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專業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2      字數:4344
  “卑職不敢。”許漢風謙虛說道。

  李明勳笑了笑,說:“你既然知道原因,總結如此精煉,想來也多有思考,你以為當如何處置這些蒙古部落。”

  許漢風連忙說道:“卑職原以為,山東決戰大勝,我國當先安定中原、西北和湖廣之地,但裴將軍在巴林橋大破蒙古各部,卻是給了我國一個控製漠南的好機會,隻要漠南到手,那便是滿清順利逃亡漠北乃至西域,也不過是邊陲之患,不傷根本!

  卑職以為,還是以招撫為主,巴林橋大勝,足證明我國在草原作戰的實力,也打擊了蒙古各部對滿清的信心,如此,先改第三步,殿下可先發大令於塞外各部,免其助紂為虐之罪,招撫藩封,承認其現有利益,以讓漠南與滿清決裂,到那個時候,各部歸附,再行拿捏分化,也不會失卻利益。

  其二便是對黃教的宗教政策,卑職軍校畢業後一直研究蒙古,對黃教多有了解,卑職發覺,黃教與我本土的佛教、道教頗為類似,願意順從世俗政權,麵對權力和利益,多有權變之策,卑職研究黃教與滿清之間的政策,發覺其不僅沒有阻礙滿清統治蒙古,反而協助滿清統治蒙古各部,倒是對黃教可有寬免政策,以其為我國所用。”

  何文希道:“那是不是對蒙古太過於縱容,無法實現長久而實際的控製?”

  許漢風連忙說道:“何長官,實際統治那是長遠之計,哪裏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此番處置妥當,就可以先把漠南吃下,滿滿消化,如果抓不住這個機會,隻能先安定邊牆之內,待國內大定後,在征漠南,平白多五年、八年之功,而滿清也會借機騷擾邊牆,靡費資源之巨,難以承受。”

  “隻怕國內輿論不許。”何文希倒是對許漢風的反駁不感覺丟麵子,笑道。

  許漢風連忙說:“輿情不許,早在吉林綏靖區成立,招撫滿達海的時候就不許了,何必是現在呢?”

  李明勳笑了:“輿論倒不是問題。”

  當初招撫滿達海也是對國內輿論的一次試探,說白了,合眾國勝利大進軍的這個當口,國內的商人階層想要吞下利益,官員們想著到傳統漢地升官,本應該最痛恨滿蒙的是中原百姓,久經戰亂的他們也想著盡快安穩,休養生息,仇恨這種東西,除了與仇人麵對麵的時候會爆發,就是吃飽喝足之後的找後賬了,這也是李明勳認為輿論不是問題的原因,等到國內百姓想仇恨問題的時候,怎麽也得等完成鯨吞滿清之後,那得好幾年了。

  許漢風得到李明勳支持非常高興,李明勳問道:“像你這樣,侍從室對蒙古和滿清對蒙、黃教政策熟知的人有幾個?”

  “除了卑職,還有兩個。”

  “統帥部、陸軍參謀部或者其他部門有與你誌趣相投的嗎?”李明勳又問。

  許漢風連忙說道:“因為大陸戰場要涉及蒙古,執政官閣下曾經調遣了十名熟悉蒙古的行政官到統帥部,但隨即被拆分了。”

  李明勳道:“好,這樣人就夠了,以你為主,在侍從室下成立一個對蒙政策研究小組,找二十個人來做這件事。”

  許漢風欣喜萬分:“好,卑職這就去做,明天就提交名單。”

  李明勳搖頭,拿起衣架上的外衣,說道:“不用提交名單,你去統帥部,先把人招來,給你四個小時的時間,午飯之後,我們立刻出發,前往巴林橋。”

  何文希大驚:“殿下,您要出塞北伐嗎?”

  李明勳點點頭:“看來我這低燒是閑出來的,一有大事,立刻清醒了,把晉王招來,招撫京城的事你們二人商議著辦,讓曹禺集結近衛騎兵師,湊一萬騎,下午便出發。”

  “可是這麽大的事情殿下,京城馬上光複,您有更重要的事啊。”何文希攔住了李明勳。

  李明勳笑道:“你說是登基稱帝嗎?怎麽也得等元老議員趕到後再說吧,再者,京城不也得收拾幹淨嗎,我可不想繼續在這裏等,方才你說北伐,不是北伐,隻能算是狩獵,好了,去做吧,有你和晉王在,還有什麽我不放心嗎?”

