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章一四六 民間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1-05-19 00:26      字數:4313
  李君威認為林君弘的計劃是不錯的,厄齊爾與他聯絡的書信之中也多次提到這件事,他一手建立的政權,體製內已經充斥了腐敗,越來越多享樂傾向,他雖然嚴於律己,雖然重拳出擊,但都是屢禁不絕。

  實際上,這一點在帝國之中也是如此,區別在於,帝國的官僚體製是建立在一整套的製度上。而藏地的第巴政權,更多的是源於厄齊爾的個人威權。

  “與厄齊爾聯絡的事,是理藩院出麵還是中廷出麵?”李君華看向李君威。

  李君威想了想,說道:“現在是冬季,冬季入藏很危險啊。”

  “所以我不會讓你去的。”李君華嗬嗬一笑。

  “對任何人來說都很危險。”李君威回應道。

  “反正也不急,等過了年化了凍,安排一個使團前往。你如果有什麽好的人選,可以推薦一下。”李君華並未當場作出決定,他喜歡給予自己的弟弟更多的信任,並非因為兄弟之情,也不是因為盲目,而是因為這個弟弟從未讓他失望過。

  “嗚嗚......。”

  一輛火車響起進站的汽笛,全新的火車頭拉著十幾節車廂,哼哧哼哧的開進了申京西站,然後緩緩停下來。

  這是一列從江寧城開來的客運列車,進站之後,車廂裏下來了上千人,也就是在帝國最繁華的區域,才有如此規模的客運人流。

  一個青年站在頭等車廂旅客專門使用的貴賓通道,認認真真的辨認出來的旅客,等到最後一個人都出來了,也沒有看到他要接的人,登時有些著急起來。

  “徐先生,不如咱們進去找找吧,或許那位孫先生在車廂裏睡著了呢。”一旁的車夫說道。

  車夫陪著徐姓青年進了車站,找遍了頭等車廂,也沒有發現他要迎接的孫先生,於是連忙問頭等艙的乘務人員,乘務人員查了一下旅客名單,卻是有一位名叫孫為公的旅客,徐姓青年說:“他從江寧那邊來,我隻是知道他今日到,不知他穿著如何,對了,對了,他很白,非常白,而且很高,要有一米八高......。”

  “哦,我見過您說的那位先生,他很有禮貌,撞到了我,還會跟我說對不起。”一個正在打掃衛生的小姑娘忽然插嘴說道。

  “那你見他下車了嗎?”徐姓青年立刻問道。

  小姑娘笑了笑說:“我肯定見不到他下車。是這樣的,在江寧上車之後,那位有禮貌的先生要了報紙和一杯水,但是.......但是有一個小孩子哭鬧,所以報紙都被他的母親要去折紙鶴了。那位先生沒有報紙,就說了一句旅途定然無趣,就去了後麵的車廂,蘇州站、常州站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他回來。我還以為他已經下車了。”

  一開始接待徐姓青年的那位乘務人員立刻道歉:“很抱歉先生,我沒有幫您找到那位先生。”

  徐姓青年卻哈哈一笑說道:“不用道歉,我已經知道他去哪裏了。”

  說罷,徐姓青年帶上車夫離開了頭等艙,然後一節一節的找,終於在最亂的二等艙裏,他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孫為公。

  這個家夥坐在一節車廂最後麵,盤腿坐在地上,他的麵前坐著兩個漢子,三人圍著的是一團花生殼和兩瓶酒。孫為公卻沒有吃喝,而是聽著那個漢子唾沫橫飛的講述著他年輕時候捕鯨的經曆,孫為公拿著鋼筆,在小筆記本上記著。

  “嘿,孫兄,孫兄,你到站了。”徐姓青年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孫為公抬頭一看,驚訝道:“恩利,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接你下車的。”徐恩利解釋時候。

  “可是這故事還沒有聽完呢,我們下一站下吧。”孫為公說道。

  徐恩利知道好友的脾氣,立刻對馬夫說道:“你下車吧,駕車去申京東站等我們。”

