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五軍之戰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2      字數:3811
  渡口之戰中,陸軍陣亡十七名士兵,大半死於清軍的三磅炮,少部分是被蒙古騎兵的箭矢射死,明軍各藩鎮雖然沒有參戰,但是按照主帥的要求派遣了規模不等的戰地觀摩團在堤壩上觀看了所有的戰鬥。

  瓊藩與監國各藩倒是沒有什麽表示,因為他們與合眾國合作很長時間了,親自觀摩戰鬥的李定國此時五味雜陳,他從來沒有想到戰爭可以這般打,士兵的勇氣和肉搏技藝便的完全無用,銃子和炮彈就能解決一切。

  錢玉新命令抓來的俘虜清理荒村中未爆的榴彈,這個過程中,造成了四個清軍的死亡,在確定了安全之後,其把盟軍指揮部安置在了荒村之中一棟家廟之中,李山則派遣各部分散駐紮,控製更大的麵積,為盟軍渡河做準備。

  實際上,博洛根本沒有再命令大規模的攻擊,隻有少數精銳騎兵襲擾,原因很簡單,渡口一戰雖然規模不大,但是證明了清軍目前的兵器和戰法對合眾國一方都是落後的,在火炮靈活和軍陣火力遠不及中國陸軍的情況下,博洛很清楚,堂堂正正陣列進攻中,清軍劣勢很大,而他出援兩廣的目的是為了與盟軍打消耗,而不是要進攻取勝,既然是打消耗,防守態勢最為得利,而僅從防守來說,堤壩之下寬闊的水稻田顯然沒有深圳要塞那密密麻麻的工事更為有利。

  渡口之戰結束的十二天的時間裏,一支支旗號不同的隊伍通過半島上寬闊的公路,越過渡口不同的浮橋、木橋湧入了被犬羊夷狄禍害了三年之久的腥膻之地,而在軍隊後麵,運送後勤補給的車隊一眼望不到盡頭,而各類大噸位的運輸船從永寧、台灣和呂宋趕來,通過香港完備的港口設施,為這場大會戰增加助力。

  十一月初,大軍集結完畢,向十五裏之外的清軍工事群進發,在渡口營地,盟軍舉行了盛大的出征儀式,一身黃金盔甲的合眾國元首,南方戰區司令官李明勳踩著鋪滿紅毯的木質台階走上了點將台,他的身邊是上千名衣甲華麗、身材高大的擲彈兵,在點將台頂,李明勳接過寶劍和猩紅色的披風,披掛上陣。

  恢宏盛大的儀式之後,李明勳高亢的聲音傳遞由衛隊、擲彈兵和陸軍層遞傳開,龐大沛然的聲音宛若神靈降臨,士兵們的戰吼響徹在深圳河兩岸,震撼著自由的合眾國民和被奴役的中華民族同胞的靈魂:

  驅逐韃虜,恢複中華!

  一聲聲戰吼刺激了全場八萬餘中華士兵,所有人無不熱血沸騰,儀式過後,一個個陣列轉向,依次開往他們即將為之生死血戰的戰場,而一身金甲的李明勳與他黑底金龍的國旗一直屹立在全軍的前方。

  博洛最後一次視察了深圳要塞,這包含壕溝、柵欄、炮壘、營地的複雜工事讓他非常的滿意,當清晨來臨的時候,博洛來到了前沿,東方升起的太陽原本已經照亮了地平線,卻忽然被闖入的黑色線條所遮掩,宛若黑色的潮水一般遮擋了初生的太陽,工事群中,清軍見到這一幕,為之震撼,而博洛卻知道,哪裏是中明盟軍的前鋒騎兵。

  上萬騎兵拉開橫陣浩浩蕩蕩的滾滾湧來,李明勳與李定國並排騎在馬上,李明勳的金龍旗和李定國的晉王大纛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焦點,李定國拿著新得到的望遠鏡,發現清軍工事之中人馬翻騰,但就是不見有人出來逆襲,他不解問道:“清軍向來喜歡趁我軍立足不穩而用騎兵突襲,怎生今日轉了性?”

