??他終於停止了顫抖。

  ??下一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馮伯衡抬起頭,見又是兩個楚軍,他整個人就僵住,好不容易才擠出討好的笑容。

  ??“我……我沒隨清軍劫掠過……”

  ??“我們在查今天叛亂的事。”

  ??“什……什麽?”

  ??一名楚軍湊到馮伯衡耳邊,低聲道:“馮伯衡,你仕楚朝時,貪墨枉法、攬權納賄,搞得天下哀鴻遍野;仕清朝時,依附多爾袞,勸其圈地占房、投充逃人、剃發易服……”

  ??“我沒有!”

  ??馮伯衡大驚失措,一把推在麵前的楚軍身上,想要逃開。

  ??“我沒有……我是漢人!我是漢人啊!”

  ??他接連退了好多步,滿臉都寫著驚恐。

  ??下一刻,又是一聲暴喝在耳邊爆開。

  ??“敢拒捕者,殺無赦!”

  ??“我是漢……”

  ??一把刀徑直抹過馮伯衡的脖頸,血湧出,他栽在地上,身子不停抽搐。

  ??也不知是不是這楚軍刀法不好,馮伯衡一時竟未死透,氣管破開,難受的滿臉紫青,脖子上咕嚕咕嚕地響著……

  ??他瞪大了眼,看到那楚軍蹲下身,看著自己。

  ??“為何要拒捕?!”那楚軍又喝了一聲,很認真地看著他,眼裏帶著冷意。

  ??“……”

  ??馮伯衡好恨他。

  ??——我明明跑不掉的,你捉我就捉我,為何直接動刀,還不如一刀弄死我……

  ??那楚軍很有耐心地蹲下來,似乎在等馮伯衡一點一點死去,嘴裏又隨口說了一句。

  ??“你不是漢人,是漢奸啊……”

  ??~~

  ??索額圖跑過長長的丹陛橋。

  ??他的父親索尼今日在天壇北麵的祈年殿負責典禮的後勤事務。

  ??索額圖想要去提醒父親,王笑又裝死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然而他才跑到祈年門附近,就看到前麵站著一排楚軍,攔住了去路。

  ??索額圖正不知怎麽辦,忽聽身後傳來殺喊聲,轉頭一看,隻見丹陛橋那邊許多蒙古人湧過來,試圖從天壇東天門出去。

  ??有一隊守衛東門的乾軍上去阻攔,兩個蒙古首領大聲呼喊起來,蒙古人蜂湧而上,亂刀將乾軍砍死。

  ??索額圖聽得懂一點蒙語,聽到他們說的是“趁亂搶他們的財寶、女人……”

  ??十三歲的索額圖還沒多少家國情懷,隻知道陛下是主子,而京城是主子的財物。現在邀請來的客人要搶主子家的東西,這讓他感到頗為生氣。

  ??他爬到一棵大柏樹上,試圖看清這些蒙古人的動向,回頭報給舒將軍。

  ??“砰!”

  ??隻見跑在最前麵的蒙古人才衝出東天門,迎麵就是一陣銃響,直接將他們打翻在地。

  ??一隊兩百餘人的楚軍從東天門殺進來,同時又有一隊兩百餘人的楚軍從西天門包圍過來。

  ??“趁亂打劫者殺無赦!”

  ??“砰砰砰砰……”

  ??這樣的巷戰顯然不是蒙古人的長項,一個個慘叫著倒在地上……

  ??索額圖這兩年時常聽人家說北楚的兵馬如何如何凶猛,他卻頗不理解。

  ??從小他聽到的故事都是大清將士天下無敵。也不知為何,後來風向就慢慢變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楚軍交戰,與他想象中不同。

  ??他想象中楚軍像熊,一個個壯碩勇武、比八旗兵還擅於打鬥。

  ??但事實上,楚軍像木頭,像鐵。

  ??他們的整齊劃一,站就是站,射擊就是射擊,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麽一步一步向前推進……

  ??索額圖呆住了。

  ??他從未想過打仗是這樣的,呆板無趣,卻很強大。

  ??他呆呆地看了很久,看著楚軍一點一點殲滅了這兩個部落的戰士……

  ??血鋪滿了青磚,也染紅了道路兩邊的樹林。

  ??……

  ??“什麽人?!”

  ??索額圖忽然臂上一痛,摔下樹枝,被兩個楚軍摁住。

  ??他被帶到一個方臉將軍麵前。

  ??“耿將軍,捉到一個孩子,看起來是乾朝侍衛……”

  ??~~

  ??耿當看了看,見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也沒太為難索額圖,一邊處理著軍務,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漢名叫郝會哭……”

  ??“咦,你為啥叫這名字?”

  ??“索額圖在滿語裏就是會哭的意思,我小時候很能哭。”

  ??耿當大樂,又問道:“那你起漢名,怎也沒換一個好名字?”

  ??“我是庶子,我阿瑪……不,我父親沒給我起漢名。”

  ??“哦。”

  ??耿當不了解那些有很多個妻妾的人是怎麽想的,也沒就此多說,揮了揮手,讓人把索額圖帶走。

  ??索額圖卻掙紮個不停,向耿當哭求道:“將軍,能帶我去見我父親嗎?”

