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五四 幫扶對接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1-06-03 18:00      字數:4216
  裴元器在食堂吃完飯之後,態度就有所轉變,吃飯之前,他態度和善,話語多是鼓勵,而吃完飯之後,就嚴肅起來,而且也不隻是他一個人在說話。

  “你們是紡織廠,防火這件事上,一定要加倍小心,對廠子裏的每一個人都要加強教育。吃完飯之後,我在毛紡二廠房裏嗅到了煙草的味道,雖然已經停工了,但在廠房裏抽煙,豈不是兒戲?”

  “您說的極是,我立刻安排人清查,一定把那個膽大包天的人找出來。”

  “不是讓你處理那個人,而是嚴肅紀律!還有安全帽的問題,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所有工人的安全帽都是新的,是戴給我們看的,有些工人那安全帽戴的就是敷衍了事,尤其是那些女工!紡織廠不是機械廠、鋼鐵廠,安全帽不僅僅是防止上麵掉下東西來砸腦袋,還要約束住頭發,你看你的女工,留什麽法式的都有。萬一機器開動起來,把頭發卷進去,豈不是壓碎腦袋?”

  “這家廠子很有潛力,要進步不僅僅是要在技術上進步,生產上進步,安全上也要進步。別總是想著培養工人,管理層也要學習。”裴元器在辦公室裏,語重心長的對少東家白誌文說著,他說“這一次,我要把你們魁勝廠做成典型,安排成我們西津紡織行業的門麵。這不光是對你們的鼓勵,還是對你們的督促。

  你們成了正麵表率,很快就有人來參觀學習,西津的、南洋的,乃是外國的,細節上處理不好,丟的不光是魁勝的人,也是西津的臉麵。”

  從魁勝廠出來,裴元器去了城裏,下午略微休息了,晚上則安排與本地行政口的長官麵談。

  山陽縣的縣長沈長河出身於裴元器的秘書室,四十出頭,做事非常幹練,在擔任縣長之前,在西津擔任過區長,履曆很豐富,經驗也充足。二人相熟,所以也沒有那麽客套。

  “山陽是我西津行省的第九個縣,今天轉了一天,整體還是不錯,已經走上了正軌。等我回西津的時候,你跟我回去一趟,行政總院聯絡辦那邊去一趟,選個城市,結個對子。”裴元器對沈長河說話倒也是直來直去。

  而沈長河習慣性的拿出了煙,但是想到裴元器已經戒煙,又小心收起來,說道“大人,這件事正要向您匯報。山陽這一次來了不少移民,機械廠也還在建設中,工作太多,能不離開卑職就不想離開。至於結對子的事,卑職和幾位同僚商議過了,暫定了東莞。若是您沒有意見,這件事倒也不用再跑一趟。”

  “這種事,都是優中選優,你連行政總院聯絡辦的人都沒見過,就選了東莞?”裴元器有些不願意相信。

  所謂結對子,就是當初李君威在的時候,給西津申請的一種中樞支援方式。

  以往,西津得到的資源都是帝國中樞直接撥付的,要錢有錢,要項目有項目,但都是大手筆,在西津的格局已經定下來之後,這種大開大合的合作方式倒也不那麽適合了。因此,李君威向中樞申請,製定了海內與西津聯動幫扶計劃。

  這個計劃具體就是,選擇帝國沿海最富庶城市,與西津的城市結成對子,一對一的幫扶。比如西津城就直接與申京對接,而京畿則與西濱對接,檳城對接的是黑海艦隊。

  在裴元器的印象裏,這個計劃成效並不是那麽顯著,所謂對接幫扶,就是要帝國沿海富庶城市出錢出人,試想一下,誰願意沒事割自己的肉喂別人呢。

  所以這個計劃施行的幾年裏,完全就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十幾個被幫扶的行政單位,能拿多少好處,就看能有多鬧騰,有些時候,還要看感情。沈長河的能力很出眾,裴元器認為,他老家是福建福州,會選擇家鄉結對子呢。