  “博洛是害怕了。”李明勳笑道。

  李定國問:“想來也是,義兄自起兵以來,屢破清軍,滿清自偽皇帝到普通親貴,死於義兄手下之人不可計數,想來是懼怕義兄虎威啊!”

  李明勳笑著指了指身後兩杆大旗,說道:“定國的晉王大旗也是清軍心中之夢魘,你我二人並立於此,便是天塌也能擎天,小小韃虜,蠻夷之輩,豈有不怕之理!”

  清軍的要塞工事群位於兩山之間,距離海岸邊的新安縣城足有四十裏,其縱深超過三裏,東西展開近十裏,其重點防禦的是南麵和東西兩麵,其前沿距離深圳河約有六裏,盟軍渡河之後,並未沿著東西方向的堤壩展開,雖然那樣可以更方便的獲得補給,但也需要麵對清軍最完備的工事,盟軍從東向西攻擊,直接麵對清軍的左翼,而這個方向,清軍仰仗的則是福田河,但這是一條涉水可過的河流。

  清軍工事群東西沿著河堤展開,前後一共五座大營,前三後二,在大營之前和兩側布設有壕溝、柵欄和炮台,而在工事群與深圳河堤之間則有三座土木結構的炮壘,各自安放有十五到三十門的火炮,而在直麵東方的福田河對岸有一座多麵堡和兩個炮壘,是清軍控製福田河以東區域的主要支撐點。

  這座工事群兼顧了駐軍與防禦,其既有當年清軍圍攻寧遠、錦州時候所用的壕溝、柵欄工事,也有歐式味道十足的多麵堡和炮壘,類似的工事在歐洲三十年戰爭中層出不窮,如此體係化的戰爭讓所有人意識到這場仗不是那麽好打的。

  李明勳命令以陸軍第一師為中軍,南北展開軍隊,北達筆架山腳下,南到深圳河北岸,戰線長不過六裏,有筆架山和深圳河堤壩作為製高點,把騎兵和預備隊擺在腳下,同時防止清軍繞行筆架山突襲,同樣也對清軍糧道和後營產生威脅。

  陸軍第一師屹立於中軍位置,而騎兵較多的西營軍隊則在深圳河腳下展開,為大軍左翼,瓊藩和順軍則在筆架山下與中軍連接,為大軍右翼,監國諸藩鎮位於大軍側後,翼護糧道,李明勳居中指揮,李定國掌管左翼,袁時中與高一功管理右翼,鄭藩鄭彩為後軍總管,大軍紮營之後並未直接進攻,而是鞏固營寨到渡口的交通。

  工兵和鄭藩軍隊在附近丘陵和周邊村莊采伐樹木,拆卸房屋,用木板鋪在泥濘的道路之上,以增加運輸能力,在這場關乎半個中國命運的大決戰麵前,沒有人會覺得苦,也沒有任何將領會冒險、急躁,一切按照統帥部參謀們製定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盟軍一方沒有兵力優勢,但擁有物資、火力和士氣優勢,李明勳用盡方法要把這類優勢發揮出來,用更為穩妥的方式取勝。

  進攻日期被定在了十一月十七日,按照統帥李明勳發布的命令,全軍上下協力同心,擊破清軍,一道去廣州城中就過年,全軍得令之後,久經考驗的士兵們的臉上流露出了興奮的神采,明天是決定命運的時刻了,這個夜晚少有人入眠。

  營地之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廣東的冬季雖然還未下雪,但天氣也是嚴寒,士兵們圍著火堆烤火,相互談論著什麽,遠處的清軍營寨不時亮起火光,而盟軍一方也有重炮在還擊,大部分時候都是盟軍一方占據優勢。