  ??“俺不能,俺忙著呢,別在這鬧。”

  ??“我見將軍英雄蓋世,想為將軍鞍前馬後,隻求將軍能帶我見見我父親,我有要緊的話要告訴他。”

  ??“嘿,你這孩子……”

  ??耿當麵對孩子乞求的目光有些心軟。

  ??他撓了撓頭,顯得十分為難,終於招過一個親衛,低聲問了幾句話。

  ??那親衛往祈年殿方向跑去,好一會才回來。

  ??“耿將軍……”

  ??耿當也不避著索額圖,道:“說吧。”

  ??“是。索尼罪大惡極,已然伏誅了。”

  ??索額圖腦中“嗡”地一下,小臉一片煞白。

  ??“延光元年,索尼隨皇太極攻錦州,在寧遠打糧;延光四年,清軍在京畿擄掠、他隨軍入塞,亦有參與;延光五年,他攻破永平府;延光七年,攻掠山西大同等地……”

  ??那親衛說到這裏,又道:“這次的叛亂,索尼亦有參與,張將軍派人捉拿他,他拒捕,現已被手刃……”

  ??索額圖整個人都是懵懵的,抬頭看著耿當,已不知道怎麽辦為好。

  ??耿當又問道:“他家裏人呢?”

  ??“索尼在延光九年入了內院任文事,其後並未從軍,其子年少,未隨清軍入塞攻掠。索尼還有一個叔父,罪任也不大,又通曉蒙古事,留下聽用……其餘家人皆未追究。”

  ??耿當有些無奈地看了索額圖一眼,道:“好了,俺能給你打聽的都打聽了,去吧,去找你兄長和你叔爺……”

  ??索額圖低著頭,喃喃道:“家父叛亂,將軍不殺我嗎?”

  ??“殺你做什麽,俺們不興連誅那套的。”

  ??索額圖一愣,抬起頭,又問道:“將軍不怕我心裏有怨念嗎?”

  ??“你們赫舍裏……不是,郝家,還有一大堆人要養不是?以後好好幹活,養家糊口,去吧。”

  ??耿當說著,在索額圖頭上一拍,大咧咧就把人打發了。

  ??索額圖跌跌撞撞地走著,想到父親的死,又想到家裏幾十口人以後真要由自己和大哥養,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耿當聽著那哭聲薑慘,撓了撓頭,心想這孩子果然是好會哭,怪不得要叫郝會哭……

  ??~~

  ??在這時代的價值觀裏,範文程、索尼等人以前做的事,其實不算什麽大罪,隻是‘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世人罵雖罵,但大部分人認為他們罪不至死。

  ??他們這些人效忠清廷時盡職盡責,投降了,本該搖身一變成為楚朝的高官才是。

  ??比如漢末之時,賈詡獻計李傕、郭汜攻破長安,害得數十萬人屍遍長安,民間‘相食略盡’,可謂‘漢賊’,曹操追究他了嗎?

  ??往後青史有人罵賈詡漢賊,亦有人讚他多謀。

  ??反觀如今,王笑一定要追究範文程等人,反而是王笑壞了規矩,是“氣量狹窄”。

  ??在這年頭的價值觀裏,哪怕他們出謀劃策害死數百萬人,罪名也比不上今天刺殺王笑一個人。

  ??因為天地綱常,君為臣綱。

  ??自古朝代更迭,士大夫們換君主的事,哪管腳下死多少螻蟻?

  ??於是,王笑決定“恢弘大度”一次……

  ??這天,如索額圖這樣失去父親的孩子有幾十、上百個。

  ??王笑既沒有株連他們,也不擔心這些孩子以後找自己報仇。

  ??他以前看武俠小說,‘為父報仇’之類的橋段很多,殺了人就要斬草除根之類的。

  ??但這年頭忠君思想其實頗重,君要殺臣,臣死了,臣的兒子活著,也隻能感激君的不殺之恩。

  ??哪怕是在滿洲階段觀念也很強烈,主子要殺個奴才,奴才的兒子有幾個能報仇的?比如努爾哈赤的那些親戚裏,一半都是他的仇人。

  ??否則若真算起來,就這幾年的仗,王笑的仇人都有幾十萬個了。

  ??話雖如此,但叛逆是重罪,一般是要誅九族的。

  ??王笑並不誅連,他終於開始向乾朝的降臣們展示了他的‘寬厚’。

  ??清洗過後,鮮血染遍了天壇內一塊又一塊青磚。

  ??死掉的人已經死了,活下來的人卻在高呼著“晉王寬弘大量,菩薩心腸……”

  ??王笑在這一片頌讚之中,沉默地走上祭天台。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每一步都在表明他的態度。

  ??——大家不是就喜歡這種寬厚嗎?不是喜歡玩陽謀嗎?不是喜歡裹挾民意嗎?

  ??那好,來玩。

  ??我會讓你們到死,也隻能頌讚我的寬厚、感激我沒有誅連你們的家小;

  ??我會讓你們看看何謂陽謀、看看在真正的實力麵前,到底誰才有資格玩陽謀;

  ??我會把京城的民意贏回來,同時還要贏得光明正大殺你們的名義;

  ??……

  ??看著祭天台上那個身影,一個又一個人乾朝的文官、士卒忍不住跪下來,他們終於見識了王笑的強硬;一個又一個蒙古人打著千鞠躬行禮,他們終於見識了楚朝的強大。

  ??當刀斧落下,已經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楚朝重新定鼎燕京,也沒有人敢對王笑提出任何條件了……

  ??但祭天台上的王笑閉著眼,感受著帶著腥味的空氣,心裏想的卻隻是“京城,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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