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一零 直搗虎穴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12-11 17:15      字數:4217
  站在帝國陸軍駐地的大樓上,正好可以看到二仙橋區的境況,李君威坐在陽傘之下,享受著果汁和這裏的熱帶風光,不時吹著口哨,愜意而舒適,而李昭睿則站在邊沿,用望遠鏡看著遠方,忽然說道:“裕王叔,蘇日安進去了。”

  “好啊。”李君威隨口答到。

  李昭睿不由說道:“這個蘇日安,可真是一個有膽色的人,這個緊張的時候,敢直接到二仙橋區拿人,還是拿那裏的頭麵人物。”

  “這就是你我與他的區別了。”李君威放下杯子,解釋說:“蘇日安這個人,是帶有一些理想主義色彩的,很多時候,他都很討厭,但是當他要做一件大事的時候,肯定能做的大快人心,而且本人也會義無反顧。”

  “可他要真出事了,可怎麽辦?”李昭睿倒是有些擔心了。

  “那他們就是自尋死路了,蘇日安既是帝國朝廷的代表,也是民心所向,他要是死了,檳城乃至整個南洋都會血流成河,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更簡單粗暴了。我不支持使用武力,卻也不憚於使用武力,我希望那些家夥能明白,別給我借口。

  和平解決,我是誠心的,但是殺人,我也是專業的!”李君威平淡說道,抬起頭,看著升起的太陽,無奈搖頭:“日頭越來越毒辣了,回去休息一下。”

  蘇日安行進在成華大道上,道路兩側,不論街道還是房屋的窗戶裏,都站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些男人眼睛裏閃爍著挑釁,有些人則是不懷好意,即便是老人和兒童,也充滿了排斥與厭惡。

  “他們不歡迎我們。”一個法務專員有些緊張,輕聲說道。

  “這是我們的土地,他們沒有資格歡迎還是不歡迎。”負責安全的保安旅少校則表現的很硬氣,毫不畏懼的迎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也很不客氣的亮出自己的刺刀。

  二仙橋之所以叫二仙橋是因為這裏首先有一座橋,其次有一座蠻荒時代留下來的天方教寺廟,而在帝國建立檳城之後,為了把港口與城南廣袤的種植園連接起來,木橋變成了寬大的石橋,而恰逢一群合法的葡萄牙人從果阿、澳門等地前來經商居住,這裏又多了一座天主教堂。

  天方教的臻主和天主教的上帝,帝國百姓可分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什麽區別,也不知道其中的關聯,多神論和先祖崇拜信仰下的帝國百姓本能的認為就是天上的兩個神仙,因此把此地叫做了二仙橋。

  隨著檳城的發展,城市的擴張,二仙橋地區成為了城市邊緣地區,聚集此地的孟族和爪哇族找到了信仰上認同,聚集在一起,把貧民窟一樣的城區延伸開來,並且排斥走了天主教的葡萄牙人,二仙橋名字不改,實際已經是一仙橋了。

  檳城已經到了最鼎盛的時代,在這座城市裏有著現代化的大樓,它們屬於政府、公司。商場或者某個富人的私宅,宏偉的城市以中國傳統建築風格為主,在城區,阿拉伯式的哈資天方教寺廟的尖塔顯的格格不入。

  更為格格不入的是它排外的建築樣式,獨立的圍牆把寺廟、經學院、蓄水池、倉庫全都包圍在了裏麵,儼然一處獨立的城堡,圍繞周圍的則是非法移民的貧民窟,成華大道繞哈資寺而過,而貧民窟則包圍了這裏。

  哈桑站在宣禮塔的頂樓,和煦的海風漸漸被灼熱的太陽弄的熾熱,他身邊的石柱上是用馬賽克鑲嵌的精美圖案,此時的他形容莊嚴,但內心裏卻想著如何安然渡過這次檳城的民亂風潮。

  哈資寺,是他的宮殿,也是他的金庫,更是他大半生奮鬥的象征。

  在社區百姓眼裏,他是尊敬的伊瑪目,在外麵的國族眼裏,他是富裕的勞務公司老板,在小偷商販眼裏,他是幫派的後台,在檳城地方衙門眼裏,他是麻煩製造者,亦是麻煩解決者。可實際上,哈桑曾經是水手、小偷、會計。

