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殺了就是。”

  朱儁漫不經心一句話，讓在場數人無不色變。

  看起來相貌清臒如文官的朱車騎，殺心著實很強。

  當年鎮壓黃巾軍的時候，朱儁的手段就偏於嚴厲和血腥。

  那時南陽黃巾軍連遭挫敗，兩任首領張曼成和趙弘先後戰死，黃巾餘眾複推韓忠為帥，被官軍攻進城內，韓忠退過小城請求投降，朝廷征討大軍的將領皆欲聽之，唯朱儁不答應。

  朱儁認為如果這時候接受投降，反而會滋長他們造反的意誌，讓他們生出“有利就進戰，不利就乞降”的想法，變相縱敵長寇。於是下令急攻，務必以鐵和血讓黃巾知道造反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對叛亂漢人百姓尚且嚴厲，對來犯的異族騎兵自然更不會有好臉色了。將俘虜通通殺掉，別人未必敢幹，但朱儁幹起來絕對不帶猶豫的。

  徐庶和翟冏麵麵相覷。

  殺俘這種事朱儁可以做，龍領卻是絕對不能做。

  一旦做了，羌胡各部勢必跟龍領拚命，龍領現在石製城牆都還沒有造，即使有石製城牆也不宜殺俘，那是犯忌諱反人類的行為，改人品相當厲害。

  魚不智輕咳一聲，道：“這些羌胡俘虜都是青壯男丁，殺之未免可惜了，且羌胡各部得知後必有激烈反應，大人自然不懼羌胡，不過麾下將士遠來辛苦急需休整呢。剛好龍領缺人口，不若將這些戰俘交給在下想辦法感化，惹感化不了，讓他們部落把人贖回去，也可多些軍資支援建設……”

  魚不智一番話說得委婉至極，朱儁不是不明事理，隻是習慣那樣處理。一時間沒意識到羌胡不是叛軍亂民，河套也不是朝廷管轄之地，得魚不智提醒，朱儁頓時明白殺俘的壞處，借坡下驢把戰俘全部丟給魚不智處理。

  龍領有“感化”羌胡的成功經驗。

  羌胡部落聚居，關鍵是把部落中的族人整體拿下，如果抓到部落首領或德高望重者更好。隻要維係成員關係的部落紐帶不複存在，再為他們提供穩定安逸的生活條件、以及一定安全保障，羌胡逃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羌胡部落間攻伐久矣，失敗的一方，同族多是被甉並，異族則隻有成為奴隸，要殺要剮全看勝利者心情，即使僥幸活下來，有永遠幹不完的活，很少能吃到飽飯，地位跟牛馬牲畜還不如，至少牲畜吃草就行了。龍領願意給他們領地居民待遇，對羌胡人來說簡直比做夢能得到的待遇還要好。

  過去被破虜騎滅族的三個小部落，族人被擄到龍領後很快就融入進來，不僅不仇恨龍領，反而普遍對龍領有強烈的歸屬感和感激之情。

  話說翟冏等人一開始擔心得要死，懷疑對方有詐，想方設法各種試探，好一陣子才明白人家是真心投靠。魚不智倒是能理解河套羌胡的思維模式，典型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

  初步審訊結果出來後，翟冏對說降俘虜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四個部落聯合來犯，其中兩位首領被俘，一位突圍時陣亡，逃出去的隻有蠻牛部的武帥。偷襲不成反被包了餃子，自家又損兵折將，朱儁的一萬多重裝步卒威懾力十足，且龍領騎兵還沒出現，武帥除非活得不耐煩了，明智的做法是有多遠趕緊死多遠。

  另外三部首領未歸，蠻牛部有實力強行將三部留守族人強行收編帶走，可最近羌胡各族大團結和風勁吹，況且四部聯手對敵，戰敗對自己人下手怎麽看都不地道，勢必成為其它部落攻擊的口實。如果所料不差，蠻牛部應該已經準備獨自跑路，另外三部則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翟冏叫來兩位被俘首領，另外兩族俘虜各自推出代表，給他們兩條路。

  第一條路：部落整體加入龍領。

  成為龍領正式居民，附帶介紹居民薪資福利說明，願加入者立刻轉正，無試用期，馬上派人回營地召集其餘族人來投誠。這條重點是“整體加入”，並不是說一個都不能少，不願來的族人要離開誰都攔不住，要投奔別的部落可以，但本部落絕對不能繼續存在，免得留下念想影響願意加入的人。

  第二條路：贖人。

  不想加入或意見不統一難以整體加入者，龍領也願意給他們一條生路，畢竟上天有好生之德，龍領之主又那麽地仁（貪）厚（婪）。拿東西贖俘虜，是草原遊牧民族之間通行的規矩，而漢人與遊牧民族也有很多贖人的事例，被匈奴人擄走的蔡文姬，就是曹操派人贖回來的。

  聽到這個條件的羌胡，半天沒回過神來。

  通常情況下都是漢人給羌胡贖金，抓了羌胡向部落要贖金的漢人據點，近幾年河套沒出現過，讓他們非常不習慣……

  翟冏提出這兩個條件，本意是想讓這些羌胡選第一條，增加龍領人口，可羌胡人不約而同地選了第二條，寧願交贖金也不肯加入。

  事後翟冏才弄明白原因：被俘羌胡根本不相信有那麽好的事。

  咱不是漢人，被俘後不當奴隸就不錯了，等同領地漢人待遇，蒙誰呢？

  直接成為龍領鄉民不太靠譜，還是有人將信將疑，但千不該萬不該，翟冏不該宣傳領地薪資福利情況。特別領地薪酬福利向主據看齊，少數從主城過來定居的還多拿一份補貼。補貼當然跟羌胡俘虜沒關係，可逐鹿領的薪資全國聞名，對苦哈哈的羌胡人來說更是難以相象的天文數字，

  薪酬福利太好，羌胡反而不信。

  騙子！

  要求部落整體加入，召集營地中的族人，是想一鍋端吧？

  當我們是傻子，可惡！

  羌胡代表們堅定地選擇了第二條，感覺還是交贖金這種方式放心一些。

  知道真相後翟冏風中淩亂。

  錯在對你們太好嗎？

  魚不智倒是很看得開，愛來不來，大不了風聲過後讓騎兵多出去幾次，直接連鍋端來得爽快。破虜騎滅了三個小部落，龍領現在的羌胡數量不少，幾乎占到領地總人口的四分之一，雖說領地多了上佳的騎兵兵源，可羌胡人除畜牧外沒別的生產技能，魚不智更希望河套領地漢人更多一些。

  龍領接受的贖金包括漢人奴隸、戰馬和牛羊。

  交易標準公布後，羌胡代表們滿臉的不可思議，飛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