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不智一把抓住度節衣袖，問道：“青穀部落有沒人戰死？”

  度節莫名其妙：“多了……”

  “這三天。”

  “沒有，徐先生讓我們當後備隊，出戰序列靠後。”度節明白徐庶好意照顧青穀部落，畢竟是逐鹿領的附屬勢力，來高原是響應征召，當然領地也會付傭金，不過以青穀部落的富庶程度，真沒必要為那點傭金傾巢而出，出戰更多是出於對領地的義務和責任，所以享受點優待也是應該的。

  魚不智提醒道：“剛才部落添人了。”

  度節腦子還是沒轉過彎，說道：“部落據點附近出現流民，很平常吧？”

  魚不智長歎一聲，不再試圖跟度節探討原委，他隱隱猜到了一個可能，想跟度節證實而已，既然這家夥腦袋不開竅，索性自己單方麵來尋找答案。唔，那個可能讓自己有點激動，忘了不用度節配合，自己能直接看到答案。

  打開領主手冊，查青穀部落人口，瞳孔收縮，對度節道：“兩千零一。”

  “什麽？”

  “部落人口，兩千零一。”

  度節失聲道：“什麽？”

  第二個“什麽”，語氣跟第一次完全不同，魚不智沒有說話，輕輕點頭。

  度節呆立原地，黝黑的臉龐上寫滿震驚和欣喜，隨後又是遺憾和不舍，嘴唇哆嗦著，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身上衣服，穩定的大手也不住地微微顫抖。

  部落人口上限被打破了？

  束縛青穀部落繼續壯大的枷鎖被悄然去掉，部落重新獲得發展的權利，倘若能保持下去，青穀部落或能成長為千百年來最強大的部落！

  問題是，能保持下去嗎？

  度節不是笨人，青穀部落人口卡在兩千規模已經很久，人口突然解禁，肯定是有原因的，而部落最近稱得上重大變故的就是高原飛地，獲贈高原飛地之後很快刷新出流民，這顯然不是巧合。也就是說，獲得高原飛地是領地人口解禁的導火索。如果說異族中立據點是賨人部落突破自我的前提，以高原飛地入手難度衡量，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如此一來，青穀部落無法承受失去高原飛地的代價。

  但……

  怎麽辦？

  度節腦海裏麵一片混亂，懊惱地抱頭蹲在地上，雙手猛揪自己的頭發。他是族長，願為部落拚盡一切，但在高原這些日子，親眼見證羌人的憤怒，度節明白青穀部落不可能保住飛地，哪怕他有能力拉上其他賨人部落幫忙，也無法在高原羌瘋狂圍攻下守住飛地，反而徒增傷亡，到頭來雞飛蛋打。

  向領地求助？

  拉倒吧！

  如果守得住，魚不智就不會寧願承受聲譽受損的代價，斷然棄守飛地。不是逐鹿領不夠強，逐鹿軍英勇善戰，未必不能擋住羌人進攻。度節知道逐鹿領多麽強大，可同樣的，他也清楚地知道魚不智的攤子有多大，龍領，飛魚領，別府，多點開花意味著實力分散。沒有人知道羌人圍攻持續多久，在羌人地盤上陷入持久戰，對領地的消耗將是一場噩夢，連後勤補給都難以保障，未戰先有三分敗象。

  飛地要是能為領地帶來足夠利益，加上自己懇求，領地或許願意出手。

  可飛地不僅現在一無所有，即便勉強保住，也勢必麵臨羌人圍堵態勢，從投資收益角度看純粹是個累贅，長久看更是無底洞。連度節都看得出的局麵，慧眼如炬的領主大人和智謀如海的徐庶不會看不到，否則不會做出放棄高原飛地的決定。

  沒有領地撐腰，保住飛地是白日做夢。

  度節糾結得低聲呻吟著，明知是非份之想，又無法抵擋住內心的渴望。部落強盛的契機就在眼前，卻沒有能力把握，隻能眼睜睜看著機會從手中滑過，度節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要不要傾部落之力拚一把？

  度節天人交戰中，渾然沒留意魚不智悄然離去，又悄無聲息地回來，身邊還多了一個徐庶。

  “老度。”

  魚不智的聲音把度節從無何止的臆想中拉回現實，茫然抬頭看著對方。

  “告訴我，你的決定。”魚不智正容道。

  “決定？”

  “飛地，想不想保？”

  度節一個激靈，虎地一下站起，連聲道：“想，想保！”

  “不惜代價？”

  “不惜代價！”度節咬牙道，他知道死守飛地意味著什麽，很多族人會戰死在這片土地上，包括他媳民，但青穀部落人口上限到了，不死守飛地，領地人口也不會成長，始終原地踏步。換個角度想，最壞的結果無外乎部落傷亡慘重，最後竹籃打水一場，但白虎山的根基還在，恢複鼎盛狀態隻是時間問題，有什麽理由不搏一把？

  “好，我幫你！”魚不智道。

  雖然魚不智問他的時候心中就有覺悟，可真聽到這句話時，度節還是感動得熱淚盈眶。美夢成真，度節反而很快冷靜下來，因為他知道這份承諾有多重，魚不智如此待青穀部落，他又怎能不考慮逐鹿領的利益？逐鹿軍是經過千錘百煉好不容易練出的精銳，幾支特殊兵種一直麵臨兵源匱乏，死一個少一個，跟青穀部落可自動補充是兩碼事。飛軍已經殘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恢複元氣，如果最精銳的白毦兵在高原折損慘重，對逐鹿軍的打擊將非常沉重，度節再想保住飛地，也不認為把領地拖入深淵是對的。

  度節深吸一口氣，問道：“大人，為什麽？”

  “這是青穀部落壯大的天賜良機，保不住飛地，你們無法更進一步。”

  “我們可以等，等下一個機會。”

  “下一個機會？”魚不智笑了起來，然而笑容有些苦澀，“沒那麽容易，你不知道在異族地盤上占領據點有多難，光有實力並不夠，還得師出有名，需要類似國戰之類的任務契機……直說吧，或許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度節聞言好一陣沉默。

  他當然希望部落崛起，並不希望拖累逐鹿領，願意等待下一個機會，可當他得知這很可能是唯一機會時，度節不可避免地動搖了。

  想了好一會，度節抬起頭：“代價會很大，值得嗎？”

  魚不智笑了：“隻要你們發展起來，就值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