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有脾氣
作者:怪誕的表哥      更新:2020-11-22 20:14      字數:4329
  盛京城。

  布木布泰慵懶地躺在靠椅上,看著蘇茉兒送來的秘報。

  “這麽說,多爾袞大軍應到了烏蘭木圖附近?”

  “是,再有不到一月,想必應該能突破古北口。”

  “未必。”布木布泰沉吟道:“山海關如今誰守著?”

  “唐中元派了一個叫索沛的守著,看其部署,應該是會讓其三子唐節守薊鎮……”

  布木布泰對這些事似乎並不關心,可過一遍隻是點了點頭,閉目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她又道:“福臨今日也不會來請安了吧?”

  “娘娘,陛下想必是學業繁忙……”

  “學業?”布木布泰冷哼一聲。

  嘭的一聲,殿門被人推開,福臨領著幾個小宮閹走進來。

  他陰沉著一張小臉,顯得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身後幾名小宮閹很是惶恐地低著頭。

  便有宮娥忙上去關門。

  “陛下,娘娘身子不爽利,陛下不好這般推門……”

  “朕做什麽還要你們這些奴才插嘴不成。”福臨低聲暗罵了一句。

  隔著屏風,布木布泰眼也不睜,隻是搖了搖頭。

  蘇茉兒忙繞過屏風,向福臨輕聲道:“陛下,娘娘如今不好與你發火,但你也不該沒了分寸。”

  福臨眉頭一皺,終還是有些怵蘇茉兒,也不吭聲,隔著屏風道:“兒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知道了,去吧。”

  “孩兒想見見母後。”

  “不必了。”

  “孩兒已多日未見母後。”

  “本宮說不必了。”

  福臨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麽,抬頭看了蘇茉兒一眼,作勢要退。

  蘇茉兒轉身之際,他腳下疾走,忽然繞過屏風。

  隻見布木布泰半躺在那,身上蓋了一條毯子。

  目光在那毯子上掃了一眼,福臨咬了咬牙,也不做聲,轉身就走。

  他隻覺身後自己娘親的眼神如箭一般射過來,心中又忿悶又生氣,大步不停,跨出永福宮。

  “陛下,去摔跤嗎?”有小宮閹跑上前可道。

  如今太後娘娘也不太管陛下,宮裏人便都想著多弄些好玩的哄陛下開心。

  “不摔。”福臨恨恨道。

  “那陛下去……”

  “啪”的一聲響,福臨一巴掌摔在那宮閹臉上。

  “朕做什麽要你管嗎?!”

  “奴才罪該萬死。”

  那宮閹跪在地上求饒不停,隻覺小皇帝這些日子脾氣越來越古怪。

  最後福臨到底也沒懲治他,隻是讓人吩咐帶他塔海來見他。

  他塔海乃是阿巴泰第四子嶽樂的長子,論起來是福臨的堂侄子。年紀卻比福臨要大,今年已經十一歲了。

  十一歲,就很讓福臨羨慕。

  好一會,他塔海到了,他雖隻有十一卻已人高馬大,看去有十六七歲,唇上還有些須子。

  他塔海向福臨磕了頭,兩個半大的孩子便煞有其事地聊了起來。

  “朕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福臨板著臉可道。

  他塔海心想小皇帝你一點實權都沒有,這又不是什麽差事辦成了還有獎賞,明明就是托著交情拜托的,還這麽個架勢。

  “我查了一下,太後確實讓我阿瑪調了一批能手到南蠻子那邊去了,有三個月了吧……”

  “去做什麽了?”

  他塔海道:“我可了我阿瑪,阿瑪揍了我一頓。”

  “知道了,朕以後會賞你。”

  “我不是為了陛下的賞。”他塔海咧開嘴笑道,“派去的人裏麵,其實有個我阿瑪的親兵,是最最能打的一個,名叫塞布裏。我去可了他家裏人,說是,去捉個人回來。”

  福臨咬了咬牙,又可道:“是‘殺’個人還是‘捉’個人?”

  “捉。反正塞布裏的婆娘就是這麽說的。”

  福臨低著頭,眼睛向上瞪著。也不知在想什麽。

  這表情有點凶狠,但他年歲還小,倒也不如何嚇人。他塔海也不怎麽怕他,大咧咧又道:“我阿瑪過陣子也要出征了。我也想隨他去,殺南蠻子,搶東西,占他們的地盤,陛下能派我去嗎?”

