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公平競爭
作者:周不樂      更新:2020-03-15 21:15      字數:5315
  照片上的吳悠一頭紅色假發,誇張的妝容,黑色緊身皮衣皮褲下身材凸凹有致……正是白天攪局時的裝扮!

  吳悠看罷,誇張地叫了一聲,伸手欲搶,蘇媚生料到吳悠會有此反應,剛才將手機在吳悠麵前隻是一晃,隨即收回手臂,吳悠抓空,複又搶,蘇媚生將手機在兩手之間挪移,吳悠搶了幾下未果,惹得鄰桌客人不斷向他們這邊看,就不敢動作太大,隻得無奈氣咻咻地作罷:“好了媚兒,我投降!求求你快刪了吧。”

  蘇媚生看了眼手機屏幕,又笑嘻嘻地看著吳悠道:“這麽好的照片,怎麽能說刪就刪了呢?要知道這可是我在那種極度驚險的情況下,好不容易才拍下來的……喏,我可以發給你,留做紀念吧,至於王墨嘛……”

  剛說到這裏,杜逆的電話突然響了,杜逆看一眼屏幕,眉頭一皺,旋即恢複如常,衝兩位美女一笑,起身去一旁接聽。

  電話是丁軍打來的。自從上次父親來過之後,杜逆雖然心生反感,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至親,不牽掛是不可能的,於是便讓自己的同學兼好友,在哥哥公司工作的丁軍幫忙留意一下哥哥和公司的情況。此後,說不清什麽原因,杜逆既盼望丁軍來電,同時又怕丁軍來電,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中,不知不覺兩三個月就過去了。丁軍好像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期間隻給他打來一次電話,表示公司一切正常,他哥哥也像往常一樣上班,之後就再沒來電,杜逆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沒事就給他打電話閑聊,搞得兩人好像倒比以前生疏了似的。這次丁軍突然來電,讓他瞬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丁軍在電話裏表示,杜順已經有一周時間沒在公司露麵了,倒是本已在家相夫教子的嫂子頻繁出入公司,有小道消息說嫂子將接管公司,至於原因嘛,都是意料之中或是之外的各種猜測。比如有說杜順得了絕症快不行了,妻子怕杜逆回來搶公司,便先下手為強,趁丈夫看病之機將丈夫架空,進而控製了公司;有說杜順根本就沒有病,而是在外麵包養小三被妻子發現了,導致兩人離婚,公司給了妻子;還有說杜順涉嫌偷稅漏稅,違法經營,被有關部門帶走調查了……

  總之這段時間公司人心惶惶,各種猜測都有,而高層又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或是說明,這就更加加劇了員工的不安和焦慮,有的人在去留之間觀望,有的人已經打算離職……總之,公司的整體情況十分讓人擔憂。

  杜順的病,在公司一直是個秘密,隻有少數幾個親近的人知道,當初杜逆和丁軍也隻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下,並沒有說多嚴重。但丁軍也不傻,能夠猜測出杜順的病情不容樂觀,不然杜逆不可能如此相托,隻不過兩人彼此都心照不宣罷了。

  “我爸呢?我爸他現在怎麽樣?”末了,杜逆還是忍不住問道。

  丁軍道:“老爺子還那樣,沒啥大變化。我前兩天去看過他,本想從他那得到點有用的消息,沒想到你家老爺子嘴嚴得很,對公司的事隻字不提,倒是一直套我的話,想知道你的情況,我也就實話實說,說你混得挺好,很受領導器重,現在又升職了,前途不可限量……總之就是挑好的說,讓他別擔心。”

  “那我爸怎麽說?”

