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國策和國本
作者:八無和尚      更新:2020-05-10 23:17      字數:2125
  “陛下!”陳子龍昂頭大聲道,“還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容臣稟奏。”

  “好,你講。”朱慈烺強忍著怒火喝道。

  陳子龍道“臣一向最恨官員貪髒枉法,上任以來,每每議事,皆敦敦教導屬下官員,當以社稷為重。此事一發,臣已經經過粗略的調查,可查下來,或許還真與官員貪汙無關。”

  “滿口胡唚。”朱慈烺怒到已經連陳子龍的麵子也不給了,當著滿殿臣工的麵,喝斥首輔陳子龍,“你說,如果不是官員貪汙,朝廷的錢呢?鎮、興二國公先後解到京城的銀子呢?京城四府之地的夏賦呢?”

  陳子龍沒有回答朱慈烺,回頭衝身後沉聲道“錢相,還不向陛下一一稟明。”

  現任戶部尚書錢益謙拿著一冊帳本出列,然後讀道“七月十五日,鎮國公所轄杭州府運三府夏賦一百一十七萬六千餘兩入京。七月二十六日,興國公所轄常州府運三府夏賦九十八萬三千餘兩入京。朝廷直轄四府之地,夏賦征收共一百六十四萬九千餘兩。今年夏賦,朝廷征收共計三百八十一萬餘兩……。”

  朱慈烺打斷道“聽聽,首輔聽聽,三百八十一萬兩啊,這才幾天,這才幾天啊?”

  陳子龍平靜地道“陛下且容錢相讀完。”

  “好,讀吧……朕倒要看看,一本帳冊,能讀出什麽花來?”

  錢益謙繼續讀道“至十日前,我朝在冊官員共計一千八百六十七人,發放所拖欠七個月俸祿,共計一百七十三萬四千餘兩。至十日前,我朝共有在冊軍隊九萬三千餘人,因京衛大都乃新征丁壯,故拖欠軍餉一至四月不等,發放共計八十四萬一千餘兩。至昨日,京城各司、衙門循例度支發放共計六十三萬兩。陛下,僅這三項合計就已經支出三百二十萬五千餘兩。臣奉陛下旨意,盡可能的發放陣亡將士撫恤五十萬兩之巨,庫中僅餘十萬兩,以備不時之需。”

  讀到此處,朱慈烺臉色漸漸地凝固了,他是知道這二萬多陣亡將士撫恤需要超過一百萬兩銀子,可發放的卻隻有五十萬兩。如果真是官員貪汙,那還可以殺貪官平息民憤,還可以抄貪官家產以補國庫虧空。

  可現在是朝廷沒錢,前沒有積餘,後秋賦征收尚未到時候,他愣了很久,然後頹喪地一屁股坐在龍椅上,“首輔,這又為何?”

  陳子龍躬身道“敢問陛下問的是何事為何?”

  “他養兵數萬,為何能安然無事?朕聽聞,他麾下軍隊的餉銀,幾乎比京衛餉銀高一倍,他是如何做到的?”

  陳子龍稍一思索,躬身道“其實原因陛下也清楚。”

  “朕知道?”朱慈烺驚訝地看著陳子龍問道。

  “其實就四個字。”陳子龍一字一字,平靜地說道,“劫富濟貧。”

  “劫富濟貧?!”朱慈烺呐呐地自語道,突然他眼睛一亮,“首輔,諸公,朕以為……不妨效仿之。”

  頓時,滿殿一片嘩然!

  “不可!”陳子龍大聲道,“陛下,此乃國策,斷不能因為今日小小事件,顛覆了我朝國本。要知道,此策一旦施行,天下士人、富人皆會視陛下為寇仇。望陛下三思!”

  奉天殿中,有七、八成的官員隨著陳子龍的話,跪拜道“此舉乃顛覆我朝國本,臣等請陛下三思!”

  錢肅樂一臉麻木,看著龍椅上的朱慈烺,再看看陳子龍,然後目光從那些跪拜的同僚身上掠過,他奏道,“雖說事關國策,可朝廷財政拘緊,首輔也曾向京城巨賈富戶募集糧餉高達二、三十萬兩。臣以為,何不再行向京城巨賈富戶募集,籌到銀子,平息民憤,以解燃眉之急。”

  不想陳子龍大喝道“荒唐。京城巨賈富戶之前出錢出糧,是為抵抗清軍來犯,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今日卻是為了這些普通百姓之生計,孰輕孰重,豈可同日而語?況且事可一,不可再三,若成了常例,巨賈富戶誰還肯再掏錢?”

  他轉身對朱慈烺奏道“臣了解過,這幾日尋短見之人,大都是因為家中貧寒,欠了別家的銀子無法償還,後被債主逼迫所致。”

  朱慈烺木然地問道“那以首輔之見,此事該當如何了結?”

  陳子龍道“無良富人,逼死良民,自當嚴懲。同時抄沒這些無良富人田產家財,以補將士家人撫恤金,若還有不足,可將戶部所存十萬兩貼補。另京兆府尹辦事不力,沒有與百姓說明朝廷困境,致使引起民亂,當罷官去職,以儆效尤。”

  朱慈烺如同被雷擊了一般,麻木、生硬地點點頭道“那就照首輔所言處置吧,朕累了,諸卿自退吧。”

  說完,顧自指袖而去。

  錢肅樂慢慢地轉身,默默地出殿而去。

  ……。

  謹身殿。

  朱慈烺張開雙臂,筆直地站著如同一個衣架子,幾個內侍在替他摘冕去飾換常服。

  錢益謙跪在殿門東側。

  “錢相可知,朕私下召見卿,所為何事?”

  “還請陛下賜教。”

  “朕要聽真話、實話。”朱慈烺淡淡說道。

  錢益謙如遭雷擊,渾身震顫不止,他呐呐道“臣在殿上說的,確實是實話,望陛下明察。”

  朱慈烺揮手令內侍退去,悠悠道“三百八十一萬兩銀子,不足一月,便消失的幹幹淨淨。錢相,好本事啊。”

  錢益謙大汗淋漓,他雙膝交替前挪,至朱慈烺腳前,仰頭道“陛下,臣確實說的是實話,戶部帳冊之上,每一筆,臣都核對過三遍。”

  朱慈烺一甩手,坐回龍椅道“那六十三萬兩循例度支,又是為何?”

  錢益謙一副沉冤待雪的表情,泣道“陛下容稟,此乃常例,從太祖時起便有之常例。京城各司衙門每日往來所需耗費,各品京官每月糧補、柴補、油補、衣補、車馬補……。”

  錢益謙仔細地讀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

  朱慈烺木然地聽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