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婉瑩回家學習後，開始還能保持原來上學時的作息時間，早上和父母一起吃早餐。在家呆的時間長了，沒有了上學時在時間上的強製性要求，艾婉瑩慢慢地就懈怠下來，賴床不說，後來竟然早餐也不吃了。

  這麽多年來，早餐一直是艾曉君做。王麗娜沒別的愛好，就是打麻將，晚上回來基本上在十點左右，再玩一會兒手機就到半夜了，這樣早上就起不來。再加上她白天一天都在水果店，中午也沒時間休息，所以早上尤其貪睡。

  艾曉君工作相對輕閑，中午還有時間睡一大覺，因此即使晚上睡得晚點兒，早上還是醒得比較早，再加上想讓妻子多睡一會兒，就主動承包了做早餐。

  一來二去，這做早餐的活，對艾曉君而言就成了終身製。

  其實很多夫妻都是這樣。結婚後，你做什麽，他做什麽，一開始基本上並沒有嚴格約定，而是隨意而為。但是如果你一件事做久了，比如侍弄花草，那以後家裏侍弄花草這件事，就理所當然地變成你的事了。

  很多夫妻在家庭裏的分工，多半都是這樣形成的。

  對艾婉瑩賴床，到後來不吃早餐，艾曉君夫婦一開始也是很有意見，但多次勸說無果後，也就隨她去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自從艾婉瑩回家學習後，艾曉君看了很多關於家庭教育親子課程乃至心理學方麵的書，漸漸地認識到了女兒之所以這樣，與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有很大關係。於是便決定先順著女兒，同時多和女兒溝通交流，對女兒多關心愛護理解鼓勵，一旦女兒能解開心結，那自然就會重新回到學校讀書，這個問題也就隨之化解了。

  這天早上，艾曉君做好早餐後，照例先裝到保溫盒裏一份給女兒，讓她方便隨時吃。

  “唉，你說這孩子，早上啥時候不起來，也不吃飯，真愁人哪！”王麗娜坐在餐桌前，邊吃邊看著艾婉瑩房間緊閉的房門，又開始嘮叨起來。

  艾曉君壓低了聲音道：“不是和你說過了嗎？這事急不得，慢慢來吧。”

  王麗娜瞥了一眼艾曉君道：“慢慢來慢慢來，得慢到啥時候是個頭啊？這馬上就過年了，再有幾個月就高考了，你說……”

  “哎你小點聲，別吵著孩子！”

  “唉，這日子過的，真沒奔頭……”

  艾曉君習以為常，不再接話茬，自顧自地喝粥。

  突然，艾婉瑩打開房門，穿戴整齊從屋裏出來，看了父母和餐桌一眼，向衛生間走去。

  太陽難道從西邊出來了嗎？

  艾曉君夫婦對望一眼，心裏竟然都有莫大的歡喜。

  女兒這是想明白了嗎？

  待艾婉瑩從衛生間出來，艾曉君急忙道：“閨女，你這是……要上學校去嗎？”

  “上學校幹嘛去呀？我今天有事，要早點兒出去。”艾婉瑩說完向房間走去。

  艾曉君看了妻子一眼，兩人都掩飾不住濃濃的失望。

  “那個閨女，先吃飯吧。”艾曉君努力調整情緒。

  “我不吃了。”艾婉瑩在屋裏道。

  艾曉君忍住性子道：“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閨女，來，你多少吃點兒。”

  王麗娜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閨女，快過來趁熱吃點兒，省得待會餓。”

  艾婉瑩有些不情願地從屋裏出來，坐到餐桌旁。

  艾曉君急忙把保溫盒打開，遞到女兒麵前。

  艾婉瑩接過來，安靜地喝粥。

  “那個閨女，你一會兒要去哪兒啊？要不要讓你爸開車送你？”王麗娜見女兒不吱聲，忍不住問道。

  “不用，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艾婉瑩喝了口粥，頭也沒抬道。

  王麗娜有點忍不住火氣，抬高聲音道：“我是問你一會兒要去哪兒？！”