  孫為公現在的身份是一名記者,雖然年輕,但是在申京文化圈子裏非常有名,原因就在於,這個家夥膽大細心不怕死。

  十九歲還未從帝國大學新聞係畢業的時候,這個家夥就偽裝成會計潛入了申京某個蜂窩煤廠,解救了十幾個被奴役的智障工人。結果這個工廠是某個議院某個議員的產業,孫為公差點被打死。

  雖然犯罪者被懲治,被奴役的人得到解救,但孫為公卻因為那件事耽誤了學業,又因為得罪了權貴,因此不被允許畢業。

  但是他的事情被司法部蘇日安過問,最終為皇帝所知,孫為公不僅得到了皇帝的接見,還被稱讚為本朝最有良心的記者。

  孫為公這次去江寧,是進入百王府街采訪。

  江寧百王府解是民間的稱呼,帝國建立之後,優待了前朝的勳貴,大部分勳貴在江寧得到了李明勳禦賜的府邸,可以按照舊爵位得到待遇,但並不能繼承下去。同時也失去了離開江寧城的自由。

  而三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勳貴大多已經故去,他們的後裔卻仍然不被允許離開江寧,孫為公就是去了解這件事的。隻不過工作進行了一半,就接到了不歸奴告禦狀的消息,因此草草結束,乘火車回來。

  徐恩利是孫為公的同學兼好友,隻不過徐恩利與孫為公不同,他出身富貴之家。徐家在朱明一朝就開辦書局,在帝國建立後,更是籌辦了報社,在傳媒界也是響當當的家族。

  三十二歲的徐恩利已經進入了家族的公司工作,這一次主動來接孫為公,既有正事也有私事。

  二人在東站下了車,在火車站旁的飯館請了兩個老水手吃了一頓餃子,聽完了捕鯨船的故事,孫為公才真正回過神來。

  “你說說,我給你安排了接風宴,你非得在這裏吃水餃,真是的。”徐恩利很是不高興,因為他早就受父輩們的差遣,準備介紹孫為公給幾個朋友認識,順便共同謀劃一件事。

  孫為公知道自己的老朋友為什麽這麽積極,並非因為兩個人大半年沒見了,而是因為孫為公現在身份的轉變。

  現如今,不歸奴案在帝國境內已經鬧的非常大了,舉國上下都在關注著這個案子。各方勢力也都摻和其中,絕大部分都想把這件事鬧大,然後不僅要處置外藩,還要把火蔓延開來,內藩、元老院全都收拾了才好。

  因此,雖然李君華已經讓蘇日安專辦此案,但是各方也積極插手,蘇日安順應民意,先是為不歸奴代表們安排了獨立的法務團隊提供法律支持,最重要一點就是將其從詔獄之中提調出來,安置到了申京第一監獄之中,一起進入的,還有察哈爾王阿布奈。

  而蘇日安也保證,一定維護公眾的知情權。所以不歸奴代表們,除了可以見到律師,還可以擁有一個獨立發言人,為其代言。

  孫為公曾經在京畿工作四年,接觸過不歸奴團體,也認識巴格爾,二人曾經一起合作過。所以在被允許擁有發言人後,巴格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孫為公。

  徐恩利的報社自然聞風而動,希望可以借助孫為公的關係,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恩利,我知道你要帶我去見誰,但是我不能見。這是為了公平公正。”孫為公毫不客氣的說道。

  徐恩利對於孫為公冷漠的態度並不驚訝,因為他的這個朋友一直都是如此。徐恩利索性公開說道:“孫兄,那你願意借助我們《鬆江早報》發布第一手的消息嗎?”

  孫為公則是反問:“那你們能答應一字不改嗎?”