  “大人,時移世易,現在哪裏還用卑職去西津的聯絡辦,自從我們山陽升格為縣,已經有七八個城市的主官派人找上門來,想與我們結成對子進行幫扶,對比了來訪問的幾個城市代表,東莞的條件是最好的。”沈長河笑著說。

  為了避免裴元器不信,沈長河親自去了一趟辦公室,把幾份單子放在了裴元器的麵前,這些清單上列出的是來訪的各城市答應的條款。福州、東莞、蘇州等不少大城市都在其中。

  裴元器挑選出了福州這個他認為的城市和東莞做對比,很快就看出的不同。

  東莞的清單條件很好,第一條就是答應,在結成對子之後,東莞在十年內,至少向山陽移民八千人。而這個八千人特別標注是抵達山陽的人數。相對來說,福州隻是答應移民兩千五百人。

  此外,東莞也列出了不少項目,比如在得知山陽的棉紡織業起來之後,東莞願意出麵拉投資,建立兩家縫紉廠和一家染坊,更是標注了染坊為帝國印染界排名第四的大華染廠的分廠。

  “這是瘋了吧,他們怎麽這麽積極主動?”裴元器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這個幫扶計劃了,想不到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是裕王爺回京之後的變化。”

  這一次外藩改製影響範圍之大,確實讓皇帝李君華都感覺有些後怕,尤其是議院所代表的資產階級勢力所發揮的影響力。其中一個讓皇帝無法接受的地方就是,地方官員在外藩改製之中的態度,他們沒有表現出對皇帝的充分支持,哪怕是在內閣屢屢要求的情況下。

  李君華認識到,帝國的官僚體製與皇權已經有了分離的傾向,而這是完全不能忍受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帝國在建國之初,確立了勳貴體係,但有一樣,勳貴入仕是受限製的,從軍是最主要的方式,其次就是在國有企業之中占據優勢地位。但在地方行政體係之中,勳貴受到諸多限製。相反,地方豪強紛紛滲透進了帝國的官僚體製。

  以往皇權對於行政體係的管控主要集中在高層和重點單位,比如內閣和各行高官官這個層級,再往下就很少控製。而經曆了外藩改製這件事,皇帝決定深化在中層官僚之中的控製力。

  最簡便的方式自然就是設立或者改製衙門,介入人事大權。李君華在中廷之下設立了官員審查局,直接從安全局調人過來。

  以往安全局有秘密審查製度,包括終任審查和提名審查,其中後者最為帝國百姓熟知,那就是對有資格被提名為下一屆內閣成員的官員進行提前審查,避免把一些能力欠缺或者德行有虧的人選進去。而這個職權則被交給了官員審查局。

  名義上是審查局,實際卻是優秀官員管理局,這部分官員被叫做中管官員,即中廷管理的官員。他們會被審查局審查和監督,但同時也會得到更多的培養和提拔。

  實際上,帝國官員的上升是有一定規律可循的,比如行省主要官員在晉升之前,一般會在省會或者省內重要城市擔任過主官。而行省主官要提拔到行政總院,一般都有在經濟大省擔任主官的經曆。而內閣成員多在行政總院的要害衙門有執掌的履曆。

  而這部分中管官員則會在選定之後,擔任重要城市的行政長官。同時,一些重要城市的行政主官也會自動成為中管官員。

  東莞、蘇州、福州等城市官員自然也在這個範圍內。而與西津地區結成對子的城市主官則更會特殊,因為對西津地區的幫扶工作是重要的考核成績,而這個成績會通過裴元器這個特殊人物直接呈遞給皇帝。

  也就是說,如果東莞與山陽縣結成對子,在官員審查局還未那位市長拿出考評分析的時候,皇帝就會看到他的名字,顯然,這是對於仕途來說是極大的便利。

  也正因為如此,中管官員都會盡可能的讓自己的城市與西津地區結對子,並且盡可能的在結對子的城市之中名列前茅。

  裴元器問道“好吧,就算如此,我仍然有一個疑問,那就是東莞那邊如此慷慨的答應你,相比來說,福州等城市就有些小家子氣。”

