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八 一錘定音
作者:且看昨日風華      更新:2020-05-10 22:11      字數:4156
  作為前線指揮的李山腰挎馬刀在方陣之間巡視著,他把兩個方陣布設在兩翼,燧發槍大隊布設在中央,護住了大片的登陸點,隻要再上來一個大隊,就能獲得兵力和火力上的優勢,這場戰役也就穩當了。

  一個參謀走了過來,施禮之後高聲傳令:“長官命令,前沿進攻,擊潰敵軍!”

  李山有些遲疑的接過命令,那參謀低聲說道:“高長官的意思,進攻要堅決有力,打出陸軍的威風來!”

  回過頭來的李山看到正在登陸的陸軍,七八艘大沙船直接趁著落潮擱淺在了沙灘上,水手和士兵正一起幫著把穿上的馬匹卸載下來,李山看到這一幕,知道高鋒要讓騎兵上岸,更是明白了高鋒的意圖。

  陸軍被海軍壓製了太久了,急需一場巨大的勝利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傳令下去,橫陣進攻,長矛手護住兩側,營部負責指揮齊射,我們要二十步齊射,一輪擊破敵陣!”李山高聲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三個方陣迅速變換陣型,以燧發槍大隊為核心,向兩翼散開,燧發槍手與火繩槍手排成兩列橫陣,而長矛手則自成小方陣護住了兩翼,李山的營旗來到了中央,戰場安靜片刻之後,厚重的號角聲響起,第一個命令下達!

  “全隊,上刺刀,持槍,踏步走!”

  隊列之中響起了嘩啦啦的聲音,兩排火槍兵同時用標準的動作把套筒式刺刀插在了槍口,然後標準的動作雙手握持火槍,刺刀斜指向上,登時,整條陣線一片寒光閃耀,刺刀叢林密密麻麻,席卷開來!

  李山身邊的鼓手急促的敲擊了四聲鼓聲,有用快步行進的節奏連敲四響,隨即,各個中隊的銅笛和鼓手跟上節奏,所有的士兵開始原地踏步,當第一節的樂曲奏畢,各中隊的旗幟前指,全部士兵踩著鼓點開始邁步,整齊的踏步聲隆隆作響,如同滾滾洪流,向前席卷。

  燧發槍手肩並肩,每排二百五十人,卻隻有二百米的線列陣,兩翼的重型火繩槍手雖然每排隻有一百人,但火繩槍手間距大,拉開了更長的陣線,讓線列陣的長度超過了六百米,九百名火槍手和六百長矛手踏著一樣的步調,近乎一樣的動作,以每分鍾八十米的速度,整齊劃一的向前運動,全軍行進三百米,線列陣依舊筆直如矛。

  火炮太重了,沒有碼頭設施支持,一時運送不上來,而西班牙的炮隊也是落在了後麵,這注定是一場由火繩槍手決定勝負的戰爭。

  烏列韋已經四十五歲了,在歐洲、美洲和亞洲參加了無數的戰爭,對陣過各式各樣的軍隊,但是從來沒有見過社團陸軍這樣的軍隊,他們好像一個個木偶,機械的重複著整齊劃一的動作,鐵盔和紅纓在以相同頻率聳動著,就連他們的刺刀都一樣的平齊,烏列韋的心中沒有把握,他不知道這支敵人是什麽樣的,樣子貨還是百戰軍?但他很清楚,無論什麽軍隊,哪怕隻有木矛皮盾的土著軍,隻要紀律嚴明陣型嚴整,就不是那麽好惹的。

  “快讓步兵連隊散開,長矛手到兩翼去,火繩槍手列陣三排,準備齊射,快去!”烏列韋傳達著自己的命令,既然敵人直衝衝的撲過來,那麽應該散開士兵,發揮火繩槍的火力才是正確的。

  線列步兵們依舊以固定的速度靠近,在軍官的刀柄和皮鞭之下,西班牙人也列陣完畢,火繩槍手列陣三排,線列步兵進入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第一排火繩槍手就打出了齊射,然後前排射擊之後後退裝彈,中間一排繼續射擊,然後後排裝彈,如此周而複始,輪番射擊。

