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半夜時分，聯合水師早早用過幹糧，向目的地進發。

  管承對路程和時間的把握夠精準，對附近的洋流和風向等情況很熟悉，渤海海賊帶路，聯合水師一路倒是順順當當。海麵上隱約看到海島輪廓時，天空還是一片漆黑，領主們趕緊打開直播，準備全程記錄海島戰。

  然而，海賊戰船沒有直接向著那座島駛去，前進方向有一些偏差。

  領主們開始竊竊私語。

  “怎麽回事？”

  “走錯路了嗎？不應該吧！”

  “我感覺他們可能是想繞到偏僻位置靠岸，打島上倭寇一個措手不及。現在天沒亮，我們能看到島，島上的人看不到我們，正好可以繞道。”

  “聽君一席話，茅廁頓開……”

  不過領主們很快意識到，剛才有些想當然了。

  第二個島出現在視線中，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原來海賊把巢穴是在一個群島！

  船隊所過之處，翻起條條白浪，與大家最早看到的那個島嶼擦肩而過。抵近時才發現，島上雖然有不少林木，但實在是小了點，支撐不了多少海賊在此長期生存。這支渤海海賊約三千之眾，倘若有家屬，人數隻會更多，巢穴所在島嶼必然很大、有淡水、並且有一些可供島民種植的農地。

  船隊繼續前行，更多海島出現在前方。

  這一路走來，至少經過十餘個島嶼。

  眼前這些島大多很小，有些與其說是島，倒不如說是伸出海麵的礁盤。島上多有植被，但也有光禿禿的石頭，剛經過的一個島便是如此，看上去就象是幾座小石山矗立在海麵上，其中一座小石山下方還有一個中空的洞，讓人不禁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位領主突然道：“這地方好眼熟啊……”

  立刻有人附和：“你也感覺到了嗎？我正想說來著，好象在哪裏見過。”

  沒等兩人討論出結果，直播間裏有彈幕給出了答案。

  這裏應該是長山列島。

  長山列島，又稱長島、曆稱廟島群島，古稱沙門島。是隸屬於中國山東省煙台市的一個群島，全島屬長島縣管轄。長山列島位於渤海、黃海交匯處，膠東半島和遼東半島之間。

  列島由32個島嶼組成，如32顆珍珠一般撒在渤海海峽，風景秀麗，是後世著名的風景旅遊區。突兀矗立在海麵的幾座小石山，正是長山列島一景，就連石山中空位置都與現實中的一般無二，可見奧丁製作遊戲時是很用心的。實景在遊戲中重現，被玩家認出是遲早的事。

  島上陸地麵積超過50平方公裏，主要島嶼是南島和北島。

  這麽大的群島，後世居民超過四萬人，養活渤海海賊綽綽有餘。

  漢末黃海入海口跟現代比有較大差異，近兩千年時間，河水從黃土高原帶下來的泥土不斷沉澱，新增不少陸地。從飛魚領的位置趕到長山列島，行程絕對不算短，以漢代戰船的速度，按理說兩天多時間絕對不可能趕到。但玩家不可能接受大量時間耗費在路上，係統對此有作相應調整。

  海賊巢穴在長山列島，隨隊出征順便遊覽景區，領主們興致越發高漲。

  拂曉前，終於看到最大的南島和北島。

  海賊戰船悄然向大島駛去，玩家水師緊隨其後。

  兩位去長山列島玩過的領主，興致勃勃地當起了義務講解員。

  “我們正在靠近南長山島，當地人通常簡稱為南島，南島是長山列島最大的島，麵積有十多平方公裏，是當地縣政府駐地。北麵就是北長山島，著名的遊覽中心月牙灣、九丈崖公園都在北長山島。”

  “兩個島相距五裏，但神奇之處在於，南島和北島間有一道長壩相連。現在天沒亮，等天亮了就能看到……”

  有人睜大眼睛，試圖尋找連接兩島的長壩。

  可拂曉前的黑暗讓大家什麽也看不到，隻得暫且作罷。

  南島近在眼前，海賊旗艦突然停了下來，很快有海賊船過來，招呼領主們再次過去議事。

  “這裏是沙門島，原本是我們的地盤，也是大家本次行動的目標。”

