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華人的自強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1      字數:4132
  何文希對此也無能為力,處於大本營的執政官和元老們對北大年的形勢過於的樂觀,在大本營的預估中,北大年近五分之一的人口是華人,掌握著這個小國家的經濟命脈,擁有巨大的社會和政治影響力,隻需要派遣一支艦隊和兩個營的陸戰力量,就可以橫掃這個南洋小國,繼而控製國家政權。

  在李明勳看來,遠征北大年最困難的地方不在於戰鬥,而在於戰後迫使暹羅承認領土歸於合眾國,並迫使荷蘭人默認這一切。而現實是,荷蘭人早就把消息傳遞到了北大年,天方教的女王選擇了破釜沉舟。

  “據我得到的消息,荷蘭人要求北大年女王對北大年的所有華人進行清洗和屠殺,以此換取來自柔佛蘇丹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庇護,顯然,北大年女王同意了這個建議。”李為經對眾人說道。

  “看來荷蘭人想玩殺雞儆猴的把戲!”楊信咬牙說道。

  誰都知道,華人在南洋用數百年經商的曆史,在南洋各主要的海港城市,華人在經濟和政治方麵都有一定的地位,現在,荷蘭人控製下的城市同樣如此,荷蘭人擔心北大年的‘叛亂’成為範本,他們需要一場屠殺震懾南洋其他國家的華人,以免人人效仿北大年。

  何文希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諸位以防守農集城為上,諸位都是合眾國的朋友,有些已經是合眾國的議員或公民,還是要以自保為上,諸位應該清楚,合眾國的艦隊已經在路上,隻要到了,便是可以橫掃北大年,那個時候,南洋這塊新的行政長官區還需要諸位的幫襯和支持。”

  在場眾人臉色流露出驚喜的神色,這些年與李為經一起在北大年經營,便是籌劃如何加入合眾國,將自家的財富列入一個強盛國家的保護之下,把財富轉化為權柄,幾年時間,李為經已經是香港議員(處於保密狀態),各家也是與合眾國來往密切,實際上,北大年女王如此喪心病狂的與合眾國作對,就是感覺到了華人團體的威脅。

  “何長官,我們並不否認您建議的合理性,但是長官閣下,這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陳昭誇正色說道。

  農集城不是一個體係完整的防禦要塞,但對手也沒有強大的能力,進城防守,等待援軍非常容易,但在座的各位是商人,商人天生是貪婪的。

  李為經推開客廳的窗戶,城外繁榮的港口街道一側是數十座高大的庫房,商人與腳夫在其中來來往往,李為經說道:“何長官,這些庫房中存放著近百萬石暹羅、真臘和文萊的稻米,其中三分之一屬於合眾國遠洋航運公司,除了稻米,還有香料、胡椒、蘇木、印度棉布,當然,最重要的是木材,上好的柚木大料便是有兩千根,那是海軍造船廠的訂貨,我不否認,這裏的財貨大部分屬於商人的私有財產,但絕大部分都事關合眾國的核心利益,如有機會,我們不願意輕易放棄。”

  何文希自然知道李為經話中之意,表麵上看來,這些貨物如果遭遇了兵禍,那是商人們的損失,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北大年是南洋直航台北的中轉站,這裏儲存的貨物等待的可不僅僅是三月份的西南季風,還有合眾國的護航艦隊,更關鍵的是,許多貨物和船隻購買了合眾國的保險,如果損失,合眾國保險部會賠償海量的資金。

  而北大年的商品很多是‘軍需物資’,特別是那些柚木和稻米,前者還是海軍造船的必要材料,後者則事關大本營的糧食市場穩定和移民安置問題。

  “諸位的意思是?”何文希坐在那裏,他忽然有一個感覺,今天不是自己來說服他們,而是他們想要說服自己。

  “我們的意思是,組織華人軍隊,進行抵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李為經說道。

  何文希環視一周,他未曾預料會是這個結局,畢竟南洋華人缺乏反抗精神和他們善於經商一樣出名,每當南洋某個國家出現對華人的迫害甚至屠殺,他們隻能撇家舍業的逃跑,很少反抗,少有的反抗也從未成功。

  華人沒有政治和軍事野心!