  西班牙士兵訓練有素,齊射打的有條不紊,軍官們總是可以讓士兵打出快速有效的齊射,西班牙火繩槍齊射的聲音震耳欲聾,一百五十米第一輪齊射,線列步兵至少有二十人倒下,被擊中軀幹的士兵幾乎無人發出呻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被擊中四肢的則抱著殘肢斷體滿地打滾,這就是西班牙重型火繩槍的威力,一旦擊中,近六十克的鉛彈可以撕開任何的防禦,淘汰騎士階層的威力克不是吹噓的。

  從一百五十米到一百米,齊射進行了三輪,烏列韋對自己軍隊的表現非常滿意,但敵人的動向讓他越來越後怕,鼓聲和笛聲依舊不斷鳴響,敵人那呆板機械的動作好像被時間凝固一樣,他們前進的速度依舊,步伐依舊,甚至連邁出的腿都是一樣的,死去的人倒在地上,後麵的人補充到前沿,沒有預想的逃竄,沒有崩潰,他們依舊在前進。

  線列步兵進入百米,西班牙步兵的齊射依舊在繼續,但齊射開始變的雜亂,敵人的巋然不動讓士兵承受了很多壓力,特別是那些邦板牙人,有些士兵小聲議論,很多人說敵人並不是人,而是亡靈法師驅趕的亡靈,否則他們為什麽會頂著槍口前進!

  線列步兵靠的越近,西班牙人的齊射反倒威力越發弱了,齊射雜亂無章,後退裝彈與前進齊射之間引發了混亂,齊射需要的時間越來越長,裝彈同樣如此。

  雜亂的槍聲之中,線列步兵不斷有人倒下,他們距離西班牙人隻有五十米了,但是鼓聲和笛聲依舊不斷,軍旗堅定的指向西班牙人,雙方已經可以看清敵人的臉了,烏列韋認真的看了看,他麵前的敵人確實是人,不是亡靈,那是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這些人年齡在二十歲左右,臉上寫滿了堅毅,卻也不乏緊張,擁有小眼睛的華人數量隻有三分之一左右,大部分是皮膚黝黑的土著。

  線列步兵依舊在前進,沒有任何停止或者減速的意思,他們形成的波濤滾滾,而西班牙火槍手卻是越發雜亂,叫聲喊聲響起一片,到處彌漫白煙,甚至連齊射命令都無法聽到,偶爾有火繩槍炸膛,就引發了小區域的混亂和逃竄,軍官用皮鞭已經控製不住局麵,不得已抽刀擊殺了七八個潰逃的士兵。

  西班牙火槍手聽到的已經不光是敵人的鼓樂聲,還有那堅定的腳步,齊刷刷的腳步聲如春雷一般隆隆,刺激著火槍手脆弱的神經,射擊聲、叫罵聲還有嗆人的硝煙味,讓火槍手越來越忙亂,越來越沒有分寸,木質捅條折斷,火藥重複裝填,火繩燃盡了也是沒有發覺,每當抬起頭就是看到線列步兵那一往無前的氣勢,他們沉默著前進,麵對黑洞洞的槍口也是不亂。

  七十米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終於,長音停止,鼓聲咚咚咚咚快速敲擊了四聲,嘹亮的命令響起。

  “全隊。”隊官的命令高亢而尖銳。

  線列步兵開始用最大的聲音重複軍官的命令,以便讓所有人知道,提升氣勢!

  “全隊止步!”

  嘭嘭轟!上千人齊刷刷用右腳踏地的聲音成為了戰場上的唯一,繼而社團一方一片死寂。

  鼓聲、笛聲消失,踏步休止,就連後麵的傷員都停止了哀嚎,線列步兵以中隊為單位全部站定,長達十五分鍾的行軍之後,線列不再那麽平直,距離敵軍最遠不過三十五米,最近隻有二十多米。

  突然的安靜讓西班牙人也愣住了,他們知道敵人要齊射了,但是不知道命運如何。

  “預備。”士兵們齊呼之中,哢噠哢噠的扳開了擊錘,火繩槍手則調整了火繩。

  “瞄準!”

  “瞄準。”

  陣線第一排的士兵已經蹲在地上,第二排上前,兩排總計七百五十餘支火槍齊齊放平,瞄準了對麵的西班牙人,而西班牙的陣線早就混亂不堪,他們無法麵對線列步兵無畏前進和黑洞洞槍口帶來的雙重壓力,開始逃跑,但李山已經下達了齊射的命令。

  砰砰砰!