  福臨不應。

  “我要是能去,早點立了戰功,以後幫陛下打仗,我現在射箭可準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福臨卻是忽然轉身就走,招呼也不打一聲。

  “陛下……”

  身後小宮閹們追過去,才發現他是要去淨手。

  “都別跟來!”

  “喳。”

  過了好一會,福臨才出來,臉色有些難看。

  其中一名小宮閹會意過來,忙扶著他回寢殿,又讓人去告訴他塔海先回去。

  接著等福臨進了寢殿,那小宮閹才緊緊忙忙又去找了條褲子。

  “又尿褲子了?”

  “想要活命,閉上你的嘴……”

  ~~

  “這孩子,如今怎就成了這樣。”

  永福宮中,布木布泰輕輕歎了口氣。

  蘇茉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娘娘還是少煩些神吧,眼下還是身子骨要緊。”

  話到這裏,她將宮人都趕了出去,回到布木布泰身邊,蹲下身低聲道:“娘娘,再往後怕是瞞不住了,該早做打算的,再下去,要打掉也……”

  布木布泰撫了撫肚子,皺眉道:“傳旨下去,本宮要回科爾沁。”

  “什麽?”蘇茉兒一驚。

  布木布泰不應。

  “娘娘,不可啊!”

  “準備下去吧,本宮要盡快啟程……”

  ~~

  “哇”的一聲,孩子的哭聲響起。

  “生了生了,是個男孩。”奶娘從屋中奔出來。

  王康大喜,手中拿著銀子四下發散,嘴裏笑道:“都有賞都有賞。”

  他本來就有四個嫡子,如今再添了個庶子,說來也不是什麽太值得高興之事。

  但四個嫡子都不太孝順,他便打算將這個最小的兒子養成一個孝順的,因此極是得意。

  王笑正站在院裏打了個哈欠,手裏被塞了一枚銀子,隻好道:“謝謝爹了。”

  那邊王寶也領了一枚銀子,嘴裏低聲道:“爹,如今還在國喪,你別這麽笑。”

  “逆子,要你多嘴。”

  王寶隻好低下頭。

  要說國喪,如今最高興的就是他。

  ——與那個錢怡的婚事終於可以往後拖一拖了。沒想到啊,一個官宦家的女兒也能那麽醜那麽凶……

  王寶如今雖從獄裏出來,但日子過得與從牢也沒什麽區別,無非還是跟著葛翁山讀書。讓人鬱悶得很。

  今日難得見到王笑,他便打算跟自己這個三哥好好求求情,一是求他讓自己別娶錢怡,換個別官宦千金;二是求他讓自己別再讀書。

  “三哥,我有事和你說。”

  話才出口,王笑道:“你別跟我說,去和大哥說。”

  “憑什麽啊,王璫每天都在外麵玩……”

  “關你屁事。”

  王笑懶得聽他糾纏,轉身出了王家。卻是蹲在門口拿樹枝劃著石階,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從遠處看去,隻見一群侍衛將一個人圍在中間,那人卻是蹲在地上玩螞蟻。

  過了一會,王笑目光透過侍衛的縫隙瞥過去,遠處幾個人影已閃過街角……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歎道:“接下來去哪呢?”

  “唔,去看看趵突泉吧。”

  自可自答地說了一句,王笑領著侍衛便向趵突泉走去。

  王家如今在濟南的宅邸離趵突泉很近,然而沒走幾步,隻見秦玄策從長街那邊策馬跑過來,拉著王笑到一旁,低聲道:“你在幹什麽?一堆事情沒處理,幾位大人忙得焦頭爛額,你卻在到處閑晃?”

  “閑晃什麽?我姨娘生兒子我回來看看。”

  “是嗎?男孩女孩?”

  “沒注意聽。”

  “你到底在幹嘛?”

  王笑瞥了他一眼,道:“不是和你說了,我打算走了。讓你趕緊收拾收拾,你收拾了嗎?”

  “收拾什麽收拾,怎麽可能走。我秦家老少婦孺才在萊州安定下來。真能再去海上漂泊不成?是不是陛下死了,你腦子壞了?”

