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成棟反正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1      字數:4183
  接下來的會議就很簡單了,討論的是北大年的規劃和建設,談及於此,必須要財政作為支持,稅收、貸款和大本營的支持是財政的主要來源。

  打下北大年,這個小國的絕大部分貴族都被抄家,但一共也就繳獲了三十五萬左右的白銀,及絕對不會超過二十萬兩的貨物,對於北大年來說,這是一筆大款,但相對於大本營對北大年的規劃來說,又是杯水車薪。

  北大年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這裏位於暹羅灣中,周邊是經濟弱勢的蘇丹國和封閉鎖國的幾個封建王朝,身處兩者之間的北大年條件本就得天獨厚,而更重要的是,北大年在安達曼海一側也有一段海岸線,王必達已經率軍翻山而過,去占據印度洋一側的玻璃港。

  荷蘭人用霸權壓製了馬六甲海峽兩邊的蘇丹國,並且拋棄了馬六甲城這個東西方貿易中心,迫使印度洋和東方商人前往巴達維亞交易,馬六甲以東的商人不得把貨物運到海峽以西,馬六甲海峽以西的商人不得運送到海峽以東,唯一例外的有合眾國、英國東印度公司和印度的幾個特權商人。

  如此霸道的條款給了北大年機會,雖說北大年與巴達維亞一樣,都不適合作為馬六甲海峽的中轉港口,但北大年的地理位置遠遠超過了巴達維亞,至少它橫貫了馬來半島,連接了兩個大洋。

  在馬來半島上,有馱馬大道連接兩洋,從東向西輸入中國、暹羅、廣南的瓷器和絲綢,從西向東輸入印度棉布、香料,而合眾國將會拓寬穩固這條馱馬大道,至少目前看來,合眾國還不具備奪取馬六甲海峽的能力,即便奪取,也很難獨霸這條海峽,所以這條兩洋大道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具備實用性,值得合眾國投入三十萬兩白銀去拓寬它,而這筆資金則來自北大年行政區的財政投入和聯合銀行貸款。

  而作為一個貿易中心,港口設施也是不可或缺的,原本的港口雖然具備一定的運營能力,但這個能力可達到為了的需求,港口建設資金會由幾個方麵投入,海軍修築軍港和道路設施,聯合銀行投資修築民用港口,疏浚航道,而合眾國的造船業巨頭,台北造船廠也會在這裏設立分廠,畢竟南洋的熱帶硬木和工匠都是不缺的。

  而另外一個支持的大項目就是錫礦的開采,北大年與西南霹靂蘇丹國交界的地方用錫礦,原本也進行了小規模的開采,但隨著荷蘭人控製了霹靂的錫礦,便用盡手段迫使北大年放棄了錫礦開采,以達到壟斷的目的,如今合眾國執掌這片土地,自然不再用看荷蘭人的臉色了。

  以上的項目,在座的議員興趣缺缺,畢竟這些項目要麽投資太大,超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要麽回報周長過長,要麽處於邊境,風險很大。除了船廠之外,其餘都罕有投資,而議員和豪商更看重合眾國對種植園經濟的支持。

  政策支持效果顯著而無需投入,大本營也期望如此,北大年處於熱帶,土壤肥沃,水熱充足,周邊又很方便的獲得奴隸和低價勞工,非常適合種植園經濟的發展,而本地種植的經濟作物多為黃麻、胡椒和油棕,黃麻是製造繩索的隻要材料,胡椒是最大宗的香料和調味品,還可以用在治療瘧疾上,而油棕果含油量高,是熱帶地區主要營養來源,而李明勳宣布對本地出產的三種經濟作物給予八年到十年不等的免關稅待遇,以促進種植園的發展。

  因為合眾國已經準備拓展印度洋貿易,所以李明勳提出了另外一種經濟作物——咖啡,雖然說,這個時候,歐洲人還沒有普及喝咖啡,但在奧斯曼、波斯等天方教國家,咖啡被視為一種合法飲用的酒,而得以成為社會全階層的飲品,利潤極為高。