  “他倒沒說什麽……不過我感覺事情有點怪。按常理說,老人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出息,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你爸的反應……怎麽說呢?我看好像非但不高興,反而有點擔憂的樣子……我這麽說你可別怪我啊,我就是這麽個感覺……”丁軍有點吞吞吐吐。

  杜逆歎口氣道:“你的感覺很對,他要不是這種反應,我倒是奇怪了。”

  “到底什麽情況?我說你們一家人也真是……杜利,啊不,杜逆,不是我說你,雖然以前你和你父親和哥哥有過節,但怎麽說呢,他們畢竟是你的骨肉至親,現在你家又這樣一種情況,所以我的意思是……”

  “打住打住!軍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有些事,你不親身經曆,是不會明白的……那個我正在和別人吃飯,就先這樣吧,公司和我家裏,你再多費點心,有什麽情況隨時和我溝通……”

  放下電話,杜逆有些心神不定,想給父親打個電話,糾結了半天,想想還是算了。昨天晚上,王墨給杜逆打來電話,說是母親病了,現正在北京治療,過段日子還有可能去國外,他暫時回不去了,囑咐杜逆凡事多留點心。杜逆能夠感覺到王墨對他的信任,也鄭重對王墨作了承諾。可偏偏這個時候,家裏又是這種情況。唉,多事之秋啊!杜逆收起手機,定了定神,無奈地感歎一聲。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越想掩飾,就越會露出破綻。譬如一張假幣,當你事先不知道時,你會理直氣壯地去花;如果事先知道了,再去花時就難免提心吊膽,正所謂做賊心虛。再回到

  桌前,盡管杜逆裝作一副正常的樣子,還不時和吳悠蘇媚生插科打諢,但兩位美女還是看出了杜逆有心事,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於是不再拖延,結賬走人了事。

  吳悠本想送杜逆和蘇媚生回酒店,見二人推辭,也就不再堅持,給人家一個獨處的機會嘛,於是自己回家。杜逆和蘇媚生打車回去。

  正是燈火闌珊時分,二人坐在車上,看著窗外怡人的風景,一時都沒有說話,隻任一種情愫在兩人之間無聲流淌。車子漸漸駛出城區,將萬家燈火拋在後麵,取而代之的是路兩邊濃濃的綠色。車大燈的強光之下,前方和路兩邊的山巒樹木花草及農作物若隱若現。杜逆打開車窗。這些植物,在夜裏散發著和白天不一樣的味道。杜逆貪婪地嗅著,心情一時好了許多,正想找個話題和蘇媚生聊聊,短信提示音卻不合時宜地響了。

  杜逆打開手機一看,愣了半晌,回複了一個字:好。

  那條信息是:我是寧成玉,你應該知道我。我明天正好去春城出差,方便的話我想和你談談。

  這個寧成玉,這麽短時間內就能找到他,說明這個人不簡單,自身的實力和背後的人脈都不可小覷。但不管怎麽樣,既然人家來了,那就總得見一麵,事情也總得解決。既然事情躲不過,那就挺身麵對。這是杜逆一慣的行事風格。

  第二天中午,香格裏拉大酒店302包,杜逆按約定時間到達時,寧成玉已經等在了這裏,並且菜已經上了一桌子。

  這是一桌看上去比較平常的菜肴,共八道,分別是鬆鼠鱖魚、紅燒獅子頭、宮保雞丁、開水白菜、文思豆腐、佛跳牆、乳鴿、東坡肉。酒是茅台和二鍋頭。

  寧成玉坐在裏麵正對著門的位置,麵前就是這一桌菜肴,杜逆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一進包間,正好和寧成玉正麵相對。寧成玉並沒有站起來,而是仔細看了杜逆兩眼,麵無表情地點點頭道:“杜逆是吧?請坐。”

  杜逆稍稍有點不快,不過並沒表現出來,大馬金刀地在對麵坐下後,也麵無表情地道:“寧成玉是吧?幸會。”

  寧成玉指指桌上的酒道:“喝哪個?”