  艾曉君偷偷瞪了妻子一眼，看著艾婉瑩輕聲道：“那個閨女，你不願意說就不說。一會兒出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在過馬路的時候，現在車太多了……還有，中午是不是能回來呀？想吃什麽？爸爸到時候給你做……”

  艾婉瑩抬頭看了父親一眼道：“我去百貨大樓我小姨那兒，中午就在那蹭飯了。”

  “哎你去那兒幹什麽呀閨女？你小姨叫你去的？啥事啊？你小姨也真是的，事先也不和我通個氣兒……”王麗娜又開啟了嘮叨模式。

  艾婉瑩把碗一推站起來道：“我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你看你這孩子，我問你話哪，到底啥事啊？”王麗娜急道。

  “你自己問我小姨吧！”艾婉瑩說完，走到門旁穿鞋。

  艾曉君站起身，從衣服架上拿起一件羽絨服道：“閨女，今天降溫，你穿這件厚的紅羽絨服吧，省得凍感冒嘍……”

  艾婉瑩有些不情願地脫下身上的紅色羊絨大衣，換上羽絨服，推門而出。

  見艾婉瑩出去，王麗娜再也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道：“你看看這孩子，對我愛搭不理的，我還得看她臉色，到底她是我媽還是我是她媽！？”

  “誰讓你沒事兒問這問那的，

  也不知道人家煩不煩，活該！”

  “什麽叫沒事兒啊？孩子要出去，我能不問問上哪兒去嗎？我不擔心嗎？”

  “你不是不知道，孩子正在叛逆期，最煩咱們一天東問西問的，你呀，吃一百個豆不知道腥……”

  “得得得！就你一天裝老好人，得罪人的事兒都讓我幹！我就不明白了……”王麗娜把飯碗一推，開啟了戰鬥模式。

  艾曉君頭皮一陣發麻，急忙打起了太極：“行了行了，你可別在這兒瞎嘮叨了，趕緊給小華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咋回事要緊！”

  “也是，唉，這一天天的，我都讓你們爺倆給氣糊塗了！差點兒把正事忘了……”王麗娜急忙拿起手機，撥通了郭華的電話。

  艾曉君湊過來聽。

  王麗娜見狀，打開了免提。

  “你說這小華也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她就一個打工的，瞎操什麽心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說咱閨女這段時間本來就對學習不感興趣，這下可好，又和香水幹上了……不行，我得給小華打個電話，讓她另請高明，咱閨女學習還來不及呢，哪有那閑功夫管她的破事兒……”和郭華通完電話，王麗娜一頓埋怨，想了想又拿起手機想給郭華打電話拒絕。

  艾曉君阻止道：“你先等會兒，要我看這倒是一件好事。”

  “這馬上就高考啦！火燒眉毛了都！你還讓咱閨女去幫著小華去弄那個什麽香水的代理權，還說是好事？我說你長沒長心……”王麗娜一聽就炸了，又開啟了戰鬥模式。

  艾曉君苦笑一聲道：“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不好？你想啊，閨女現在對學習不感興趣，她就算不去小華那兒，在家裏也不一定學得進去是吧？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就讓她趁這個機會放鬆放鬆，找點感興趣的事情做，總比一天到晚呆悶在家裏強吧？要是她真能幫忙把代理權爭取到，那她就會有很大的成就感，這對培養她的自信心是非常有好處的……”

  “你說的倒也是。你說這孩子一天天的就在家呆著，也不和同學朋友聯係，我真擔心時間長了會得抑鬱症啥兒的……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她要是爭取不到，失敗了怎麽辦？那對她的打擊不是更大？”王麗娜擔心道。