  齊射終於出現,戰線之上,一條長達七百米的白色煙龍驟然出現,伴隨著雷霆一般的轟鳴之聲,一朵朵橘紅色的鮮花在煙龍之中綻放,從李山所在的營旗向著兩翼快速延伸,擴展開來。

  暴風驟雨一般的鉛子橫掃了西班牙人的陣線,子彈呼嘯著劃破空氣,飛過不到三十米的路途,撞在了西班牙士兵的軀體之上,狂暴的力道和堅硬的鉛彈撕裂了他們身上的甲胄,鑽進柔軟的身體之中,把裏麵遇到的一切,無論是骨骼還是內髒都攪的稀碎,繼而在穿破後背,帶出一道道血箭,綻放一蓬蓬的血霧。

  無數的人撲到在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在火槍麵前,高貴的西班牙人和低賤的邦板牙士兵是絕對公平的,眨眼之間,成排的士兵齊刷刷的倒下,西班牙的三層陣線變的千瘡百孔起來。

  三十米火槍齊射,絕對的火力範圍,超高的精準度,至少有五百人倒在這輪驚天動地的齊射之中,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在經曆了類似的傷亡之後還能保持戰鬥力,齊射的硝煙還未散盡,西班牙人已經徹底崩潰了。

  李山喝道:“吹衝鋒號!全軍突擊!”

  嘹亮的衝鋒號響徹這片荒野,上了刺刀的火槍手和手持長矛的長矛手齊刷刷的衝了出去,喊殺聲驟然響起,撞進了西班牙人的陣線之中,追擊那些被嚇破膽的家夥,鋒銳的刺刀刺入敵人的後背,收割著廉價的生命,此時的西班牙人隻有亡命奔跑。

  線列步兵贏的太快,以至於騎兵隊都沒有上岸,隻有不到一百三十匹戰馬上岸,其中過半因為海運和顛簸而腳下癱軟,但是巴海依舊力主追擊,他隻帶來五十名騎兵追殺,這些精銳的女真騎兵不屑用馬刀去收割生命,搶步兵的功勞,他們收起馬刀,手持弓箭,追殺潰逃的西班牙騎兵。

  西班牙人騎乘的是高大的安達盧西亞戰馬,短程衝刺優勢巨大,但巴海胯下戰馬是社團用印度馬瓦裏馬和南方馬種雜交來的,腳步輕快,女真騎兵以雙腿禦馬,左右馳射,追殺不止。

  獨角鯨號上,李北極忍不住感慨:“我原以為戰列艦對轟是最壯觀的場麵,卻不曾想線列步兵的齊射也是如此壯觀,現在陸軍隻有這些人,將來陸軍有五萬人,十萬人了,上萬人的齊射會是什麽樣的壯觀景象呢?”

  高鋒嗬嗬一笑,他要的就是如此,不僅要在戰場上一錘定音,還要用事實告訴那些驕狂的海軍將領們,陸軍同樣是社團的支柱!

  “好了,現在傳達最高執政官,遠征軍總司令的軍令!”高鋒收起笑容,鄭重說道。

  “傳令,陸軍登陸掌握局麵後,巡航艦隊南下與大艦隊匯合,私掠艦隊自主行事!”高鋒一字一頓的說道。

  皮龍和泰勒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笑了,高鋒說道:“兩位船長,執政官閣下讓我告訴二位,現在鹹肉海軍中像樣的軍艦都在馬尼拉灣了,菲律賓都督區其他城市門戶大開,黎牙實比、宿務、八打雁、怡朗,你們想打哪個就打那個吧!”

  “多謝執政官閣下的好意,我們告辭了,菲律賓的戰爭傲告一段落了,在此之前,我們要好好發一筆橫財!”皮龍哈哈笑道。

  馬尼拉,聖地亞哥城,總督官邸。

  達古潘一戰失敗的消息傳來,科奎拉總督主動前往了城堡中的幾個教堂,希望得到教會的支持,再組織一支遠征軍,在內陸擊敗敵人,但是五個教派的主教們都是避而不見,召開的會議,包括法官在內,缺席不少。

  看著與會者臉上掛著的不屑和無動於衷,科奎拉徹底絕望了,待眾人離開之後,他叫來了自己的仆人,說道:“我記得我的軍靴已經送去修三天了,你去一趟,讓那個葡萄牙匠人親自送來吧。”

  半個小時候,一個男人從下城區趕到,科奎拉看了看那張臉,說道:“科隆先生,是時候展示你們東印度公司總督大人的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