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林焱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直低著頭保持著沉默。

  燈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他的臉被陰影籠罩，讓人看不清神色。

  陳慕的目光從剛開始的希望，慢慢的變得灰暗，好半響才開口，聲音輕慢，有些無力，“我知道了，在你的心中我比不了這個女人。”

  她將手機放在床邊，低著頭整理鞋子，弄好後，兩隻腳伸進去穿好鞋子，整個人站起來。

  林焱張了張嘴吧。

  看著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別擋到我。”陳慕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用肩膀的撞了他一下，聲音中還暗藏著剛才的怒氣。

  “陳慕……”

  林焱終於開口了。

  回過頭，陳慕卻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林焱慢慢的走到床邊，靜靜的拿起手機，劃到圖庫之中。

  那裏……有一個他保留了很久的人，並不是舍不得刪除，隻是他怕。

  一旦刪除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記不住那雙眼睛。

  還有……林蘿那張即使疼痛也要微笑的臉。

  ……

  林焱手指微微劃動，退出圖片，移到美團軟件裏。

  在一家經常吃的老店，點了一大堆的啤酒和烤串，地點……手指有些猶豫的選擇了沙溪河橋下。

  若是平常晚上八點的時候，會有一堆老年人在沙溪河邊釣魚。

  但現在時間是淩晨兩點，大多數的人都睡了。

  林焱並不想要留在家中，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陳慕的氣息，他幾乎一閉眼就能看到，陳慕剛才詢問的暗淡眼神，還有離開時的近乎落寞崩潰樣子。

  他的腦袋中曾裝了一個人。

  目前沒有辦法再塞下另外一個，他得緩一緩，畢竟林蘿從小到大和他一起長大。

  而陳慕不過才區區一個月的相識而已。

  ……

  林焱以前在林蘿斷了腿之後，就經常推她在橋底下散步，林蘿那個時候總是不說話，一臉溫柔的微笑。他說什麽東西，她都認真的聽著。時不時的應和兩句。

  從來都不會反駁林焱的話。

  但總是能夠聽完他的話之後。站在他的觀點上，對他表示理解。並在他原有的觀點上，給予他新的思考方向。

  林焱記憶中的林蘿。

  她常常坐在輪椅上，眉目溫和，無論任何人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都不會生氣，隻會用道理把人說服，讓人無言以對。

  她總是在別人出現了一大堆錯誤後，用溫柔引導的語氣，一臉溫柔的笑著，說著開導的話。

  林焱讀不懂她，也忘不掉她，但他會慢慢的把林蘿放到心底下，用自己的心給她建造一個記憶的墓碑。

  ……

  林焱沒有開車。

  沙溪河就在他家前麵，以前推林蘿在橋底下散步的時候，他總是看著橋旁邊的高樓發呆。

  倘若……

  能在這裏買房子就好了。

  每天都可以帶她來這裏散步，往後餘生，他照顧她。這一輩子，永遠不會對她說一句重話。

  前半生說的重話夠多了。

  後半生就對她說一些讓她開心的話吧。

  可惜……他沒有機會。

  林蘿死了。

  現在似乎連照片都不能夠保存，不能夠經常看看。

  今天就大醉一場吧。

  就當是最後一次看看她的樣子。

  明天好刪除照片，去找陳慕解釋原因，女朋友還是要的。他不能夠因為一個過去的人，放棄掉現在所擁有的。

  ……

  林焱拿著手機看著橋底下的燈，從旁邊的石板樓梯慢慢的走下去，橋底下的道路很寬，不遠處還有一個涼亭。

  橋底下有兩條道路。

  一高一低。

  高的道路下去石板樓梯旁邊有許多矮樹。

  矮的道路。

  距離沙溪河較近，有石椅擋著。這種程度的護欄……擋的了小孩，擋不住有心的成年人。

  林焱隨手拍了拍灰塵，坐在石椅上。

  橋底下有燈。但是燈光微黃，並不能夠完全照亮道路。深夜的天氣更冷。哪怕，他把自己穿的像棕熊一樣，還是有冷風一直鑽進他的脖子中。

  這裏唯一的好處就是空氣清新，自殺絕佳。

  似乎還有一條……

  明早不用丟垃圾，椅子旁邊就有垃圾桶。

  林焱轉過頭看著沙溪河發呆。

  老店主氣喘籲籲的提著烤串和一大堆啤酒，站在橋上視線尋找到林焱的方向，從橋頭的樓梯下慢慢的走下來，老店主一個六十多歲的人，這麽暗的地方看不清路，很容易摔倒。

  下了樓梯。

  老店主走到林焱麵前，有些擔憂的看著林焱勸道，“小夥子想開一點，沒什麽過不去的，人生還很長，不要想著自殺。”

  林焱視線從沙溪河上收回來，轉過頭，從老店長手裏麵接過自己所需要的物品。

  站起來按住老店長的肩膀，滿臉好笑，“店長，你也太擔心了吧。這大晚上的還親自過來，我隻是想看看夜景，順便把明早的垃圾丟了而已。”

  老店長一臉狐疑。

  “那行吧，那我就回去了。”

  “嗯。”林焱應合著，坐下來開了一罐啤酒，一邊喝一邊對著店長喊到，“路上小心點。”

  老店長沒有回應，想來應該走了。

  林焱心情有些沉重，因為林蘿……還有陳慕的事情。

  不得解脫。

  手被冷風吹得有些冷僵，呈現紫紅色。他出來的時候沒帶手套，現在回去拿也來不及。

  林焱打開外賣盒，拿了幾串燒烤，配著啤酒喝，身體才慢慢的出現了回暖現象。

  如果當年，沒有出現那件事情，他也不會這麽愧疚。

  ……

  2010年邯鄲縣深夜三點。

  林焱在床上睡的一塌糊塗，空氣中還殘留著酒香。前一天，他的直播並不是很順利，遇到了一些黑粉，他的心態有些調整不過來，有點崩了。

  再加上租房的合租的對象，是他曾經最討厭的人。

  笑的比哭還要難看的林蘿。

  整天一張喪臉。

  更加讓人心情煩躁，他今天無戲可接，沒有興趣從床上爬起來為直播做功課和準備的動力。

  突然間一陣地動山搖，林焱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嘀咕了幾句翻個身繼續睡。

  身體卻好像在被人不停地推動，出現了一直以來他最討厭的聲音。

  “林焱，快點醒醒……求你，醒過來……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