  前沿營地之中忽然傳來的一陣喧囂,淩晨時分李明勳出現在了前沿,此時的他沒了往日的威嚴,他神色輕鬆的穿行在營地之後,巡視著軍營,不時停下腳步與戰壕裏的士官或者老兵交談,有時候甚至可以叫出某個人的名字,惹來眾人的豔羨。

  越來越多的人聚攏而來,形成了兩道人牆,士兵們來自五湖四海,從屬於不同的軍隊,漢人、乞列迷人、東番土著、廣西的壯族、瑤族,有些是合眾國的經製陸軍,也有明軍王師,西軍老兵,順軍老營,每個人用激動的眼神看著李明勳,士兵們熱切的圍攏著他和陪同在他身邊的李定國。

  “兩位殿下,天亮之後,我們一定會取勝的。”一個晉藩老兵勇敢的站出來,對李明勳和李定國說道。

  “你有何高見?”李明勳笑問道。

  老兵說道:“因為我們團結,我追溯晉王從陝西出來,打了二十年的仗了,打自己人的日子比打韃子的要長久的多,見慣了內耗,現如今,兩位殿下把各方勢力統一在了一杆大旗之下,二十多年來,漢家人從未有過如此團結一心的時候,若是再不能取勝,我們當兵的都該去死了。”

  李明勳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說的沒錯,今日我族團結,是明日戰勝韃虜之條件,而今日之戰,諸君不再是為某人而戰,也不是為某個勢力而戰,而是為我中華而戰,縱覽古今三千年,我族團結一致、共禦外虜之戰,從未失敗過,古人如此,今人自當效仿先賢,即便我、定國還有諸君死了,也是為民而死,為族而亡,死也重於泰山,形雖死,但軍魂永在,他日民族解放,萬民和平,也不會忘了今日為他們慷慨赴死的勇士!”

  說著,李明勳拉著李定國的手,站在了最高處,高聲喝道:“諸位兄弟,諸位勇士,明勳與定國與你們同在!”

  那老兵忽然眼睛淚水湧動,喊道:“想不到我們殺人為業的丘八,也能為世人這般看重,便是今日出戰死了,還有什麽值得遺憾的呢?

  元首殿下,晉王殿下,感謝你們給予我一個為民而戰的機會,死而無憾了!”

  “對,便是明日死了,也是死而無憾了!”士兵們慷慨激昂,高聲吼道,也不知道誰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句:元首萬歲,晉王萬歲!整片營地都沸騰了,這聲萬歲歡呼點燃了盟軍營地的每一個角落,士兵們縱情高呼,聲音如龍吟虎嘯,席卷開來。

  清軍營地。

  冰涼的皮墊子上,博洛忽然驚醒,方才他做了一個夢,夢見無數的島夷挺著明晃晃的刺刀追殺他,從廣州追到梅關、長沙、南京、北京,一路追殺到白山黑水之間,尤不作罷,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起身披甲,忽然聽到陣陣龍嘯之聲,他翻身而起,高呼:“發生了何事,什麽聲音?”

  “似乎是島夷那邊有動靜。”朱馬喇剛巡視完軍營,跑了過來,而三漢藩的藩王、都統已經快速匯聚而來。

  博洛與諸王上馬,來到前沿,但見對麵營盤之中火光衝天,一條條火龍在營盤之中湧蕩,勢不可擋,士兵們發出的萬歲齊呼高亢明亮,壓倒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聲音,東北風傳來,把萬歲聲傳遞到了清軍營地的每一個角落,博洛的心變的冰涼。

  “這群狗蠻子,往日自己打個沒完,今日怎生轉了性子,成了這般模樣?”朱馬喇義憤喝道。

  博洛歎息一聲,道:“賊軍中有二李,這二人隻要不亂,其餘人也亂不起來,諸位,各回本陣吧,這一仗可不好打了。”

  眾人回到了本陣,博洛抬起頭,看著已經翻起魚肚白的東方,心道:“嶽樂,你可要抓住這次機會啊,愚兄此番能否渡過這場劫難,便是全看你的水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