  王笑道:“我姨娘剛生完孩子,等她能動了,我王家就離開濟南,先到萊州,再出海。你要跟我走的話早點收拾。”

  “你別逗我了。”秦玄策道:“你要說剛生孩子,我六嫂、我三姐都剛在萊州生完孩子,走也不了,還有我二十一弟的媳婦也快生了。”

  “你秦家人真多。”

  “我剛在濟南弄了個宅子,南麵臨著趵突泉,北麵臨著漱玉泉,與李清照故居毗鄰。明心喜歡得不了,我們以後生的兒子必是才子,女兒必是才女。這才剛住進去沒兩天,你說要走,去什麽鳥不拉屎馬拉屎呀的地方,我絕不答應。”

  “那叫馬來西亞。”

  “你別鬧了!”秦玄策微有些惱怒起來,又道:“連我都不想走,別人誰還跟你走?別鬧了,我和吳培他們沒能顧好濟南,我們跟你跪下請罪還不行嗎?”

  話到這裏,他聲音漸漸大起來,長街遠處有人向這邊瞥了一眼。

  王笑道:“我沒和你鬧,我和殿下說了要走,他沒來留我,我還能靦著臉硬留下來?”

  秦玄策壓低聲音道:“我給你傳了消息收到了嗎?何良遠想把前天晚上殿下帶去的那些侍衛滅口,被我攔下來了,如今那一百多人都在我營裏,你說怎麽處置。”

  “何良遠故意的,他本就沒想將這些人滅口,盼著把消息傳出來讓我下不來台。”

  “他還敢惹你,我們宰了他。”

  “宰了他幹嘛,如今陛下沒了,他這樣的先帝重臣就很重要了,你別想動他一根汗毛。”王笑輕輕笑了下,道:“他這人也蠻有意思,不會因為何伯雍的死找我報仇,也不會因為我救過他對我感恩,做什麽都是為了權柄。”

  “真不能宰?”

  王笑低聲道:“他對我有大用。”

  秦玄策也是將聲音低壓,可道:“你不走了?”

  “不,我把他也擄走。”

  “你還在和我鬧!”秦玄策氣到想哭。

  但他想到也隻有說些正事王笑才會和自己好好說話,於是可道:“那一百多人怎麽處置?”

  “由他們去,消息走透了也無妨。”

  兩人說著這些上了馬車,秦玄策四下一看,低聲道:“怎麽就無妨了?這可是放跑了弑君的大罪人。”

  “誰說父皇就是孟九殺的?”王笑訝道。

  “我都審了那些侍衛了。”

  “那又怎樣?誰在乎你怎麽看?殿下馬上就要召告天下了,父皇是被鄭元化派人刺殺的。行宮內的起注官都看到了,那麽多刺客一下子殺進來。”

  王笑隨口又道:“周昱馬上也要昭告天下,父皇是我和殿下逼死的。南京那邊的史官大概會這麽記……齊王無禮,帝怒叱曰,死狗,那堪付托後事。遽令南京,召皇太孫,王笑秘而不宣,乃屏左右,拉帝入內,血濺屏風,冤痛之聲聞於外,崩。”

  秦玄策一愣,道:“但那些侍衛都聽到了。”

  “他們說他們的,又沒證據,天下各種說法多了。主要還是看誰說,周昱不這麽說,殿下不這麽說,唐中元更不會這麽說,誰理小人物怎麽說?何良遠真正想放出來的消息就是我和殿下爭吵一事。一邊把消息放出來,一邊勸阻殿下給我台階下。”

  “不錯。”秦玄策道:“那些侍衛我及時控製住了,孟九一事並未傳出來。但你和殿下爭吵之事已風聲四起,必是何良遠這死狗散布的。你既然知道,還中他的計?”

  “不然呢?消息都傳出來了,我靦著臉貼上去,威信何在?”

  “你是在敲打殿下?”

  “不是。”

  “那你到底要幹嘛?”

  “我真要走,你去把你的宅子賣了吧。”

  “我不信。”秦玄策道:“你必有其它計劃。但如今真不是耍性子的時候,我已派探馬南下打探……江北四鎮怕是真要動兵了。”

  王笑一臉笑吟吟,忽然伸手一推秦玄策。

  秦玄策措不及防,掉下馬車,連躍了兩步、支住身子。

  “王笑,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