  “二鍋頭吧。有勁。”杜逆掃了一眼包裝道。

  “好。”寧成玉說完,衝服務員擺擺手。

  那個大眼睛一笑有兩個好看酒窩的服務員大概是從沒見過有人會這麽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稍微愣了一下後急忙微笑著過來倒酒,倒至一半,看了一眼寧成玉,寧成玉點點頭,服務員便接著倒,依次將杜逆和寧成玉的杯子倒滿。

  寧成玉舉起酒杯,衝杜逆微微示意,仰頭一飲而進。

  杜逆見狀,也不言語,端起酒杯也是一飲而進。

  六十度的純正北京二鍋頭,三兩三的大杯子,就算酒量好,一口幹下也難免費點勁。好在來時杜逆多了個心眼,在李先生牛肉麵吃了一大碗牛肉麵,所謂肚子裏有貨,就不怕酒,再加上他酒量不錯,喝個半斤八兩的不成問題,所以這點酒還不在話下。

  那邊寧成玉事前也做好了功課,所以這杯酒也喝得很輕鬆。

  放下杯子,杜逆示意服務員繼續倒酒,服務員看了一眼寧成玉,寧成玉點點頭,服務員過來欲拿二鍋頭,卻被寧成玉製止,指了指茅台道:“這杯,咱們喝這個吧。”

  “好。”杜逆幹脆答道。

  兩人又分別幹杯。服務員看得眼睛有點直,心想這兩人是不是有病啊?滿滿一桌子菜,一口沒動,就連幹了兩大杯酒。不過在這樣的高檔飯店,總會有一些奇葩的客人,服務員早已見怪不怪了,正笑盈盈地看著二人還繼不繼續喝時,寧成玉卻一擺手,服務員見狀,知趣地退出包房。

  屋裏隻剩下二人,沉默片刻,寧成玉打了個酒嗝道:“看兄弟也是個爽快人,我就直說了,既然蘇小姐不想去相親,那不去就是了,為什麽還要做個局呢?僅僅是為了應付她老媽?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據我所知,她的確就是為了應付她老媽。她之所以要做這個局,就是為了徹底打消她老媽的想法。因為……恕我直言,蘇小姐看了你的照片後,對你並沒興趣。”杜逆直截了當。

  “或者,她是有男朋友了吧?隻不過這個男朋友拿不上台麵,她不敢和她老媽明說。”寧成玉聽罷自嘲一笑,並不生氣,稍後身體前傾,碩大的腦袋盡可能地隔著桌子向杜逆這邊伸過來,眼鏡後麵的一雙小眼睛閃著精光,睥睨著杜逆道。

  杜逆十分反感寧成玉說話的口氣。明明先是疑問,好像就這件事在征求對方的意見,或是等待對方給一個解釋或答案,但後來的語氣卻又變得十分肯定,表明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猜測或判斷。言外之意,寧成玉無非是想表明,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我的法眼,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杜逆,你

  就不要在我麵前耍花樣,老老實實地把事情說清楚是你的最佳選擇。因為你要是說謊,我是能看出來的。

  但不得不說,寧成玉的氣場還是很強大的,而在這個話題上,杜逆是討不到便宜的。為了盡快扭轉局麵,變被動為主動,杜逆看了寧成玉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這是人家的隱私。對於別人的隱私,我向來是沒有興趣的。但不管怎樣,以蘇小姐那麽優秀的一個人,她的眼光應該不至於像你想像的那麽差。”

  寧成玉碰了個軟釘子,卻不氣惱,身子複向後仰,頭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歪著靠在寬大的真皮坐椅的後背邊緣上,停頓了片刻,似笑非笑地看著杜逆道:“你們那個同夥……噢,我這樣說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但你仔細想想,事實就是這樣。那個吳悠……啊不,也許我更應該叫她吳老師,一個老師,為人師表,為了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無中生有,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這樣的人,我真不敢相信她能是一個好老師,能教出什麽樣的學生。我更擔心,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對她個人,對她所在的學校,乃至整個教育係統,是不是都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不過怎麽說呢?這件事杜逆他們做得的確有些過火,而寧成玉,也的確是躺著中槍,成了無辜的受害者,所以有點怨氣也是正常的。這樣想著,杜逆正色道:“寧總的確有些冤枉。但怎麽說呢?這件事,也的確是因寧總而起。如果寧總不對蘇小姐有意思,就不會有這場相親,蘇小姐的母親就不會逼著她去,那當然也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