  管承神情嚴肅，繼續道：“沙門島被倭寇占據後，我們曾經多次嚐試把島奪回來，但島上倭寇兵力比我們多，幾次交手，我們都沒能夠占到便宜，最好的一次是在海戰中獲勝，但搶灘失敗，幾百個兄弟沒有來得及退回來。”

  “我們沒能在戰鬥中獲勝，對島上現在的情況並不了解，島上多少人，倭寇有哪些部署，沒有任何明確消息。不過，從以前雙方交手情況來看，島上倭寇應該有五、六千人，兵力差不多是我部兩倍，但現在有諸位義士相助，添了一萬生力軍，情況已經完全不同，敵寡我眾，倍而擊之。”

  “還有一個利好，我們在天亮前開始行動，避免了在海上與倭寇較量，直接登島作戰，對兵力占優的一方更有利。隻要不出意外，我軍必勝……”

  管承慷慨激昂，個別領主卻是不耐煩起來。

  “說正事，叫大家過來，就是聽你說這些廢話？”

  “別浪費大家時間。”

  “作戰任務為什麽不在昨晚布置？”

  管承鬱悶不已，分派任務之前讓大家明白整體計劃，順便鼓舞下士氣，孰料大家不買帳，果然是一群膽大包天又什麽都不在乎的怪物。這群家夥，難道以為攻打沙門島直接把船開過來就行了嗎？水師暢通無阻地來到這裏，避開與倭寇海上接觸，他花了很多心思。

  為什麽不在昨晚布置作戰任務？

  那是因為管承也沒有絕對把握避開倭寇耳目，他是做好了海戰準備的。直到現在，管承確信跳過海戰步驟，才召集大家過來安排下一步作戰任務。

  碰了一鼻子灰，管承也不想解釋，直接進入主題。

  “諸位或許不知，沙門島分南北兩島，看似分離，實則有石階相連……”

  “知道！”

  “這個誰不知道？”

  又有領主開始鼓噪，甚至有人查到資料開始念：“蓬萊地理誌記載：南北長山相距五裏，中通一路，二十餘丈，皆珠磯石，名玉石街。”

  管承逆血上衝，麵紅耳赤。

  如果係統允許，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幹掉麵前這些無法無天的家夥。

  “我不知道。”甘寧的聲音響起。

  他是真不知道，而且同為NPC，甘寧對領主們打斷管承說話非常反感。還沒開戰就如此對待主帥，這仗怎麽打？

  好好也不禁皺起眉頭，這就是參戰領地太多的後遺症，領主良莠不齊。30多個領地組成聯軍，裏麵有幾個沒素質的混帳不足為奇，以為法不責眾，以為遊戲中可以為所欲為，棄任務於不顧，以調侃NPC為樂。或許在他們看來，戲耍海賊首領能帶來成就感。

  甘寧說話了：“此次出海由管頭領帶隊，請諸位盡可能配合管頭領指令，同心協力收複沙門島。如果有人不願意遵守規矩，退出便是，但不要在此大放厥詞，耽誤大夥辦正事。再有胡攪蠻纏者，休怪我不客氣。”

  被一位NPC當眾指責，鬧騰得最厲害的兩名領主臉上哪裏掛得住。

  “你是什麽東西？”

  “有種動勞資試試？”

  甘寧二話沒說，一手抓一個，直接扔海裏。

  “撲通！”

  兩名領主在大海中一邊掙紮，一邊破口大罵。

  由於好幾位領主開著直播，這一幕通過直播畫麵被很多關注者見證。

  所有人驚呆了。

  那幾個領主有當攪屎棍的潛質，一直自我感覺良好，殊不知惹人生厭，被人出手教訓也是活該。可問題是，玩家領地的NPC，一言不合就把兩位領主玩家扔下海，這算怎麽回事？遊戲中玩家地位特殊，參加叛軍都能得到特赦，更不用說平時的安全保護了，怎麽可能被NPC如此對待？

  玩家世界頓時沸反盈天，熱議如潮。

  玩家中高手如雲，很快便有人推敲出答案。

  飛魚水師武將能把兩位領主扔下水，原因很簡單：他有權限。

  渤海聯合水師出征，是特殊劇情中的一個任務，接到組建聯合水師任務的正是飛魚領，飛魚領也是唯一的任務接收者。換句話說，所有參與行動人員，都會被臨時視作飛魚領的附屬單位，飛魚領對出戰的所有人員有管轄權，無論NPC將士還是隨隊領主。