  帝國對包括報紙在內的傳媒,管製的一向很嚴格,早在李君華登基之初,就通過了《著作權法案》後來這份法案又經過了兩次修改。確定了一個原則,那就是各大傳媒裏的內容,創造者與發布者享有共同的著作權,需要承擔的義務和責任也是相當的,且都必須實名製工作。

  也就是說,孫為公如果在《鬆江早報》發布了內容,他與鬆江早報都要為其負責。

  正是因為這種共同承擔責任,所以帝國境內的報紙等刊物的自我審查很嚴格,像是那種獨立的撰稿人,很難得到發表的機會,尤其是討論政治。他們發表了不被允許的內容,可以拍拍屁股跑掉,但是報社的編輯和老板可都跑不掉。

  一般來說,報社約來的稿件,都會被嚴格審核,編輯們會進行一些修改,尤其是政論方麵的。

  “不能答應。”徐恩利說道。

  孫為公笑了笑:“還是呀,如果不能答應這一點,什麽接風宴之類的,我還是不要去了。恩利,你了解我的,我這個人不太會做人,到時候鬧起來,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這次不歸奴案的規模不小,你如此打扮前來接我,不用說,宴席上肯定有不少長輩,真合作不到一塊去,你真的會裏外不是人的。”

  徐恩利擺擺手:“接風宴的事,咱不提了,就說不歸奴案吧。孫兄,你我相知多年,相互之間都有了解。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借題發揮的人,我是個商人,卻還是有底線的,我確實是想借機擴大我們《鬆江早報》的市場占有率,但還是會有原則的報道事實。

  你讓我一字不改的報道你的內容,我做不到。因為我知道,你孫為公就是個刺頭,同樣一個事實,完全可以用更委婉的語言表達出來,可是你故意寫的夾槍帶棒的,這是你的個性,因此一字不改是不行的。不然,安全局和行政總院新聞審查署的人都會上門,就會變成發表前審核,到時候還怎麽能算一手消息呢?”

  孫為公不為所動,如果徐恩利不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兩個人也不會到現在還維持著良好的私人關係。但孫為公工作了十幾年,他知道徐恩利再有原則,也是一個商人,商人本身就是軟弱,擅長妥協與變卦。這根本不是語言風格的問題,他不希望在某些關鍵問題上被避重就輕。

  徐恩利拉著孫為公上了馬車,繼續勸說:“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合作,因為你現在是不歸奴的發言人。有大把的傳媒渠道等著公開你的內容,而且按照帝國新聞法,作為發言人,你發表的內容不能被故意曲解,也不能隨意刪減。

  但是我更清楚,你不隻是想當一個傳聲筒,你為不歸奴這個案子在北方呆了四年,你有自己的見解,有自己的想法,這些你總是要有渠道去發表的。”

  “所以我會問你能不能一字不改的發表我的東西呀,你做不到,會有人做到。”孫為公說。

  徐恩利說:“沒有人能做到,所有的報社都是如此。我告訴你,不歸奴這個案子很大,誰很深,你把握不住。你交給我,我能把握住。”

  “你是在講笑話嗎?”孫為公反問。

  徐恩利說:“我爺爺,我父親,都是幹這一行的,你也知道,我堂姐嫁到了裕王府,我堂弟在元老院那邊工作。這件事的利害關係我就這麽跟你說,如果你今天不能答應我,那不歸奴這個案子我就一點也不參與了。”

  “有這麽厲害?”孫為公卻是沒有想到徐恩利是這個態度。

  徐恩利很認真的點頭,孫為公猶豫之後,依舊搖搖頭,不想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我不要求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寫,不會隨意更改你的文章。我就一樣,咱們共同創作如何,反正責任是共同承擔的。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在這種問題上,太平和與太犀利都是不對的。”徐恩利繼續勸說。

  孫為公想了想,說:“好,我考慮一下。”

  徐恩利知道他還是要接觸其他傳媒的,立刻說道:“當然要考慮,我不強迫你。但是我還是要借機表達充足我的誠意。”

  “怎麽,這麽著急就談錢?”

  “你在乎錢嗎?”徐恩利有些惱怒。

  孫為公心想,他的脾氣,這位同學是了解的,於是說:“那你要談什麽誠意。”

  “我堂姐送給我一個消息,過了年,帝國要組織一支規模不小的使團去藏地,既有官方也有民間,你不是一直對那裏好奇嗎,我可以在裏麵給你求一個位置。有一點可以保證,你可以見到那個厄齊爾第巴,做一次專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