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文和孝
作者:怪誕的表哥      更新:2020-05-11 05:59      字數:2258
  “連我都替陛下感到寒心!國事當頭,陛下勸人捐餉,一個個的隻捐那麽一點兒。本以為是朝官清貧……沒想到,背地裏,卻是家中子侄都能揮金如土。”

  邱鵬程猛然提高聲音道:“你們這些就是這樣對待陛下的?!”

  文和仁猛然發抖起來。

  邱鵬程的意思他自然聽得明白。

  但他委屈。

  倡捐的戶部侍郎白義章自己才捐了五百兩,二哥一個戶部員外郎怎麽能捐得比上司還多?

  滿朝官員,比二哥捐的少的人多了去了,為何偏偏找自己家?

  如此想著,文和仁心中又是恐懼,又是氣憤。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天下哪個官員不貪?哪個商人不盤剝?誰家的子弟不比自己的兒子揮霍?

  陛下自己籌捐到不到銀子,憑什麽就要拿文家開刀?!

  就因為文家現在沒有了權勢。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你們重開東廠,就是為了搶我們的錢?!

  心裏氣到發抖,文和仁麵上卻不露聲色,向邱鵬程笑道:“大人啊,這其中定有誤會,我二哥為官一向清正如水。”

  他說著,臉上的笑容愈盛,解釋道:“我們家三代以前是做生意的,當年有點積蓄。可如今生意愈發不好做了。不過是一些書籍紙硯的,能賣幾個銀子?但做生意嘛,多少講究排場。犬子在外麵,便時常愛吹些牛皮……”

  “哈哈哈。”邱鵬程的笑容幹幹的:“吹牛皮?”

  “哈哈哈,”文和仁便跟著笑了笑,又道:“大人你看鄙人這個廳裏,這些玩物擺件,都是假的,哈哈哈哈。”

  “這個定窯瓷,仿的,哈哈哈,大人再看這幅《萬壑鬆風圖》,也是贗品……”

  邱鵬程又是幹笑兩聲,目光中盡是冷意。

  文和仁額頭上的汗不停地流下來,聲音越來越小。

  “大人,鄙人家中還有一起鍍金的鐵錠,大人可以看看……”

  隨著這一句話,便有下人端了一個托盤上來。

  若非無可奈何,文和仁絕不敢露財。

  但現在麵對這些不講理的番子,他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文和孝現在還隻是被看押在公房裏,一旦下獄,那文家便是要牆倒眾人推。

  此時托盤上的布掀開,金光一閃,文和仁死死盯著邱鵬程的眼睛。

  太平司有多糜爛,大家都知道。這一盤金子,任誰都要心動!

  下一刻,隻見邱鵬程的目光中閃過一絲——

  嘲諷。

  完了!

  文和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不要自己的金子?

  這一刻,他預感到完了。

  “居然還敢賄賂老子。”邱鵬程怒喝一聲:“若非心中有鬼,何必賄賂老子?看來白和孝貪墨一案,證據確鑿了!”

  “這這這這……這怎麽能是證據確鑿呢?”

  文和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證據都沒有,怎麽就確鑿了?你們太平司就是這樣辦案的?

  “不服?”邱鵬程冷笑道:“不服,你就跟我到詔獄走一趟吧!”

  詔獄?

  文和仁心中一顫。

  居然忘了這個!

  巨大的恐懼罩下來……

  邱鵬程見嚇住了他,卻是哈哈大笑道:“這案子查得也太容易了。不過你放心,陛下寬厚,不打算問罪。隻要你能補上虧空……”

  說著,邱鵬程冷笑著附耳過去,輕聲道:“二十萬兩。”

  “兩天,隻給你兩天,給國庫捐足這個數,便既往不咎。不要負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文和仁愣愣地站著。

  嘴唇抖了一抖。

  他並沒有因為邱鵬程說的‘既往不咎’四個字感到慶幸。

  這不過是那個皇帝不想鬧得人人自危,想要慢慢地榨幹文家而已。

  二十萬兩文家拿得出來。

  但隻要拿出這筆錢,文家就完了!

  補上虧空?

  嗬,一旦給了這一次,就絕對會有下一次。天下用錢的地方那麽多,到時候那狗皇帝天天找自己要。

  自古以來,補虧空的,哪一家有好下場?

  白和孝便道:“大人……這金子……其實是鍍金的啊……”

  “事到如今,你還敢嘴硬。”邱鵬程喝道:“來人,搜!”

  忽然。

  “慢著!”

  隨著這一聲高喊,有人踏了進來。

  邱鵬程轉頭看去,卻是目光一變,來人竟是太平司僉事沈旭,身後還跟著千戶吳有財。

  而看後麵,戶部員外郎文和孝竟已被放了回來!

  沈旭,你他娘的。

  心裏這般罵了一句,邱鵬程拱手道:“見過僉事大人。”

  沈旭淡淡道:“案子本官已查清楚了,文家沒錢,並未欺瞞陛下。”

  “可是……”

  “這定窯瓷是假的,這畫是假的,這金子也是假的,你還不明白?”

  沈旭說著,提高聲音道:“這文府內,隻有先帝禦賜的‘敦崇實學’的牌匾是真的!”

  邱鵬程極有些不甘,喃喃道:“可王督公……”

  “王督公那裏要你操心嗎!”沈旭罵道:“還不帶著你的人滾出去,也不看看這裏是哪裏?!”

  邱鵬程:“我……”

  沈旭喝道:“住口!九卿之家、詩書門第,是你這粗鄙武夫能帶人來作威作福的地方嗎?!”

  ……

  呼。

  當太平司的番子魚貫退了出去,文家便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這一劫。

  但這一夜,對於文家諸人,卻依舊是個無眠之夜……

  文博簡的院子裏。

  文弘達跪在冰涼的青石板上。

  過了良久,他二伯與父親才走了出來。

  “蠢才,差點因為你,葬送了家業!”文和仁怒叱了一聲。

  文弘達低聲道:“孩兒知錯。”

  文和孝搖了搖頭,道:“此事不光是錯在七郎。這些年,陛下不止一次想把主意打到我們這些大族頭上來了。”

  文和仁道:“好在父親早有準備,薑還是老的辣啊。”

  文和孝歎了歎,道:“父親是見過閹權之禍的。如今陛下重開東廠,這些人行事全無法紀,今夜之事可見一斑。這還是如今王芳立足未穩的情況。但若是讓再這樣下去,誰知道下一次,我們還躲不躲得過?”

  文和仁道:“那怎麽辦?父親年紀也大了,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