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洪承疇想當諍臣?
作者:八無和尚      更新:2021-02-20 01:07      字數: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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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福臨,絕不失逆流而上的勇氣,並不乏拚死一戰的決心。

  於是福臨憤怒,憤怒於受多爾袞一脈文武推崇的端重親王博洛,在朝廷最需要捷報的時候,突然給自己淋了一頭冰水。

  憤怒於榨幹了國庫,刮光了北商的油水,甚至賠進去內帑自己的體己銀子,方才整出這些四營新軍,結果,一路高奏凱歌的大軍,在小小一個宿州、淺淺一條小河給攔住了去路。

  前鋒覆沒?

  傷亡五千人?

  於是便駐足不前?

  這叫什麽狗屁理由?

  真當朕是三歲孩子?

  福臨更憤怒於博洛的謹慎,他更推崇左夢庚的激進。

  左夢庚,這才是朕的忠臣!

  要知道,傷亡的前鋒,可都是漢軍正黃旗旗兵,人家漢軍正黃旗固山額真,都不讚同你駐足不前,上疏請戰,你身為主帥,卻優柔寡斷,是何用意?

  “諸卿想必已經都看過端重親王奏書,朕,就想問問……端重親王,是何用意?!”

  福臨臉色木然地將博洛的奏折,扔下龍階。

  兩年的親政,讓這個嘴上絨毛開始變成胡須的少年,有了一種威嚴,君王之威!

  階下的,哪個不是從腥風血雨中爬出來的滾刀肉、油耗子。

  有沒有本事不重要,但如果連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得,早晚挨刀子,丟了吃飯家夥,還不知道是咋回事。

  博洛是誰?

  太祖皇帝之孫,饒餘郡王阿巴泰之子。

  天子的堂兄,當朝端重親王。

  這要是不是大朝會,皇帝都得親熱地挽著對方的手,喊聲兄長問聲安。

  可如今,皇帝當眾扔下博洛奏折,還明知故問,“是何用意”。

  傻子才不知道是何用意,傻子才會指出皇帝明知故問。

  誰是傻子?

  傻子都能站在朝堂上,辱沒了誰?

  於是,開始有人站出來了。

  “啟稟皇上……臣以為,端重親王乃消極怠戰、意圖保全自身實力……此風,絕不可長!”

  “臣附議!臣還要彈劾端重親王,指揮不力、辜負聖意之罪!”

  “……如今敵軍一路敗退,我軍一路大捷,端重親王竟以區區前鋒小挫,而令大軍駐足不前……陛下,臣彈劾端重親王居心叵測、意圖謀反!”

  荒唐不,博洛要謀反都在朝堂上喊出來了。

  “臣附議!”

  “陛下,臣以為王侍郎之彈劾並非為虛……朝廷將五萬精銳新軍交於端重親王,可端重親王卻因一小挫折而放棄剿滅南偽朝的開賜良機,其所圖……無非是養寇自重,自恃兵權在手,意圖與朝廷分庭抗禮……陛下,前車之鑒哪!”

  範文程,老了。

  人一老,就成精了。

  進取之意,淺薄了,凡事,先想著周圓。

  何為周圓?

  相安無事為上,明哲保身為中,損人利己為下。

  但萬萬不可損人不利己!

  萬一,博洛運氣暴膨……上位了呢?

  到時,身敗名裂不說,家人、族人、摯友,皆被連累……何苦呢?!

  冤家家解不宜結,何不……難得糊塗!

  範文程慢慢低下頭,作假寐深思狀。

  別人沒留心,可洪承疇卻將這些看在眼裏。

  老滑頭!

  洪承疇在心裏暗罵道。

  相較於範文程的服老和急流勇退,洪承疇認為自己還未到廉頗老矣、不能飯的程度!

  “皇上,臣有奏!”洪承疇毅然出列奏道。

  福臨目光一閃,臉色稍緩,對於授業恩師,算是給足了臉子,“洪愛卿盡管講來。”

  “……端重親王率大軍南下,為國征戰,且頗有建樹……值此國戰、決戰之際,切不可因瑣事,寒了前方將士之心……無論何處,皆少不了小人……皇上切不可聽信小人讒言,而誤了國朝大事……臣竊以為,左夢庚讒言惑君,罪不容赦免……皇上當立下旨意,就地斬殺,以安前方將士之心!”

  嘖嘖,果然是帝師啊,敢言人不敢言,敢懟人不敢懟的。

  朝堂上一片寂靜,所有人看向洪承疇的眼神,那叫一個“佩服”!

  洪承疇是傻子嗎?

  不,他聰明得緊,身邊那麽多傻子都看出來皇帝的心意,他教了皇帝十餘年,又怎能不清楚福臨在想些什麽?

  無非是猜忌領大軍在外的臣子罷了,這也沒錯。

  可,不該是這時候,等大軍凱旋班師之後,洪承疇甚至願意為自己的“掌門弟子”獻上誅殺博洛之策,佐帝皇基業永固。

  洪承疇此時義憤填膺,滿朝的文武心裏都知道,此時不可內訌,但沒有一個肯站出來反對福臨時,這樣下去,國將不國啊!

  洪承疇太清楚不過這事的後果了,先有大明朝、後有攝政王之鑒,關鍵之時內訌,往往是國亡之先兆啊!

  什麽時候,洪承疇這老鱉成了忠臣義士了?

  其實洪承疇從來都是如此,飽讀詩書的洪承疇,明是非辨黑白,隻是,他的忠義,易變!

  換通俗點的話說,他的忠,是忠於自己,忠於個人的利益。

  與範文程的“急流勇退”不同,洪承疇在乎他個人的利益得失。

  換句話說,隻要吳爭不北伐,洪承疇願意隨時助吳爭一臂之力,就算隔江而治……你好我好大家好,和氣生財嘛。

  但吳爭想砸了洪承疇吃飯的飯碗,那就絕不可容忍。

  兩害相權取其輕,滿清亡了,別人可以降,他洪承疇,不可降,降,則必死,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洪承疇甘擼虎須,破天荒地,做他一回諍臣!

  福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尊師重道,他心懷宏誌,他想做個有為明君!

  他給了洪、範二人,尋常漢臣享受不到的殊恩。

  然而,就在這滿朝文武麵前,竟被自己敬重的老師,給擺了一道。

  何其難堪?

  福臨暗暗深吸一口氣,強捺著憤怒,澀聲道“洪愛卿想必是不了解端重親王的為人……或許是近來公務繁多,累了心神……這樣,朕準愛卿暫退歇息……遲些,朕會令人召愛卿入宮奏對!”

  嘖嘖,所有人的神色,皆是一片豔羨。

  果然是帝師啊!

  這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懟了皇帝,還將皇帝比作那聽信小人讒言的昏君,不受罰也就罷了,竟還有私下奏對的恩典……嘖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