  如此,合眾國和本地豪商的利益都得到了維護和拓展,北大年會進入快速的發展期。

  李明勳在北大年逗留近一個半月,到了三月底西南季風起的時候才離開,這段時間,他深入參與了北大年行政長官區的建設,迎接了新的移民,向新的營製授予旗幟和指揮刀,而在這個過程中,華人富商的對暹羅政策取得了成功。

  暹羅與合眾國正式簽署了友好條約,書麵確認了對北大年宗主權的放棄,為此,巴塞通王把境內的北大年使者扔進了鱷魚池,以證明暹羅與北大年通韃靼一事的無關。

  而科隆也帶著範迪門的消息趕到了北大年,在範迪門的親筆書信中,完全否認了與韃靼人之間的事情,菲茨海默成為了真正替罪羊,雙方避免了戰爭,而對於台南門戶開放上,科隆做出的讓步,向合眾國部分商人開放台南的開發權,這些商人無一例外是與東印度公司有著經貿往來的,比如出售生絲、絲綢和瓷器,買入香料、硫磺。隻有這些人可以在台南合法的持有土地,並進行開發,其餘合眾國的國民都不具備這個資格。

  而對合眾國在馬來半島獲得領地,並且開拓兩洋公路一事上,範迪門表示了強硬不滿,認為這是合眾國在挑釁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馬六甲的特殊利益。但範迪門並未因此作出什麽決定,而是要求科隆與合眾國之間就此問題進行談判。

  待科隆離開後,李明勳對何文希說道:“你就先留在北大年,全權負責北大年周邊的外交關係,當然,與荷蘭人的談判也由你負責。”

  何文希對此並不意外,他想了想問:“閣下,荷蘭人究竟是何意圖,荷蘭東印度公司真的無法接受兩洋公路嗎?”

  “無法接受的不是東印度公司,而是範迪門總督,不過這無所謂,溫水煮青蛙是堂堂陽謀,範迪門知道也不可破,畢竟東印度公司不是他的。”李明勳道。

  何文希問:“那範迪門為什麽不讓科隆直接提出條件,在兩洋公路上,盡可能獲取利益呢?”

  李明勳笑了:“範迪門的拖字訣罷了,他可能以為雙方就此問題沒有達成協議,我們就不會開建,事實上並非如此。範迪門此舉是希望告訴我們,即便韃靼人一事解決了,他還保留著對我們宣戰的權力。”

  “這有什麽意義嗎?”何文希不解。

  “意義很大,文希啊,縱觀中華合眾國的曆史,從社團時代開始,我們每年都會與滿清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戰爭,而每一次都是全力投入,合眾國雖強,卻沒有應對兩個對手的實力,在北大年問題上,合眾國與東印度公司沒有簽訂條約,我們就要對海洋方向保持警惕,而無法全力應對大陸的戰事呀。”李明勳解釋道。

  “範迪門這廝,用心過於險惡了。”何文希怒道。

  李明勳笑了:“你不覺得這是範迪門對我們的褒獎嗎?至少他現在的態度表明,這個東印度強人已經不認為可以輕易戰勝我們了。”

  廣州。

  鯨油燈的光影之下,李成棟坐在桌前,手中握著酒杯,黯然不語,他在思索一件大事,以至於一個人走進來,李成棟也是渾然不知。

  一雙柔軟的小手輕輕的在李成棟的雙鬢揉捏,李成棟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縷芬芳,說道:“月兒,你怎麽來了?”

  “安兒睡著了,妾身看著老爺書房亮著燈,就來了,老爺,還在為島夷那邊的催促煩心嗎?”趙月柔聲問道。

  李成棟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也不全然如此。”

  趙月年前就和李成棟的幼子一起被送達了廣州,當時李成棟還在廣東大殺四方,他麾下精兵擋住了來自粵西和廣西的威脅,繼而在珠江三角洲橫掃起義軍,把幾支起義軍剿滅殆盡,安定了廣東的形勢,以至於趙月成為了籌碼,與李成棟秘密交換了義軍領袖陳子壯,而後者現在也平安的軟禁在了瓊州府。