  “其實您也看到了,這些城市都是帝國的富庶城市。按照行政總院的命令,隻有經濟實力排名前五十的城市才有資格與西津等海外地方結對子。正因為富庶,所以他們能給予的項目、金錢和物質沒有多少區別,甚至說,福州在這些東西上的還比東莞好一些。但問題在於,無論是我們山陽還是西津,缺的最多的就是人。”沈長河說道。

  裴元器對此表示讚同,在這個幫扶計劃中,移民問題是最難解決的,海內那些富庶城市,頂多就是把轄區內一些重犯人、非法移民送來,甚至還發生過把麻風病人等傳染病患者送來的醜事。

  真正讓他們下力氣組織、勸說普通百姓移民西津,困難很大。

  “大人,您知道的,我們最需要的其實就是以家庭為單位的移民。當然,對單身漢之類的也來者不拒,但是您知道,在那些富庶地區,什麽樣的人最願意來西津這樣遙遠的地區呢?”沈長河反問了裴元器一個問題。

  裴元器雙手抱胸,沒有正麵回答“我更相信你的答案。”

  當年在裴元器的秘書室,沈長河就是負責移民工作的,裴元器相信,這位屬下在這件事上更為專業。

  而沈長河也笑了“好吧,大人,卑職不打啞謎。實際上我仔細統計過,主動願意來西津,而且很大可能以家庭為單位來的移民就是失地農民,而且是剛剛失地的農民。”

  裴元器捏著下巴,仔細衡量這個界定,發現真的很有道理。

  沿海的富庶城市本身就是移民的首選,那裏有更多的工作機會。富庶城市不願意在人口上幫扶西津,很大程度就是因為他們也需要人口。

  但是西津與那些城市相比,在工作機會上根本沒有什麽優勢。或許工資高一點,或許稅收和管製少一點,但西津在萬裏之外,需要半年時間才能抵達,還要承受失去生命的風險。

  但是西津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土地。移民來了,隻要想種地,就能自動獲得有免稅時限的土地和一定的開荒權限,不僅沒有任何成本,還會得到各種物資的幫助。

  而海內百姓,對土地有極大渴望的,就是剛剛失去土地的農民,他們隻會種地,也隻會生活在農村,無法適應城市的工作和生活。隻要在這個時候加以引導和支持,這些人有很大可能前來西津。

  “而對比來說,這種移民,東莞比福州多的多,或者說西南幾省最多。這一切,都是由曆史決定的。”

  這部分曆史裴元器也知道,當年光複中華,福建省是帝國第一個完全光複的大陸省份,也是清算委員會第一次展現威力。清算委員會很大的一個貢獻就是把土地收歸為國有,然後國家再把土地租給無地少地的農民使用。

  但東莞所在的廣東等西南省份不同,這些省份曾經是大明幾個藩鎮的地盤,經曆過藩下子弟奪取地主士大夫土地的過程,等到帝國建立時,那裏的土地多是大明藩鎮的軍事貴族。人家歸附了帝國,自然不能清算。雖然當年李君度憑借英王遇刺,處置過一部分,但與清算委員會清算過的其他行省來說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總之就是,西南省份在土地國有化程度上很低,導致的結果就是幾十年的土地兼並容易導致農民失去土地,被迫成為佃農,但是隨著人口的快速增長,佃農也不是那麽好當的,甚至連佃租土地的資格都失去了。因此被迫離開農村,前往加入城市化、工業化的浪潮之中。

  東莞就是如此,但福州不同,這裏的農民使用的土地大部分屬於國家,不會產生土地兼並,所以他們幾乎永遠有土地耕作。隻有當手裏的土地承載不了家中增加的人口時,才會另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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