  何文希眼見李明勳不肯鬆口,隻得應下,李明勳道:“對了,京城裏肯定有黃教喇嘛,你尋幾個來,尋不到,就讓濟度滿達海送幾個來,我有大用。”

  半個月後,巴林橋邊。

  李明勳裹緊鬥篷,從馬上下來,對著要施禮的將校擺擺手,踩著爛泥進了大帳之中,總算是被讓夾著雪的雨水流進脖子裏,李明勳嘟囔道:“三月了,怎麽還有雨夾雪,怪異的天氣。”

  進了大帳,李明勳脫下鬥篷,讓人到火邊去烤,說道:“去,弄碗茶來,不要奶茶,太膩了。”

  喝著粗茶,李明勳坐在椅子上,聽著裴成義的匯報:“俘虜倒是一直安定,沒有出什麽亂子,但巴特、巴音等報回了消息,他們追剿清軍殘部,斬獲不少,不僅俘了不少滿蒙貴族,還招撫了沿途幾個旗的蒙古部落,獨獨沒有發現清帝的蹤跡,幾個越過興安嶺的道路都是派去了人馬,都沒有尋到蹤跡,末將該死,沒有捉到滿清皇帝。”

  李明勳擺擺手,知道裴成義在自責,他第一份捷報裏,可是保證不日會擒得清帝,獻於京城的,李明勳問:“你知道你為什麽沒有捉到清帝嗎?”

  裴成義搖搖頭,李明勳說道:“你以為巴林橋一戰,清軍大敗,就連精銳的葛布什賢哈超都被你滅了,清帝肯定會倉皇向漠北撤退,實際你小看布木布泰那個老女人和索尼,這兩個人很清楚,沒有漠南部落,就不能平衡漠北部落,如果不能平衡漠北,滿清皇室就無立錐之地,所以,他們肯定不會北逃,而是向西去了歸化城,在那裏收攏各部,再北去漠北。”

  “向西?”裴成義臉色變了。

  李明勳不在乎的說道:“行了,這都是小事,清帝生死根本不重要,反正有沒有滿清都要遠征漠北的,有清帝在,還能讓其歸攏漠北部落,給我們一網打盡的機會呢。不提這個,你麾下兵馬士氣如何?”

  裴成義老實說道:“士氣並不高,幸虧巴林橋一戰贏了,不然末將隻能退回遼東了,兵卒死傷並不嚴重,但軍馬死的太多了,至少有五成軍馬倒斃,而且此地距離遼東太遠,軍需跟不上,這大半個月,士兵吃的三餐裏,糧食、幹菜在減少,肉和奶製品增加,藩兵還好說,其餘的都不適應,再加上凍雨,生病的人很多,士兵有了情緒,擔心繼續向北進攻,或者向西推進。”

  李明勳擺擺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倒是不會了,我已經命令統帥部往這裏送軍需,至少茶葉是不能少的。”

  “對,士兵們最想要的是茶!這很能解膩。”裴成義笑道。

  “被俘的蒙古人怎麽安置的?”李明勳問。

  “貴酋、士兵都集中到了俘虜營裏,普通的牧民則按照一百五十戶一個佐領先行編列了,一共編列了二百四十個自由民佐領和六十五個奴隸佐領(原貴族、哈日出特的家小),除卻要賞給有功藩將的,還有二百二十個自由民佐領劃歸直轄,牛羊太多沒有統計,隻得先分給這些佐領牧養,以免凍死太多,末將的意思是,先向遼西、遼東安置,不然牛羊肯定死很多。”裴成義說道。

  李明勳對裴成義的處置還是滿意的,他叫來許漢風,說道:“你帶侍從室的人去各佐領統計一下,優先統計各佐的壯丁情況,再看看,各部之中有多少漢人,無論是買賣來的,清廷賜婚帶來的,搶掠來的,他們和他們的家人都統計出來。”

  “聽說有幾個蒙古貴酋向我們投誠,有多少人?”李明勳問道。

  裴成義讓開一步,讓出了袁凱文,他一直在遼東軍管區負責安撫之事,隨征草原後,就負責這類事情,袁凱文說道:“殿下,巴林橋之戰後,清帝不知所蹤,原本以北的蒙古各部是要跟著清軍去漠北的,但現在無人組織,許多人派遣使者想要投誠,卑職隻能應下,一切待遇已經請示了統帥部那邊,隻是他們多半以旗為單位請降的,使者也多在營中,卑職與裴成義將軍商議後,原本想讓這些部落先去遼東方向,以免清廷反應過來,再行勾結,可他們拒不遷移,執意要求先歸附,再行聽命,前些日子聽說您要來,更是要求先見過您。”