  哈桑是孟加拉人,早年因為偷竊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財物,逃到了它的敵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上,成為了水手,聰明的他在十六年的生涯之中學會了各類知識,其中最擅長的就是騙術,後來檳城建立,他來到此處,在一群孟加拉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了勞工代表,然後合法的通過考核,成為了一位帝國國民。

  帝國宗教局發現了他說謊像喝水一樣簡單的非凡才能,主動邀請他入夥,成為了專業神棍,建立了哈資寺,隨著檳城的快速發展,移民限製減少,宗教局勢微,哈資寺落在了哈桑的手裏,最終他成為了這片城區的地下之王。

  類似民亂他不是沒有遇見過,錢、女人還是股份?哈桑站在聖潔的宣禮塔上想著最齷齪黑暗的勾當,一直被他的兒子薩馬義叫醒:“父親,衙門裏的人來了。”

  “很守時不是嗎?”看了一眼懷表,哈桑略帶嘲弄的說道。

  他打交道過的檳城地方官員從來都不守時,當他們要求自己處理麻煩的時候,會來的比兔子都快,當向自己勒索的時候,又會姍姍來遲,抻出更多的籌碼,這守時而且帶兵的官員,他沒有見過。

  蘇日安走進了哈資寺,無論哈桑多麽的邪惡非法,他總歸要披著合法的外衣,做著最全套的表麵文章,會客的廳堂是圓形的房間,牆壁用的是炫白的大理石,高大的窗戶提供了很好的采光,實木椅子用的象牙扶手,可見這裏的奢華,而站在這裏可以看到成華大道最繁華的地段,雖然貧民窟裏風光不好,但肮髒之中卻躍動著金幣銀幣光芒。

  不多時,穿著黑色長袍的哈桑走了進來,蘇日安看到他的頭發已經發白,舉止莊重,儀態森嚴,可蘇日安卻知道他在私底下幹的勾當,可以用無惡不作來形容,所以他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道貌岸然。

  哈桑主動上前,用充滿溫和的笑容麵向蘇日安,右手按胸,輕聲說道:“願主賜平安於閣下。”

  蘇日安微微一笑,卻是拔出了腰間的手槍,輕放在了桌子上:“它更能給我帶來安全感。”

  哈桑不為所動,那些敲詐他與他同流合汙的帝國官員總會用各種手段敲打他,蘇日安這點囂張在他眼裏不算什麽,有些人甚至直接抓了他的兒子,然後敲詐錢財的,哈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請問蘇長官來到哈資寺來做什麽?有什麽需要我為您效勞的嗎?”哈桑問道。

  蘇日安說:“我的來意很多,視察、問罪、審判等等等等。”

  哈桑笑了,站在窗邊,指著繁華的街道說:“我可以陪同您視察這裏的每個角落,不僅是哈資寺,還有整個二仙橋區,相信我,所有人都會對您報以恭順,絕對不會像您剛剛進來時候那樣。但問罪和審判就無能為力了,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合法的,無論身份還是行為!”

  愛拉弧愛嗑爸!

  空氣中忽然傳來了悠長的邦克聲,在窗戶外的成華大道上,所有人,不論在幹什麽,都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想著聖地的所在的西北方向跪下,齊聲祈禱,正是天方教徒五次禮拜之中的晨禮,蘇日安看著一地撅起的屁股,平淡問道:“是嗎,這裏可真是一個合法的地方。”

  按照帝國的憲法,境內任何百姓,不論是國民、外國人,哪怕是奴隸,都有信仰宗教的權力,但是,帝國宗教法律明確規定,所有的宗教儀式和習俗都不得幹擾其他人的生活,不得占據公共資源,顯然這種直接占著公共通道進行宗教儀式的行為是違法的。

  “蘇長官,從很久以前,帝國的官員就允許這種行為了。”哈桑笑著說道,至少他現在還認為蘇日安是來敲詐的。

  蘇日安則是說道:“你可以告訴我官員的名字,我保證你可以在監獄裏見到他。”

  哈桑臉皮一緊,感覺蘇日安來者不善,他說道:“這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而是很多人的開明。”

  蘇日安點點頭:“你認識古柏清嗎?”