  “噢,照你這麽說,這件事反倒是怪我了?”寧成玉正了正身子,喝了口茶水道。

  杜逆也喝了口茶水,看了一眼寧成玉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但不管怎麽說,這事的確和你有關。那個吳悠,對你並沒成見,純粹是幫蘇小姐的忙,以寧總的氣量,該不至於和一個女人過不去吧?”

  “憑什麽這麽說呢?”寧成玉又歪起了腦袋,表情玩味地看著杜逆道。

  杜逆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寧成玉一眼道:“如果寧總要報複,大可不必來找我,直接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就完了。現在咱倆之所以能坐在這裏,以我的猜測,寧總非但沒有報複的想法,相反,如果可能的話,你也許還想和我,還有那個吳悠交個朋友吧?”

  “唔……接著說。”寧成玉又身子前傾,誇張地伸過碩大的頭顱,饒有興趣地盯著杜逆道。

  “這很簡單。因為寧總喜歡蘇小姐,不想放棄。”杜逆迎著寧成玉的目光,幹脆利落道。

  寧成玉沉默半晌,忽然展顏一笑道:“杜兄果然沒讓我失望。不管是敵是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說完拿起杯子,在桌子上碰了一下。

  杜逆笑笑,不卑不亢道:“能和寧總成為朋友,我當然求之不得,就怕我高攀不起啊。”

  “以杜兄現在的身份,還有令兄龐大的產業……嗬嗬,這句話好像換成我說才對吧。”寧成玉說完,打個哈哈一笑,掩飾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杜逆並不驚訝,笑笑道:“看來寧總是做足了功課啊。不過,怎麽說呢?目前看來,咱倆成為朋友的可能性不大。”

  寧成玉也笑笑道:“那就隻有一個原因,杜兄也喜歡蘇小姐。”

  “寧總真是個聰明人。而我一向也喜歡聰明人。說心裏話,如果不是因為蘇媚生,我倒真希望能和寧總交個朋友。”杜逆表情真摯道。

  “這並不妨礙咱倆成為朋友,公平競爭嘛!”寧成玉雲淡風輕道。

  杜逆看了寧成玉一眼,自嘲地笑笑道:“看來是我氣量小了。既然寧總這麽說,那我求之不得。”

  杜逆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有些鄙夷。這個寧成玉,有點裝過了,或者說這就是他一貫的處世方式。一對情敵,怎麽可能成為朋友呢?如果真有這樣兩個男人,在爭奪一個女人的同時還能夠成為好朋友,那這兩個人,不是真誠得近乎聖人,就是虛偽得如同奸佞小人;不是大善,就是大惡。對於常人來說,在這一階段,這兩個男人,即便不像動物世界中兩頭發情的雄獸為爭奪雌性鬥個你死我活,也無論如何不會成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寧成玉笑笑,站起身把桌上那瓶二鍋頭拿起來,杜逆心裏一驚,以為他還要繼續喝,卻見寧成玉並沒這個意思,隻是把酒瓶放到旁邊的櫃子上,這樣桌上就隻剩茅台酒了。寧成玉指著桌子笑道:“杜兄,你別小看這八道菜,這可是標準的國宴菜品和做法!配上這瓶茅台,那就是國宴標準了。當然……”

  杜逆說著把茅台酒瓶拿下,換上二鍋頭,接著道:“如果這樣組合,那就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桌菜了。嗬嗬,我的意思,杜兄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