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是慕驚鴻
作者:如是如來      更新:2020-05-10 21:24      字數:4629
  罰退了顧太尉等人,楚禹陰沉著臉將魯文清單獨留了下來。

  嘩嘩雨聲在窗邊,魯文清垂眸而立,等著帝王再次開口,剛才在殿內已經罰了顧太尉三年的俸祿,又給了屠家主禁足罰俸的處罰,怒殺那些被捉到現形的人,仍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此時他將魯文清留下來,也是在斟酌著那話如何說,對魯文清他做為帝王又是否能完全的信任,若非將秦危派了出去,在他身邊辦事的人也不至於變成魯文清。

  這樣的事情,也該是秦危處理,然而現在楚禹卻在斟酌魯文清對他的忠誠程度。

  “魯文清,你在朕身邊當差多久了。”

  “回皇上,已經有五年了。”

  “五年……五年了,”楚禹負手長歎,“朕登基以來,已是第五個年頭了。

  端木樽月離世也快有一年了。

  轉眼之間,好多事,好多人都變了。

  楚禹心中有些茫茫然,一時間也不知該相信誰。

  那時候的他,是真正的相信端木樽月從來不會背叛自己,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自己,端木樽月也不會。然,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背叛了她。

  他也知道她是誠心為國為民,比他這個皇帝還要愛民如子,這是端木家的長訓。

  身為巫祝,不可害人,否則折損壽命。

  她為了他,折了壽,從來都是毫無怨言。

  扼住了腕,楚禹將心底的那點回憶全部扼殺。

  “朕想要將一件事交由你來秘密進行。”

  魯文清霍然抬首,對上帝王冷冰冰的眼神又垂首:“請皇帝下令!”

  “朕可否信你?”楚禹的手按放在他的肩頭上,眯著眼盯著他。

  魯文清覺得肩頭的位置有些發涼,沉聲道:“臣定當竭盡所能!”

  楚禹眸色暗沉,聲音像冷針一樣送進魯文清的耳朵裏:“朕要留下楚啇。”

  魯文清眉峰狠狠的一蹙,心也驚了起來。

  這是帝王的殺機!

  楚禹冷冷盯著他,按在他肩頭的動作也沉了幾分。

  空氣驟然冷凝。

  “這件事,朕要交給你去做,魯文清你可做得到。”

  魯文清深吸了口氣,穩住自己,低聲道:“皇上……想要留下啇王絕非易事。”

  楚禹眯著幽潭黑眸,冷冷看著他。

  魯文清根本就沒有退路,這是帝王的試探!

  魯文清感覺自己額頭的冷汗都滑了下來,如果他殺不成楚啇,魯家會如何?

  定然是要步端木家的後塵!

  他魯文清一人並不要緊,可若是這時候牽累到家裏,絕非魯文清想要看見的結果。

  “朕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都要將他留在這裏,永遠。”

  永遠兩字,像是一記重雷,擊在魯文清的心口。

  要除掉楚啇,談何容易!

  是什麽,讓皇上突然提前這樣的計劃,是不是哪裏出了差錯?這時候,皇上應該更注重顧太尉和屠家的事才是!

  是慕驚鴻!

  魯文清眸色深暗了下來,冷硬的抬手抱拳:“是,臣盡所能將啇王留在獵宮!”

  放在他身上的眼神一鬆,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禁衛軍,暫由你差遣!”

  沒有說獎勵,也沒說期限,更沒有表示失敗之後會如何。

  魯文清領著命令退出了正殿,站在外麵的長廊,玄影幽幽,神色沉沉。

  “大人。”

  站在一邊的屬下不禁提醒站在這裏已經很久的人。

  ……

  翌日。

  獵宮裏的人都知道昨天夜裏顧太尉和屠家主同時受罰,身邊處理了好些幕僚,損失極為慘重,再有顧皇後抗旨不遵惹得皇帝半夜裏發了怒,罰了皇後思過,這期間免了他人的請省。

  半夜三更的時候,靠近信德殿的,都隱約聽見有打砸的聲音傳來!

  是以,今兒一早大夥兒都跑到了泠妃這裏來了。

  除了顧皇後外,女眷中就屬泠妃最高貴了!

  放在未入宮之前,花未泠也就是個庶女。

  花家門風與別家不同,不管婆媳還是庶出子女,亦或是妻妾之間,相處得如同一娘胎出生一般!