  這是殖民者和南洋土著對華人的共同看法,也是他們放心讓華人在本國聚居、經商和掌權的重要原因。

  要知道,在以往的大部分曆史中,無論海外華人如何被殘害,施暴者和劊子手都不會受到來自中央之國的懲罰,所以,對待華人,土著和殖民者幾乎可以肆意妄為,而上一次南洋版‘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已經是鄭和下西洋的時代了,那是兩百年前的事情。

  顯然,給李為經等人勇氣的不是梁靜茹,而是合眾國。合眾國的成立改變了這一切,這個以中華民族為主體民族的海洋強國,從建國的那一刻起,就包容來自政權內外的同族同胞,為了報複馬尼拉大屠殺,合眾國占據了整個呂宋島,審判並且處死了戰犯,為整個南洋的華人群體撐起了腰杆,也向南洋的所有政權宣告,華人並非孤立無援,他們的身後站著一個名為中華合眾國的強盛國家。

  當然,反抗強暴僅僅需要勇氣是不夠的。

  “好吧,組織軍隊,協力抗敵!但軍費、武器和兵馬何處來?”何文希問道。

  “這好說,先說兵馬,農集和北大年擁有十幾艘武裝商船,隻要把它們組織起來,就是一支北大年都無法應對的海軍力量,而港口不缺少武裝水手和雇傭兵,他們會操控火繩槍和火炮,而各華人港主都有一支家丁式的的武裝力量,平日用來管理奴隸的,這些都可以組織成軍隊,約有一千到一千五百人,至於軍費,身為合眾國光榮的議員,我願意捐出全部家產,在座的諸位也願意襄助於我,我們可以湊出三十五萬左右的軍費!”李為經顯然早有準備,義正言辭的說道。

  何文希認真聽著,忽然臉上掛上了意味難明的微笑,對李為經說道:“閣下的目的並不僅限於保家守業吧。”

  “當然,這無需諱言,在下對北大年行政長官一職勢在必得!”李為經迎上何文希的眼睛,說道。

  何文希明白了,如果依靠合眾國海軍的力量消滅了北大年,拓殖了新的行政長官區,那麽李為經隻能有讚畫和籌備之功,但若是其組織一支軍隊抵抗北大年,維護合眾國商人及華人的利益,那就功不可沒了,功勳加上在本地的影響力,順勢成為行政長官甚至元老也不無可能,軍功與拓殖,是成為元老的必然因素,李為經一下都占全了。

  而看今日情狀,李為經的野心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支持,顯然,南洋華人已經形成一股政治勢力,希望通過支持李為經,直接在合眾國的權力核心——元老院中,占據一席之地。

  何文希笑了:“李先生果然是大丈夫,頂天立地!我很欣賞您拿畢生家業做賭注的勇氣,好吧,李先生,我選擇支持您,現在請告訴我,我應該如何配合。”

  “我們希望您作為執政官閣下的特使,與在下一道先組織一個軍管委員會,把北大年全境的華人組織起來,征兵、收稅和招募丁壯,在遠征艦隊到來之前,控製局麵。而且,希望您可以應對來自柔佛蘇丹或者周邊其他蘇丹國的壓力,如何?”李為經問道。

  何文希點點頭:“沒有問題,我是執政官閣下的全權特使,這都在我的職權範圍內,諸位可以放心,我會給柔佛、霹靂、吉打等蘇丹國發去合眾國的國書,征伐北大年是合眾國懲戒其勾結滿清,意圖不軌的罪行,與其他國家無關,如果其他國家膽敢支持北大年,那就是合眾國的敵人,在事關合眾國威嚴的問題上,即便是荷蘭人也無法袒護!”