  “果然還是心存僥幸!”李明勳心道,他想了想說:“你好好招待那些使者,告訴他們,先安心等兩日,兩日後,我給他們一個答複。”

  馬廄。

  烏力吉帶著七八個蒙古兵走了進來,馬廄裏或躺或坐圍了一百多人,他們全都蓬頭垢麵,麵容枯瘦,神情木然,所有人都赤腳,沒有一個人衣著完備,大部分人隻有一件破布袍子,這些都是俘虜,不給他們穿鞋,少衣服是為了讓他們無法逃跑,他們隻有相互挨著,抱著枯草才能在馬糞之中度過寒冷的雨夜。

  “主子。”一個蒙古兵查驗了一下,走到烏力吉麵前。

  烏力吉抄起鞭子抽了這個蒙古兵的屁股,怒斥道:“叫長官!你已經不是貴人的奴才了,現在你是一名新朝士兵,再敢胡言亂語,我縫了你的嘴巴!”

  那蒙古兵連連告饒,說道:“長官,點驗清楚了,這裏都是科爾沁的,一百三十個人,其中有四個快不行了。”

  在俘虜們各色眼神之中,烏力吉走到人堆裏,看到那四個躺在地上的人,四個人都是受傷過的,傷口多半流膿,看眼睛也是迷離了,顯然快要死了,烏力吉拔出匕首,挨個刺穿了他們的心髒,解除了這些人的痛苦,他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神佛庇佑,烏力吉不過是憐其痛楚,給予慈悲,神佛明鑒。”

  做完了這些,烏力吉站起來,發現俘虜明顯分了兩堆,一堆三十五人,殘留的甲葉還能看出他們曾是精銳的兵卒或是隊頭之類,顯然都是哈日出特一類的,但一想到隻有一百三十人,明顯感覺不對,問道:“這裏應該有二百人才對,其餘人逃走了嗎?”

  大堆人群裏走出一個家夥,小心說道:“剛才來了一個叫阿克墩的主子,挑走了幾十個,說是以後就是他的領民了。”

  “娘的,阿克墩這個貨,這麽早就開始搜刮人了。”烏力吉憤憤不平。

  “好了,都起來,跟老子去幹活!”烏力吉抱怨了幾句,把地上的人抽打起來,一群人踉踉蹌蹌的跟在了他的身後,一個身材魁梧的哈日出特怒道:“漢人的走狗,早晚不得好死。”

  一群人來到軍需這裏,烏力吉上前與軍需官說了幾句,那軍需官指了指一輛大車,烏力吉招呼人上前,把車廂打開,裏麵全是衣服靴子,看式樣還都是貴人們享用的,烏力吉道:“一群好運的家夥,都換一身行頭吧,你們看了這些東西一輩子,終於能享用一次了。”

  俘虜凍了好些時日,見有暖和的衣服靴子,一擁而上,各自換上,穿好了衣服,俘虜們精神好了很多,方才還咒罵烏力吉的家夥嘟囔道:“娘的,這是要拉我去殺頭麽,若是殺頭前給一頓飽飯,那就好了。”

  “穿戴好就站起來,跟老子去吃飯,看你們那群狗樣子,沒力氣,怎麽幹好上官們交給的活計?”烏力吉抽打著鞭子,咆哮道。

  “阿林,你可真神了,竟然真的給飯吃。”一人說道。

  阿林便是那哈日出特,他未曾說話,另外一人說道:“可別真神,我可不想死。”

  百十人被拉到夥房處,此時已經過了中午,這裏清淨的很,隻見幾十個女人孩子在幫著刷碗刷鍋,擔水劈柴,依舊是忙碌的景象,烏力吉顯然認識夥夫長,逃出一盒煙,遞給了他,說道:“老哥,上官差遣我弄些俘虜幹活,可這群人兩天才吃一頓飯,幹不了活的,賞他們一口飯吃吧。”

  夥長接下煙,點了一支,腦袋探進帳篷看了一眼:“吃飯的時間過了,隻有剩菜剩飯了。”

  烏力吉笑了笑:“不嫌棄,有吃的就行。”

  “那你讓人去搬吧,他們要是打碎了鍋碗,老子可是不饒的。”夥夫長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