  哈桑微微一笑,腦袋裏浮現出了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小小的眼睛裏全是貪婪,貪財貪色貪權,那是他見過最貪婪的人,也是幫助他奠定現在‘基業’的人,兩個人有過十年的合作,期間哈桑從一個宗教局下屬的普通宗教學者,變成了二仙橋主宰,而對方則從二仙橋地區長官變成了檳城副長官。

  “當然,他是我最真摯的朋友,五年前榮升到海內某個省做主官去了。”哈桑興奮說道,以為蘇日安與古柏清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蘇日安則是說道:“他在那裏當了四年長官,繼而入閣到了申京。”

  “他也是您的朋友嗎?”哈桑問。

  “不是。”

  “那您是怎麽認識古柏清先生的呢?”

  蘇日安平淡說道:“六個月前,我親自審理了古柏清的瀆職貪汙案,可惜的是,我沒能親手送他進監獄。”

  “是嗎,那肯定是一個誤會。”哈桑道。

  蘇日安搖搖頭:“不是誤會,因為他在檳城的某些行為,觸及了《叛國法案》,他被移交給了安全局進行審問。”

  “安全局.......。”哈桑眼睛瞪大,對他這種人來說,最害怕的就是安全局,情報機構可從來不講規矩,甚至可能會直接暗殺。

  “所以說,哈桑伊瑪目,你最好和這些事沒有關係,否則我們也很難聊下去了。”蘇日安平淡說道。

  哈桑終於確定眼前這個家夥不是二八開能打發的了,他問道:“您究竟想要做什麽?”

  “本官要在這裏設立一個法庭。”

  “宗教法庭?”

  “不,是特設法庭。”蘇日安解釋說道:“專門解決一下二仙橋區的不平事和違法人,就在哈資寺的經學院吧,你即可讓人收拾出來。”

  “這不可能。”哈桑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兒差點跳起來。

  蘇日安則是不卑不亢,直言說道:“你想好再說。”

  哈桑知道,所為特設法庭是臨時法庭的一種,可以設立在原告被告都不方便的地方,一般來說以調節為主,但多數都是設立在人跡罕至的村社礦區,為當地百姓提供法律服務,而把特設法庭安排在二仙橋地區,就是要直接解決了。

  但是哈桑不能拒絕,因為帝國領土上的任何一處寺廟都是帝國朝廷的財產,而非私產,哈桑根本沒有處置權。

  哈桑最終選擇了妥協,雖然他知道這個法庭很有可能就是絞死自己的繩索,可是他能怎麽辦呢?反抗,那是不可能的,唯有妥協。

  即便躲在禮拜室內,哈桑仍然能聽到外麵的動靜,嗬斥聲,搬運東西的聲音,但他沒有動作,隻是跪在那裏,看著半截蠟燭在燃燒,曾幾何時他也殺伐果決,他也不顧一切,但是當擁有了權柄、家庭和基業之後,一切的勇氣都已經消失了。

  恍惚間,蠟燭熄滅了,黑暗吞噬了這個房間的每個角落,哈桑的心一下緊張起來,他感覺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讓他無法呼吸,但是點燃新的蠟燭,周圍仍舊空無一人,當新的蠟燭點燃,無力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哈桑俯身,趴在地上,向他無數次褻瀆過的臻主祈禱,這是他最虔誠的一次,但又有什麽用呢,神靈又如何能幫助他,如果真的可以,那麽他也不會混到這個地步了。

  “父親......。”

  門外響起了兒子略微顫抖的聲音,好像有人用刺刀頂著他的後心,逼迫他叫門,哈桑習慣性的回應,一如既往的淡然:“什麽事。”

  “他們在分發報紙。”兒子低聲說道。

  “報紙,哪一份報紙?”

  “所有的公辦報紙,上麵的內容.......父親,請你自己看吧。”

  哈桑打開了門,接過一份報紙,隻是看了一眼內容,就感覺頭暈目眩,他知道,末日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