  “柔佛蘇丹也是如此嗎,他們可是荷蘭人的盟友。”楊信問道。

  “我們打狗可從來不看主人!”何文希霸氣回應道。

  在接下來的七天時間裏,北大年國亂做一團,首先是關於北大年當權者要對華人團體的大屠殺消息傳開,北大年城中的華人商人四散而逃,而分布在北大年海岸線附近的華人港主,或者嬰城自守,或者向農集靠攏,大量的武裝人員和財富帶往了農集。

  華人團體忽然的‘叛亂’讓北大年的天方教政權措手不及,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組織軍隊南下滅掉農集港的華人團體,然後屠殺北大年城的華人後,橫掃周邊的所有華人港主勢力,繼續裹走所有搶奪來的財富,進入柔佛蘇丹國甚至巴達維亞取得荷蘭人的庇護。

  華人團體的‘叛亂’讓計劃徹底告吹,如果按照原定計劃南下,北方的華人團體就會摧毀北大年城,讓北大年政權損失大批的財富,無奈之下,原定的南下計劃暫時擱置,北大年女王四處派兵撲滅各地的叛亂,平叛行動持續了七天,北大年軍才得以集結南下,而這段時間,華人軍事力量管理委員會已經組織起了一支規模達一千三百人的軍隊和兩千人規模的丁壯,十二艘武裝商船組成的艦隊。

  艦隊以合眾國遠洋航運公司的兩艘八百噸級福祿特商船和兩艘快速運輸船為主力,還有華人海商的六艘亞哈特武裝船和兩艘武裝戎克船配合,這支艦隊注定沒有合眾國專業艦隊那種紀律性和戰鬥力,因此一直在農集港外負責警戒和阻斷任務。

  而軍管會建立的自衛軍更是來源駁雜,一百八十名高薪聘用的葡萄牙雇傭兵,三百五十名流亡的日本切之丹武士,六百人規模的武裝水手,其餘都是各華人港主的家丁和親衛隊,一共一千三百人,其中一半的人擁有火繩槍或燧發槍,還有四門三磅炮和六門八磅炮作為炮火支援。

  組織軍隊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以至於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構築工事,李為經招募的丁壯在農集河南岸豎起了柵欄和胸牆,然後用椰樹幹和泥土構築了兩個炮台,把八磅炮安置在裏麵,把農集港區和城市掩護在了後麵。

  雖然北大年華人軍管會由李為經和何文希控製,但是二人都不是軍事將領,軍隊和艦隊必須交給專業的人士,艦隊的指揮官是航運公司的艦隊長官,雖然隸屬國有公司,但是從指揮官到軍官、陸戰隊員都是現役軍人,隻不過不穿軍裝罷了,倒也不是什麽問題,而陸軍的指揮官則是葡萄牙雇傭兵的首領,加西亞,這是一個三十八歲的老兵,九歲就加入軍隊成為了雜役,逐漸成長為胸甲長矛手、火繩槍手、隊長、侍從官,然後在首領死後加入了接管了權柄。

  加西亞的軍隊作戰足跡遍布南洋和印度洋,與很多敵人作戰過,原本他們在馬六甲為荷蘭人服務,北大年女王雇傭了他們前來,李為經出的高價成功把加西亞留下來,雇傭兵們作戰專業而實力強橫,在優勢的情況下也值得信任,更讓人放心的是,加西亞曾經去過澳門,知道合眾國的力量,在合眾國遠征艦隊馬上抵達的境況下,他們的忠誠度也在合理範圍內。

  到了第八天的早上,天方教的大軍終於抵達,數量比預料中的要多,約有四千五百人左右,還有超過兩千人的奴隸,規模巨大的軍隊從沿海和內陸的兩條道路湧來,舉著各式各樣的旗幟和牌子,那些旗幟在放幹水的稻田裏招展開來,看起來頗為壯觀。

  敵軍從內陸的丘陵一直延伸到海岸邊,隨著海螺聲起伏不定,一麵麵不同的旗幟豎起來,繼而是士兵的呐喊和戰象的吼叫,聲勢頗為駭人,李為經皺眉說道:“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同,你們見過軍陣如此嚴整的土著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