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二 美洲還是亞洲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3      字數:4221
  李君度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他此時萬念俱灰,已經聽不進這些言論了,如今他的前途全憑皇帝一言而決,而皇帝也已經明說,讓自己退出皇位競爭,二十多年的努力和奮鬥付之東流,李君度心幾乎死了。

  到了第二日早上,最先到英王府的是王妃和一雙兒女,李君度硬著頭皮迎了出去,心想昨晚總歸是自己不對,打了妻子,雖然自己夢想破滅,但總歸還有賢惠的妻子和一雙兒女,而這也是他僅剩的了,萬萬不可再失去,可他向來大男子主義,成親以來和妻子相敬如賓,少有爭吵,但總歸是不用哄的,如今犯了這麽大的錯誤,李君度真的不知如何道歉才好。

  而沈有容回到王府,絲毫不加以辭色,說話行事一如往常,好像昨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而女兒也嘰嘰喳喳說著李妃宮裏的東西,尤其是三皇子李君威小時候的那些玩具,昨天讓她玩了遍,還拿回好多來,別提有多高興了。

  到了中午,安排了兒女午睡之後,李君度提起昨晚的事來,連連道歉,沈有容第一次見丈夫道歉,又是窘迫又感覺沒臉,隻說氣也氣過了,該打的皇帝也親手打過了,也就不生氣了,反而問丈夫昨晚皇帝是如何說的。

  終究是夫妻一體,李君度此時無比珍惜眼前人,平日裏的規矩全都放下,把皇帝的話原原本本的說給了沈有容聽,沈有容說道:“皇上說讓你當個皇帝不難,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終究不會重責於你,還要舅舅和婆婆參與你的事,想來更不會降罪,這樣我就真的放心了,對了皇上昨晚送來的東西是什麽?”

  “我尚且看過,都在書房之中。”李君度昨晚哪裏有心情去看,隻知道裏麵是書,此刻妻子提及,連忙一起去看,卻發現四個大箱子都有大鎖,問了昨夜值守書房的侍衛,也說沒有什麽鑰匙留下,李君度說道:“把刀拿來。”

  “王爺,這是禦賜之物,便是箱子,也不好損傷。”沈有容連忙攔住丈夫。

  李君度卻絲毫不在意:“父皇從不在乎這些。”

  沈有容道:“那是以前!王爺這段時日在王府不出去,好些事情不知道,我隨皇後娘娘去申京,聽說了好些事,成王世子昭睿在日本立下大功,可就是因為隨意丟棄了皇上禦賜寶物,被重責了,王爺呀,皇上要遷都去申京了,以前不重要的規矩也要好好重申一下,昭睿當了出頭鳥,您可別當第二個。”

  李君度心道也是,這七八年皇帝一直在北京,從未去過南京和申京,遠離行政中心日久,申京那些官員和議員之類的,過慣了沒有皇帝的日子,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不然皇帝的威權何在?

  但想起這些,李君度不然心情黯然,這終究是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正此時,有人自稱英王侍讀上門,李君度命人將其帶往會客廳侍奉,他自己則是坐在書房裏,久久不出來,沈有容看著兒女,聽聞這件事,又趕往了書房,隻見丈夫兩隻腳摔在桌案上,正在啃一個蘋果,吧唧吧唧的聲音中還夾雜著小曲,沈有容問:“王爺,皇上派的侍讀先生來了,您怎麽如此慢待。”

  李君度道:“肯定不知是從哪裏找來的老夫子,酸儒而已,到了我麵前,就是講一些忠君愛國的大道理,能說出什麽來,信不信,肯定高呼,孔子曰,孔子曰什麽狗屁玩意,若不是底下人勸,父皇當年都要一把火燒了孔廟了,還管他孔子約不約,我們李家人從來和孔子沒有什麽約。”

  “那你也不該如此。”沈有容道。

  李君度隨手拿了一本書蓋在臉上,不屑說道:“不約不約,就算是孔子孟子我就是不約!你若看不慣,好吃好喝的待著就是了。”

  這話聽的安兒咯咯笑個不停,沈有容見女兒也來了,問道:“你不是去瞧先生去了嗎,長的什麽樣呀?”