  花家之事,京都城內有不少人議論著,又不知羨煞了多少個旁人。

  想要嫁入花家的閨閣女子數之不盡!奈何花家嫡子遲遲未娶,如今又出使東岐,凶多吉少,連帶著花家也隱隱間有些垮塌的跡象,想要嫁入花家的那些女兒家也不得不斟酌一二了。

  慕驚鴻坐在這其中,聽著殿中命婦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大概也知道昨夜發生的事了。

  神色閃爍,抬起頭看向半開的窗。

  雨天不出殿,眾女眷也是想著法子解悶,一時之間殿中也聊起了別的話題,有人提議博弈,有人提擺琴棋書畫考校考校在場的那些未出閣的閨秀!

  不過會兒,就熱鬧了起來。

  慕驚鴻卻跟花未泠告了退,轉去了顧家所在的宮殿裏。

  今日的殿中,很是安靜!

  慕驚鴻前腳剛進殿,後腳顧氏就追了進來,還將她拉住了。

  沒進第二殿門又退了回來,走遠了許多才停下,顧氏神色複雜的看著慕驚鴻,不安的道:“你舅舅剛剛經曆此事,恐怕是要逼你做些什麽。”

  原來是擔心這個!

  由此看來,顧氏對顧太尉的了解很透徹,知道顧太尉是什麽樣的人。

  慕驚鴻輕聲道:“此時我也做不得什麽,母親也不必憂慮過甚。”

  “此次狩獵,頻頻出事,如此怎麽能不令為娘擔憂。”

  就算現在不利用,終會有一天用上慕驚鴻,顧氏最擔心的是女兒的性命之憂。

  慕驚鴻含笑安撫,“母親似是忘了,舅舅早已逼我替他辦事。”

  顧氏倏地一僵!

  是啊,早就在那之前,還是她自個將女兒推進火坑的,她怎麽忘記了。

  看顧氏麵色煞白,慕驚鴻知道顧氏多想了,“母親不須擔心,我進殿去看看表兄。”

  “娘和你一起進去。”

  ……

  江挽風剛剛打發了幾人離開,走出殿門看見立在穿堂中的那道玄色身影,修長挺拔,像蒼鬆堅忍而清冷。

  江挽風朝身側的人擺了擺手,手還捏著個折子,一手負手走進了穿堂,“魯大人。”

  魯文清轉身對他一抱禮。

  江挽風回了半禮,“魯大人可是有事?”

  “小江大人可否借地一談?”魯文清冷硬的一擺手,示意他前往旁邊的耳房一談。

  江挽風微愣,盯著魯文清看半響,慢慢頷首。

  二人進了耳房,對桌而坐。

  耳房裏隻有一張簡陋的桌子和幾把椅子,是供人歇息的地方。

  此刻,隻有二人靜靜對坐。

  江挽風倒是不急於追問,隻是與魯文清這般對坐總是有些怪異,正要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氛圍,就聽他慢悠悠的問:“小江大人的科舉之備進展得如何了?”

  江挽風又是一愣。

  他這個大舅兄是要做什麽,難道不知道這事打聽不得?

  “魯大人還是直言吧,你我之間也不必繞彎子,也省了大家猜來猜去,誤猜生了事便就麻煩了。”江挽風淡雅的嗓音響在耳房裏,有股淡淡的諷刺之意。

  魯文清幽眸微微一抬,餘光落在這個妹夫的身上。

  兩家雖是姻親,在某些時候也確實是談不上親,特別是在這兩人之間,將淡薄顯得淋漓盡致。

  “有件事,需要小江大人幫忙。”

  “砰!”

  話音剛落,魯文清就已經冷厲出手,一把將江挽風的手臂按到了桌上,冰冷的兩指抵在他的咽喉處,陰冷如電的將他鉗製在這上麵。

  江挽風心中一驚,在反擊之前,已經被魯文清完全拿捏住,當即冷聲輕喝:“魯文清,你在幹什麽。”

  “借江家一用。”

  魯文清冷漠的勾住他的咽喉,隻要往裏卡去幾分就能捏斷他的喉嚨。

  感受到魯文清的認真,江挽風沉穩如水的臉慢慢的冰冷了起來,“那你就殺我試試。”

  “江挽風,你知道我能殺了你。”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魯文清捏著他的手臂,卡在他咽喉處的手慢慢的抬起,讓他跟著起身,兩人隔著桌,釋放著各自的淩厲。

  “江中書站在中間,讓我們這些站位的人很為難,江家想要置身事處,已絕非可能了。”

  聞言,江挽風像看瘋子一樣死死盯著他,“魯文清你瘋了。”

  要讓他們江家涉入獵宮之事,他想要害了他們江家!