  自從趙月趕到之後,原本就有些三心二意的李成棟做事更是瞻前顧後起來,他麾下兵馬出廣西占據了梧州打通了進軍廣西的道路,當時負責對廣東守備的明軍守將陳邦傅已經聯係投降了,而清廷和兩廣總督命令他繼續進攻,配合湖廣大勝的漢軍旗夾擊永曆,徹底解決這個威脅,但李成棟卻找各種理由拒絕了,並且正麵回應了來自合眾國的使者,洽談歸還官兵家屬的問題。

  “那還有什麽事能讓老爺煩心呢?”趙月輕聲問道。

  “金生桓和王得仁在江西反正了,五日前的事情。”李成棟輕聲說道。

  這話一出,趙月立刻跪在了地上,求道:“老爺,那您也快下定決心吧。”

  “你你這話是何意?”李成棟沒有想到趙月會如此,連忙扶她。

  趙月沒有起身,而是說道:“老爺容妾身多嘴幾句,如今清廷對老爺是既用且防,老爺為其賣命,功勳卓著,便是封王拜公也是等閑,如今連巡撫一省都是不允,實在讓人寒心,而大明氣數未盡,永曆天子在西南站穩腳跟,魯監國一脈在舟山多有威名,而在海外,東番立國奠基,雄霸東海,虎踞東南,他滿清何德何能,可以統一九州,征服華夏呢?

  東番在江南征伐五月餘,清廷調遣十萬軍又如何,多鐸還不是死在了揚州,老爺若是不反正,便是東番與朝廷共同之敵,若東番對付廣東,那就是三萬精兵,老爺如何抵擋,與其窮途之時獻城投降,還不如現在反正啊。”

  李成棟知道自己這個愛妾乃是巾幗女英,但聽了這話,猶感震撼,他憂慮道:“月兒,我何嚐不懂這個道理,可是,我與諸將在江南犯下屠城之事,朝廷用我尚可見容,東番呢,其連投降士紳都怪罪啊。”

  “如此,更要立即舉事了!”趙月當即說道:“老爺,江西反正,清虜受挫,東番和朝廷眼睛必然盯在廣東,除了兵敗,隻有舉事一途,與其被迫舉事,還不如主動從龍。老爺,金生桓已經珠玉在前,您若再耽擱幾日,消息傳開,再舉事那就成了附金生桓之驥尾。不如現在就與東番聯絡,立刻反正,投靠朝廷。

  如此,老爺順東番之意,為朝廷效力,是東番與朝廷共同的功臣,避免了兩擇其一的尷尬。”

  李成棟早就對清廷不滿了,其和金生桓一樣,並無多少忠義之心,二者都為清廷的征服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也一直希望成為巡撫總督一樣的高官,在清廷入關初期,確實擁有這種可能,但是隨著多爾袞逐漸重要文官,巡撫、總督一類高官已非武勳可得,李成棟的夢想便是破滅了,而清廷一直沒有封爵,更是讓李成棟心灰意冷。

  而反過來,原本大家以為南明大廈傾頹並未出現,在西南半壁和東南沿海,朱明表現出了足夠的韌性,讓清廷也無法奈何,而合眾國雄霸海外,更是讓人看到了希望。

  “好,來人,去城南的福記米店,把老板請來。”李成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喝道。

  李成棟下定了決心,接下來便是雷厲風行,在與安全局的人取得聯係之後,點驗了兩千兵馬,控製了廣州城,包圍了城外滿洲軍營,然後入城,把床上的佟養甲提溜起來,佟養甲身為兩廣總督,麾下的內廷滿洲兵不過二百人,這些人見綠營反叛,知道命不久矣,索性死力反抗,最終全都被剁碎。

  佟養甲知道廣東的清軍多聽李成棟的,索性央求一道反正,而李成棟卻需要一個人為其在廣東的行為開罪,佟養甲唯有一死,最終,這個家夥被斬下了腦袋,作為證據被送往了香港。

  比原本曆史中早了近兩個月,永曆二年三月九日,李成棟在廣東反正,天色大亮,廣州全城衣冠盡複。

  而接下來了半個月的時間,高鋒率領陸軍和粵西明軍分別從香港和高州進軍,協助李成棟控製廣東,戰事不多,全省清軍全部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