  安兒眼睛轉悠了轉悠,似乎在措辭,思來想去,說道:“我就偷偷瞧了一眼,感覺像是舞台上的黑旋風李逵!爹爹,皇爺爺派那樣的先生來,是不是教你學功夫的呀。”

  “黑旋風?”李君度念叨著,雖說人不可貌相,但教書的先生總歸和李逵扯不上邊吧。

  安兒笑道:“就是像黑旋風,長的跟鐵塔似的,臉上好幾道疤,可嚇人了。”

  “那就把侍讀先生請來吧。”李君度被女兒說的心動,也想見見這黑旋風侍讀是個什麽模樣。

  甫一見了那人,李君度心中喝彩:好一個猛士!正如女兒所說,這人身高八尺,手大腳大,滿手的硬繭,皮膚黝黑粗糙宛如樹皮一般,兩隻眼睛射出精光,這等猛士李君度倒也沒少見過,但那都是在軍中,都是些剽悍耐戰的選鋒!

  “小的李逵見過王爺千歲!”男人的軍禮倒是標準,聲音粗豪,卻沒成想真的叫李逵。

  “你當真叫李逵?”李君度問道。

  李逵笑了笑,說道:“那是底下兄弟給起的諢名,用慣了也就這麽叫了,小的本名李狗蛋,終究還是不如李逵好聽,辦身份證件的時也就用了這個名字。”

  “原來如此,起來吧。”李君度道,看了他兩眼,總覺得不像是什麽飽學之士,於是問道:“你是父皇派來的侍讀,請問原來在哪裏供職?”

  “小人祖籍山東,明亡時候流落浙東為寇,後隨了魯監國,在舟山吃不飽飯就和幾個弟兄出海做沒本的買賣,被皇上爺捉來,念著我們曾經抗清過,沒有直接殺了,俺們幾個又不想吃牢飯當礦奴,就選擇去了美洲,一呆就是十二年,回來前,小的擔任開拓隊長一職,用的中校軍銜,原本是隨船押黃金歸來的,半個月前輩皇上爺抓了皇差,小的老早就想看看皇上爺是個怎麽樣的英豪,也就來了,前天到禦前見了一麵,說讓小的來英王府,聽您問話,問什麽就照實說,說這這叫侍讀。”李逵倒是快人快語,三兩句話就讓李君度解開了大半疑惑。

  說著,他還從腰間掏出一個鑰匙,說道:“王爺,這是皇上爺給的,說您知道怎麽用。”

  李君度接過鑰匙,那鑰匙上綁著紅繩,他想起四個箱子的鎖似乎也綁了不同顏色的繩索,正巧有一個是紅繩,他試了試,當真打開了,發現裏麵都是些資料,書籍、圖冊、地圖都有,他取出一副地圖,打開一看,正是帝國在美洲殖民地的地圖。

  李君度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皇帝的安排,還有臨走時說的那句話的意思,顯然,帝國的皇位和自己無關了,但到其他地方當個皇帝,還是能辦到的。美洲山高皇帝遠,倒也是個去處。

  “你在美洲十幾年,想來那裏的情形你都知曉吧。”李君度道。

  李逵點點頭:“多少知道點,土蠻夷情,泰西各方,公司內外,小的都和他們打過交道,而殖民地的各城鎮小的也多半去過。”

  “李逵,你什麽時候到的京城?”李君度問道。

  李逵道:“大前天晚上到的。”

  “這麽說你到了京城也沒有四處逛逛?”李君度問。

  李逵點點頭:“自然,國內和殖民地不一樣,法律更是不同,小的身上擔著皇差,怕惹出事端,於是哪裏都沒去。”

  “好,這些資料,本王要看兩日,這兩日時間你就去逛逛,來人,給李逵那三百兩銀子。”李君度暢快說道。

  三百兩對李逵來說也不算小數目,能白得這些錢,李逵自然高興,歡快的去了。

  李君度看了看另外三個沒有打開的箱子,歎息幾次,他不知道裏麵是什麽資料,是關於美洲的其他資料呢,亦或者還有其他地方的,說起來,李君度是瞧不起美洲的。

  雖說李君度對帝國這塊半個地球之外的殖民地並不是多麽了解,但概略還是知道的,這塊殖民地開發了有十七八年,但距離帝國實在是太遠了,從申京出發到美洲要半年,回來順風順水也要三個月,正常的移民是根本不會去的,因為帝國在南洋、澳洲、環印度洋地區還有諸多亟待開發的殖民地,自然也不會大規模的向美洲投入。

