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五。

  天氣陰沉沉的，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嗖嗖往人脖領子裏鑽。

  秦廣林請了半天假，開車送何妨到動車站，依依不舍地囑咐了半天別晚上亂跑，看著她上車後才打道回公司。

  這一分別，最少十天。

  算是兩個人在一起後，分開最長的一次。

  還有點不習慣呢……秦廣林聽著舒緩的音樂一路回到公司，剛摘掉圍巾帽子，就被陳瑞拉去辦公室。

  “怎麽了？”

  “當然是有喜事。”

  陳瑞嘿嘿笑著，從辦公桌上整理出幾個文件，“雖然才一起工作大半年，但我們也算同甘共苦，一起經曆了磨難……”

  “別煽情。”秦廣林連忙打斷，“我隻是做好該做的事。”

  “哈……說真的，要不是這幾個月你和我一起加班到半夜，公司很難撐下去，這是實話。”

  “招人，外包，都不至於撐不下去吧？”秦廣林覺得最多隻是元氣大傷，長時間緩不過來，遠遠到不了撐不下去的地步。

  “外包容易，拿回來難，一部漫畫換好幾手的人來畫，還是我們主打的產品，更何況……”陳瑞笑了笑，搖頭道：“不說那些了，反正這幾個月，是我們兩個時不時熬到淩晨撐過來的……嗯……我想讓你做個總監……”

  看秦廣林愣了一下想說話，陳瑞伸手虛虛壓一下，繼續道：“當然，現在我們這屁點人，總不總監都一樣——所以先放著，等我們人多一些，幾十個人了以後，再給你提上來。”

  “所以喜事就是這個延後的總監？不止吧——”秦廣林覺得按陳瑞的做事風格，沒這麽簡單，後麵說不定還有驚喜。

  “當然不止。”

  陳瑞的話讓他興奮起來，搓著手探了探身子，“還有什麽？”

  “等下你就知道了。”陳瑞沒打算現在說，總監的事提了一下後，伸手一推把手上的資料推給秦廣林。

  “這是明年開春的計劃，你幫忙參考參考……等放假了回家參考也行，把剩下的事情做完，我們就放假，不卡什麽二十八二十九的日子，就當放個早假，畢竟這幾個月不是一般的辛苦。”

  “行，那我先去忙了。”

  秦廣林把文件收起來，轉身出門繼續畫自己的漫畫。

  這小公司沒有空降，二把手的位置……應該是穩了。

  臨近下班，陳瑞把工作進度看了看，拍拍手召集眾人到一邊桌子上圍成一圈，做個簡單的年終總結，開會說些事。

  總結做完，又提出來一個旅行包，像十月底那樣，開始從裏麵一遝一遝掏錢。

  “這幾個月，大家都辛苦了。”

  陳瑞掃視一圈，明顯能看到眾人臉上的喜意。

  年終獎誰都喜歡，尤其是這麽大方的老板發的年終獎。

  “十月份，公司走了一半人，關於他們，我也不想再提。”

  “靠著剩下的這些人加班加點，我們依然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而且做得相當好。”

  陳瑞看著眾人，一句一頓地說完，微微躬身示意。

  “我要謝謝你們。”

  “……”

  眾人都沒吭聲，巴巴地等著陳瑞接下來的話。

  “他們走了的，就走了，我們留下的，把事情做好了，所以本該屬於他們的那份工資和獎金……”陳瑞拍了拍桌上的錢，笑道：“公司不是我一個人能撐起來的，也不會覺得省下這麽一大筆開支會有多好，既然我們剩下的這些人把事情加班加點做完了，那麽省下來的這些工資獎金，當然也要大家一起把它分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們還要謝謝他們的離開。”

  ……

  也不知道誰給陳瑞出的主意，年終獎發了一遝子現金，鼓鼓囊囊一袋，秦廣林無語地提著下班，先去銀行把手上的八萬存上，才開車往家的方向走。

  八萬是工資加提成加年終獎，到底是怎麽個比例他也沒去細看，工資條到手瞄一眼直接撕吧撕吧扔了。

  反正怎麽算都算不出來這麽多，隻能說陳瑞大方——按陳瑞的話說，他自己拿的和秦廣林一樣，同等工資，提成也是嚴格算的。

  哼著小曲一路回到家打開門，秦媽正滋溜滋溜啃可樂雞翅，吃得不亦樂乎，見到秦廣林進來動作一頓，嘴上還泛著油光。

  “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猜你沒做我的飯？”秦廣林大好的心情瞬間凍結。

  這麽香，卻沒他的份兒。

  “你又沒說你要回來吃……何妨呢？回家過年了？”

  “是啊，她回去了，等年後我再去河城一趟把她接回來，順便登一下未來老丈人家的門……誒，冰箱怎麽也沒東西？”

  秦廣林說著話打開冰箱，裏麵空空如也，隻有一些小鹹菜什麽的，還是何妨很早之前教秦媽做的那種。

  秦媽啃著雞骨頭滋滋有味，道：“我一個人存那麽多菜幹嘛，天天吃新鮮的……你點外賣吧。”

  “大過年的還點外賣……”秦廣林自己做飯的計劃被迫中止，低聲念叨著又出門，“我去沙縣看看有沒有開。”

  剛賺八萬，卻還要跑出來吃沙縣蒸餃……幸好沙縣還沒回家過年，秦廣林憤憤地多吃了一大碗麵，打著飽嗝算是勉強滿意。

  「我剛發了八萬。」他拿著手機跟何妨炫耀。

  「哇，好厲害。」

  何妨的回複看起來很是敷衍。

  秦廣林對著桌上的空屜和空碗拍張照發過去，「然後吃了沙縣大酒店的蒸餃。」

  「哇，你吃好多，我也想吃！」

  「……」秦廣林發現她沒抓到重點，隻好提醒道：「你一走，我就隻能過這種苦日子了。」

  「等我回去，做一大桌好吃的補償你。」

  這下秦廣林滿意了，和她說一聲晚上開視頻之後，收起手機結賬，又哼著小曲回家。

  “吃飽了嗎？”

  秦媽已經把桌子收拾好，捧著一杯胖大海泡的茶慢慢抿著，見他回來問道。

  “吃飽了。”

  “你坐過來，我有事和你說。”

  秦廣林正準備回去臥室視頻聊天，聽見她的話頓住腳步，“什麽事呀？”

  每當秦媽說‘你坐過來，有事說’的時候，他身上的皮都一緊。

  這麽嚴肅，肯定不是一般事。

  秦媽沒回，捧著胖大海茶喝了一口，抬眼看著他，等他坐過來後才沉吟一下，開口道：“你們打算先結婚還是先買房？”

  “買房……也得買得起呀。”秦廣林鬆了口氣，“你讚助我點兒？等明年要是我賺得多，付個首付入一套，然後我就求婚……”

  “等等，你等等。”秦媽伸手打斷，“你是打算先買房再結婚還是先結婚再買房？”

  “能先買當然先買。”秦廣林毫不猶豫道，頓了頓才意識到秦媽話裏有話，抿嘴道：“這個……到時候再說吧，我和她沒必要想這麽多——都是倆人的，分那麽清楚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