  正常情況下，這個管轄權應該在領主手中。

  飛魚領主沒有參加水師遠征，但可以將權限移交給其他人員，很明顯，飛魚領的水師武將獲得了權限。從動手前警告語來看，飛魚水師武將認為，那兩位領主的行為幹擾了團隊任務，飛魚領作為任務接受者和水師組織者，有維護團隊任務順利推進的責任和義務，但對方無視他的警告並出言不遜，飛魚領的水師武將遂果斷出手懲戒。

  他不能直接殺人，但任務環境下把玩家扔水裏，係統不認為是謀殺……

  綜上，玩家的尊嚴和地位還是有保障的。

  出現這個令人震驚的情況，完全是一個巧合。

  但無論如何，飛魚水師武將脾氣暴躁是顯而易見的。

  那兩位領主最後那兩句話貌似並不是太嚴重，換作正常點的NPC武將，估計也就姑且聽之，很難想象會立刻動手把人扔到海裏。雖說玩家不怕死，當著這麽多人把人往海裏扔，這舍我其誰的囂張勁也是沒多少人能比。

  “有脾氣！”

  “太特麽狂了！”

  “不愧是飛魚領出來的，牛！”

  “這家夥好酷，我決定以後叫他‘飛魚狂人’。”

  “老子堅決反對NPC對玩家使用暴力，但就事論事，這兩個二貨活該！”

  旁觀者清，看直播的玩家很快厘清了頭緒。

  現場的領主們受到的衝擊最為強烈，沒有那麽快平靜下來，場麵冷清。

  落水領主在海裏繼續撲騰，遊戲中溺水會持續消耗體力值，體力耗淨，開始降血值，如果不能及時脫困，最終結果就是溺亡。從落水到最後溺死，整個過程不會超過3分鍾。

  兩位領主體力已耗淨，到了降血值階段，可謂危在旦夕。

  玩家水師還在後麵，而且現在是夜晚，後麵的水師根本看不清楚情況，渾然不知有人落水，就算知道，趕過來也來不及。甘寧是管殺不管埋類型，唯有海賊有能力救他們上來，領主們紛紛出聲讓海賊幫忙撈人，可剛才兩人把海賊首領好一陣調戲，管承完全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遲遲沒有下令，渤海海賊哪會不明白首領的意思，樂得在船上看熱鬧。

  兩位領主充分詮釋了何謂視死如歸，罵聲始終高亢。

  “廟街十三少，你個挨千刀的！”

  “畜生，這筆帳咱記下了，勞資跟你沒完！”

  稍頃血條清零，白光閃過，世界恢複寧靜。

  兩位領主，卒。

  直播鏡頭忠實記錄了兩位領主水中掙紮全過程，見兩人最終沒能獲救，有人唏噓，有人歎息，有人喝彩，但更多看熱鬧的則是鬆了一口氣。

  終於掛了……

  魚不智苦笑不已。

  他沒能親自前往，隻能通過直播畫麵了解情況。

  與那些收到消息臨時跑來看視頻片段的玩家不同，魚不智一直有關注，他也覺得那兩位鬧事領主相當地討厭，但沒料到甘寧竟直接把人家扔下海。這暴脾氣估計也是沒多少人能比，招致對方一通痛罵也是應該的，好在兩位受害者被前段時間的傳言誤導，罵錯了人，他表示情緒穩定。

  魚不智情緒穩定，廟街十三少卻是淚流滿麵。

  他也看了直播，兩位落水領主喊著他的名字大罵，甭提他心裏多鬱悶。沒多久兩人先後發來申請要求加好友，廟街十三少希望澄清誤會就同意了，結果通訊接通後又是一通劈頭蓋臉臭罵，非魚領主氣得吐血……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回到現場。

  兩位鬧事領主仙遊，聯合水師秩序恢複。

  管承抓緊時間布置作戰任務。

  “南島地方大，有良港，有大量耕地，倭寇主力必然駐留在南島這邊，但北島方向也不可掉以輕心。我們兵力占絕對優勢，最好把這些倭寇全殲，讓他們再不敢覬覦神州，所以我打算兵分兩路，我率主力從南島開始進攻，另派一支小部隊從北島登陸，兩邊同時動手，不給島上倭寇逃走的機會。”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誰願意去北島？”

  甘寧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