  因此美洲殖民開發仍然處於一個相對緩慢的狀態,隻是因為美洲擁有西洋參和黃金、白銀這三種極具利潤的商品,因此美洲開發公司處於盈利狀態,但每年也僅有三到六艘船舶來往,也是這些船前往美洲的時候,經過港口才會把重型犯、死囚還有極少量的移民帶去美洲,多的時候不過七八百人,少的時候不到兩百,但這也隻是帝國這邊統計數據,因為航路極為漫長且不能靠岸,每次最多也就隻有三分之二的人能到,這些移民在美洲繁衍生息,加上派駐在美洲的人員,也不過兩萬人,而這就是帝國在美洲的基本盤。

  此外還有當地土著和泰西各國融入進來的人,加上各類奴隸和臣服的部落,掌管的人口在三十萬以上,看起來不起眼,但已經是不小的勢力了,也就在美洲殖民上百年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可以媲美,而帝國殖民地在北美西海岸,與英法荷蘭殖民地隔著美洲大陸,與西班牙殖民地不接壤,可以說是美洲西海岸第一勢力。

  即便如此,小小的美洲殖民地,遠離帝國的蠻荒之地也不是堂堂英王殿下能看上眼的,畢竟他曾經距離皇位隻有一步之遙,他雖然隻有二十多歲,如果保持健康,還有至少三十年施展抱負,但即便得到帝國的全力支持,三十年在美洲開拓,最終也不過是擁有百萬人口的小皇帝,與帝國這樣一個人口過億的大帝國完全不可相提並論,更何況,李明勳也不可能執掌帝國三十年,等太子成了皇帝,還會支持自己開拓美洲嗎,別說支持,連他執掌海外之地也不能接受吧。

  但如果別無選擇,李君度仍然會去美洲,至少那裏可以成就一番事業,他曾幾次聽說父親說過,美洲是一片富饒的大陸,豐饒的資源和優越的地理位置是得天獨厚的,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開發,那裏將擁有不亞於帝國本土的繁榮,而這些繁榮之地如果歸於統一,就會誕生一個不弱於帝國的強盛國家,所以即便遠在半個地球之外,帝國仍然致力於美洲開發殖民,就算不能獨占,也不能任其發展。

  雖然遙遠雖然蠻荒,但對於李君度來說,總比圈禁一生或者做一個閑散王爺要來的暢快。

  研究美洲資料期間,又來了一位侍讀,這位則是帝國大學的一位教授,精研泰西殖民曆史,顯然他對標的仍然是美洲,李君度待之以誠,而教授終究是紙上談兵多年,當遇到美洲歸來的李逵,雖然二人身份懸殊,文化差異,依舊聊的暢快。

  而到了第四日,第三位侍讀來到了英王府,而這位侍讀則是一位和卓,也是帝國境內名義上天方教的最高宗教領袖裏什特。也是帝國現在唯一承認的和卓。

  李君度不僅認識裏什特,監國期間還曾親自見過他,他的和卓頭銜就是他這個監國代表皇帝受封的,對於這個致力於天方教本土化世俗化的宗教領袖,李君度還是尊重的,而裏什特在來到英王府後,拿出了一枚白色鑰匙,打開了兩個箱子,而箱子裏的資料則是關於中亞和南亞的,尤其是印度地區的最為詳細。

  而裏什特和卓對這兩個地區很是熟悉,五年前,他從帝國本土出發,自廣州坐船到檳城然後乘坐朝覲船去了麥加聖城,繼而陸地返回了帝國境內,四年時間裏遊曆了中亞和大半個印度地區,與各地的天方教徒和天方教政權發生過聯係,而因為他手中持有帝國皇室和官方的符節,帝國內部將之視為與唐朝玄奘大師一般的宗教人士。

  而裏什特對比了帝國內外天方教徒的生活方式和水準後,更加支持帝國的宗教政策,得到了高層特別是皇帝的認可,封其為和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