  “這股風不夠大,有些事就會發生,而我絕不允許。”

  “你事事攬下,可有想過魯家,現如今你無法抽身,卻要拉我們江家下水,魯文清,你根本就沒有心。”

  魯文清曲起的兩指換為五指,捏住他的脖子,目光凜冽,“有些事,我若不做,總會有人去做。若當年換了別人去做,你覺得如今的京都城還能如此安寧?江挽風你捫心自問,那時候站在太子身邊的你,為什麽沒有站出來?”

  江挽風俊容一變!

  “是端木樽月主導了一切,你要我如何……”

  “砰!”

  重重的一擊,魯文清將他的臉按砸在桌子上。

  “你不配提她。江挽風,她救過你的命,你們江家是怎麽對她的!聯合起文臣一起陷害端木一族!”

  江挽風已經放棄了掙紮,淡漠的由著他。

  “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憑你江挽風之力攏亂了這獵宮;二是繼續你的置身事外,隻要你能安心。”

  魯文清甩開了他,站到了一邊,眼神冰冷。

  江挽風起身間,那張桌子劈裏啪啦的掉落,發出了聲響。

  外麵的人立即衝了進來,呆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魯文清漠然的離開。

  江挽風拭了拭嘴角的血痕,擺了擺手,“無事,都退下去吧。”

  “小江大人……”

  “退下去,”江挽風往椅子裏一坐,垂首。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耳房裏隻剩下一個江挽風發出低低的苦笑。

  ……

  江中書找到兒子時,人還在耳房裏呆坐著。

  那個引以為傲,風光霽月的兒子,此時正無神的看著他。

  “父親。”

  “聽聞你同魯文清又打了一架。”

  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江中書也不覺得有什麽可驚訝了。

  當年魯文清對於魯宛清嫁給江挽風之事出過手,之後碰麵時也有幾回出過手,之後這兩個小輩間就冷淡了很多。

  江中書和京兆尹實在無可奈何,就由著他們,這一兩年來也沒有再發生的事突然又出現,江中書還以為是其他的原因,就匆匆趕了過來。

  “孩兒無礙。”

  江挽風起身,拂了拂衣間的塵揚,又恢複了他大才子的風範。

  看著眸光沉澱無瀾的兒子,江中書上來拍了拍他的肩頭,“這事你若是不能忍便不忍了。”

  “父親,當年孩兒若是能夠堅定些站在太子身邊,如今的北唐是不是就不會變得如此了?”

  江中書大驚,臉色驟然一變,低喝:“你在胡說什麽。”

  江挽風搖了搖頭,“隻是想起了幾年前的往事。”

  江中書長歎,他以為兒子早已經忘了那件事,太子反叛,險些害了端木樽月出事,那時候的端木一族真正效勞的還是太子殿下,也就是因為太子之事才讓端木一族將目光放到了楚禹的身上。

  之後的兩三年裏,想要對付端木一族和楚禹的皇子一個個都死在了楚禹的手中,被端木一族選擇的皇子也就同等於是未來的帝王,最後殺得隻剩下一個楚啇遠赴封地。

  那時候的江挽風也不過十三歲,不過眨眼間就快要十年了。

  “回去吧,獵宮的耳目眾多,你和魯文清私下碰麵,若是出點差錯,你會很麻煩。”

  江挽風頷首,隨著離開了耳房。

  ……

  慕驚鴻從殿中出來,又陪顧氏走了一段路,說了一些話才分開往自己所居的殿宇走去。

  顧太尉並沒有提任何話,在裏麵隻是話了一些家常,之後她就跟顧氏一起出來了,如此反常態,讓慕驚鴻有些別的猜測。

  “啇王妃。”

  魯文清冷漠的聲音自側首的長廊處傳來,慕驚鴻朝這個方向望去,是通往小祭殿的方向。

  慕驚鴻對魯文清微微頷首,“魯大人今日戾氣有些重。”

  魯文清看了她一眼,道:“近來獵宮諸事繁雜,難免染了些躁意,啇王妃見笑了。”

  “為了獵宮的安危,辛苦魯大人了!”慕驚鴻淡淡一笑,點點頭,直直往前走。

  魯文清深看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拐了彎,進了剛才慕驚鴻過來的路,不過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慕驚鴻走了一半,突然停下來往回看去,隻見一片茫茫雨霧,那道身影早已不見。

  “王妃,可是有什麽不妥?”劉嬤嬤跟著看了半響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由問。

  慕驚鴻搖頭一笑,“或許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