  “你呀，看來是一點兒也不了解咱女兒呀！”艾曉君看了妻子一眼，歎口氣站起身，來到女兒房間。

  王麗娜不明所以，也跟了進來。

  艾曉君拉開大衣櫃，指著上麵三個格子裏擺得整整齊齊，近百個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瓶子道：“咱閨女從小就對氣味非常敏感，尤其是香水，平時我看她沒事兒就愛擺弄這些瓶瓶罐罐的，可以說有這方麵的天賦。所以我看好她，對她有信心！”

  王麗娜隨便拿了兩個瓶子，分別打開蓋子仔細聞了聞，皺著眉道：“我聞著咋都一個味兒呢？按理說我天天擺弄水果，各種水果的味道我都能分得清，怎麽到香水這兒就不好使了呢？”

  “香水是香水，水果是水果。這是兩碼事。你呀……”艾曉君無奈道。

  “那女兒鼻子好使，肯定也是遺傳了我的優點。”

  “是是是。是遺傳了你的優點。她身上所有的優點都是你遺傳的，不好的都是遺傳我的。這總行了吧？”

  “這麽說還差不多！”王麗娜一臉傲嬌，隨即又歎了口氣道，“可是這沒幾個月就高考了，她要是再不抓緊時間，把心思收回來，我真擔心到時候……”

  “這事兒得慢慢來，急不得，等閨女把心裏的疙瘩解開了，一切就都會變好的。實在不行，就讓她複讀一年，反正她年齡也不大是吧……”

  “我聽說越複讀越完蛋，一年不如一年。對了，那個誰，就是老姑家鄰居的孩子就是這樣，第一年剛過重本線，去不了好大學，不甘心，複讀。你猜結果怎麽樣？第二年還沒有第一年得的分兒多呢！不甘心，又複讀，第三年又剛過重本線。你說他這家夥折騰的，還不如第一年就走了……哎你幹啥去，我這還沒說完呢！”

  “再不走就不趕趟兒了，趕緊的吧！”艾曉君說完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逃也似的推門出去。

  不到八點，艾婉瑩就按事先約定好的，和郭華來到百貨大樓的二十層，郭華老板林溪的公司就在這裏。

  本來克莫這個品牌一直是林溪代理，一年一簽代理合同。按照慣例，舊的合同到期後，在選擇新的代理商時，原來的代理商享有優先權。而且林溪的業績也不錯。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克莫新一年的代理權還是應該歸林溪所有。

  在春城，高端香水的代理商就那麽幾個人，各自代理不同的品牌，相互競爭又相互依存，彼此基本相安無事。雖說有的代理商看別人代理的品牌賣得好，免不了眼紅，但也就隻能是眼紅而已，一般來說不會伸手硬搶的。

  因為很可能搶也搶不到，還弄一身騷。

  一是代理商這邊，按合同完成業績，沒什麽毛病，那他就有優先代理權。

  二是廠家那邊，輕而易舉不會換代理商，除非這個代理商上年業績沒有完成，或者彼此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當然，也有

  情況特殊的時候。

  比如現在，克莫那邊主管中國北區銷售的負責人換了。而且，據說新來的負責人鄭成和春城的另一個香水代理商鄭強關係不錯，不僅是大學同學，好像還是親屬。

  克莫在春城賣得一直不錯，鄭強早就想把克莫的代理權弄到手了。無奈林溪和原來的負責人關係比較好，業績上又沒有問題，所以他一直找不到機會。

  現在好了，天時地利人和，他占了兩樣。

  所以他要不計代價地把克莫從林溪手裏搶過來據為己有。雖說這樣做犯了大忌，難免被同行詬病，但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那兒，誰不動心啊！

  再者，鄭強是崇尚森林法則的。成王敗寇，不僅政壇如此，商場上也是這樣。

  所以當鄭強得知鄭成走馬上任後，就馬上展開了行動。

  鄭成於是約談林溪，對新一年的合作設置了許多障礙。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溪一調查，馬上就得知了鄭強和鄭成的關係.兩人雖不是親屬，但卻是實打實的大學同學，睡在上下鋪的兄弟。

  林溪畢竟代理克莫多年，業績又一直不錯，和克莫中國區的總經理也算熟悉。於是林溪找到總經理據理力爭。總經理也很為難。因為鄭成有總部背景，屬於空降到他手下任職，而且剛剛上任，對於具體業務上的事，他也不好過多幹涉。

  但他還是把林溪來找他的事情如實地和鄭成通報了一下。

  鄭成於是授意下屬起草了一份文件，擬將他所負責的北區代理商來個大換血。現有代理商，在合同期滿後，一律不再享受下一年的優先代理權，而是和有代理意向的其他代理商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競爭。同時，銷售任務一律提升百分之三。

  鄭成這麽做是有底氣的。因為克莫在北區的銷量一直非常好，那些代理商都削尖腦袋想代理這個品牌，所以他才製訂了這個相對公平的政策。

  這樣他既幫到了鄭強，也不至於給人留下口實。

  還很有一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至於鄭強能不能競爭上，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林溪氣憤歸氣憤，但鄭成做得滴水不漏，他也說不出來什麽，隻得按人家的規則來。誰讓克莫銷量好利潤高，要他放手，那簡直就像要了他的命。

  因此對克莫下一年的代理權，林溪是誌在必得。

  這同時也不隻是錢的事，還涉及到臉麵。

  如果讓鄭強硬生生地把克莫的代理權從自己手裏奪走，那他以後還怎麽在這個圈子裏混？

  鄭強也是如此。

  既然已經得罪了林溪，同行也都知道他搞了小動作，如果到時候拿不下來，那豈不是自取其辱，同樣也沒有臉麵在這個圈子裏混了。

  因此兩人針尖對麥芒，死磕到底。再加上兩人實力相當，各有靠山，無奈之下，鄭成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由服務員的答題分數定輸贏。

  林溪和克莫的合同一月末到期，服務員之間的比賽就定在一月十號。

  還有不到一周時間。

  郭華和艾婉瑩來到林溪辦公室時，秦紅已經等在那裏了。兩人見郭華帶了個學生模樣的小女生進來，一時都有些詫異。

  郭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溪聽後十分感興趣，看著艾婉瑩笑道：“小姑娘，你真有你小姨說的那麽厲害嗎？”

  艾婉瑩自信滿滿地笑笑道：“不信你可以試試。”

  林溪隨手從身後的壁櫥裏拿出幾瓶香水，用紙遮上商標，讓艾婉瑩猜。

  艾婉瑩依次聞了聞麵前的三瓶香水，表情輕鬆地道：“第一瓶是香奈兒，第二瓶是蘭蔻，第三瓶是克莫。”

  林溪睜大了眼睛，讓艾婉瑩背過身去，將原來的香水調換了一下順序，又做了個小動作，之後讓艾婉瑩接著猜。

  艾婉瑩依次聞了一遍，表情有些困惑，又聞了一遍，然後看著林溪道：“你確定還是原來那三瓶香水嗎？”

  “確定。”林溪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不對。”艾婉瑩說完拿過來兩瓶香水道，“這瓶是蘭蔻。這瓶是香奈兒。”

  然後指著第三瓶香水道：“這瓶肯定不是原來的克莫，而是讓你換了。”

  “你確定？”林溪不置可否。

  “確定。”艾婉瑩沒有一絲猶豫。

  “那你仔細聞聞，現在這瓶裏裝的是什麽品牌的香水？”

  艾婉瑩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又噴了點香水到手上，仔細聞了聞，靜靜地在那裏品味。

  郭華有點兒擔心，緊張地看著艾婉瑩，但艾婉瑩視若不見，過一會竟然閉上了眼睛！

  郭華有點急，看了林溪一眼，張口欲說什麽，被林溪打個手勢製止。

  秦紅站在一旁，麵上幸災樂禍的表情一閃而過。

  過了五六分鍾，艾婉瑩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道：“肯定不是市麵上常見的那幾種高端香水。不過從前調和中調的特點來看，和克莫係列很像，但又不完全是，難道……難道這是克莫新推出來的一款香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