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爸一番話說得秦廣林心裏沉甸甸的，又有些開心。

  這意思應該是……初步同意了倆人交往的事。

  何爸不同意也沒辦法，倆人都住一塊兒了，隻能好好叮囑一番。

  “在我眼裏她也是最好的。”

  秦廣林回頭看看正廳，眼底露出一抹柔和。

  何妨正在跟何丞玩鬧，眯眼兒笑著很是得意，絲毫不知道兩個男人正在談論她。

  轉回頭，何爸也正看著正廳玩鬧的兩個人，片刻後收回視線，與秦廣林目光相對，兩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相似的東西。

  他們兩個對視片刻，忽然有了一絲心照不宣的默契。

  慣——或者說寵著她，在這件事上，兩人的目的是一致的。

  都希望何老師能好好的，一直這樣開心。

  “多的不說了。”

  何爸站起身來，長長的籲了口氣，“準備吃飯吧。”

  “嗯，好。”

  晚飯是趙清做的，除了秦廣林兩人買的雞鴨和時蔬，還有何善帶回來的麻辣兔頭。

  看到趙清用那秀氣的手掌托著一盤呲牙裂嘴的骷髏兔頭擺到桌上，秦廣林木木的轉過頭看向何妨，發出求救的訊號。

  他怕何家人熱情地給他盤子裏放上一兩隻，真的頂不住。

  “其實挺好吃的。”何妨戴上手套給他扒下來一絲肉放碗裏，“你嚐嚐。”

  “……”

  隻是一縷肉絲，這秦廣林還能接受得了，隻要不是對著腦袋啃就沒什麽大問題，拿筷子夾起來試探地放嘴裏，火燒火燎的辣味確實不錯，他見何妨又準備往下扒，趕緊拒絕，“你吃吧，我吃菜就好了。”

  “小秦不吃兔頭？”何爸經過一番交談，倒也沒像昨天吃飯時那樣一言不發，見二人的動作出聲問道。

  “沒吃過……有點難接受。”秦廣林老老實實點頭。

  “可惜了，嚐一次你就知道美味了。”何善有點惋惜，把手上的頭骨掰兩半，有滋有味的吸著。

  “……”

  “那你就多吃些菜。”

  何爸把秦廣林帶來的青花郎打開，倒上兩杯給秦廣林推過去，“陪我喝點。”

  秦廣林下意識看向何妨，何妨翻翻眼皮看看兩人，探身把何爸手裏的酒拿過來，“喝吧，我給你們倒，說停就得停。”

  聽到何妨的話，秦廣林心底一鬆，有個女人管著，總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心安，他朝何妨點點頭，笑了一下，雙手端起酒杯轉向何爸，杯子壓得很低，朝準丈人示意。

  兩人舉杯對目，張張嘴都沒什麽可說的，幹脆沒出聲，悶掉杯裏的酒，拿起筷子吃菜。

  像是在無言中達成了某種約定一般，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輕鬆不少，平淡中帶點溫馨，秦廣林扭頭看看何妨，感覺自己正在融入她這個家。

  就如同當初她去他家時一樣，隻是沒有她那麽快，現在還隻是初步被認同而已，而且還不是靠自己——秦廣林心裏明白，何爸與何善這兩父子，更多的是因為何妨喜歡他，所以才不得不試著接納他。

  所有一切都是因為何妨，而不是他多麽優秀，這點與何妨去他家時是不同的，何妨是憑借自己的能力被秦媽所喜愛，而他是靠著何妨對自己的喜歡。

  不過結果相同，這就夠了，他是為了何妨而來，現在這個結果已經很讓人滿意。

  三杯酒下肚，算下來不到二兩，何妨就把秦廣林的酒杯收起來不讓再喝，見何爸眼巴巴的盯著自己手裏的酒，她猶豫一下又給老爸多滋溜了兩杯，然後把蓋子擰上再也不肯讓他多喝。

  “你不能多吃，隻能吃半個。”趙清見何丞吃完碗裏的半個兔頭又伸手去拿，出聲製止。

  兔頭太辣，小孩子吃太多不好。

  何丞嘟著嘴不樂意，瞅著兔頭很是不甘，“為什麽你們可以吃那麽多？！”

  “因為我們是大人。”

  “哼。”

  趙清見他嘴撅的都快掛油瓶了，笑著搖搖頭，把兔腦用小勺舀出來遞過去，“再給你一口。”

  “你知道這是什麽肉嗎？”何妨笑眯眯的看著何丞，晃了晃手上的骨頭，“小兔子哦，就是那個蹦蹦跳跳的小兔子，那麽可愛，你還忍心吃它嗎？”

  “啊？”何丞剛吞了一大口兔腦，看著桌上的兔頭愣住了，“這是小兔子？”

  “是的，你還要吃嗎？”趙清也笑了，又舀出來一勺兔腦在他嘴邊晃晃。

  “吃。”

  何丞一口把勺子含進嘴裏，睜大眼睛驚歎道：“小兔子那麽可愛，還那麽好吃，媽媽我們養幾隻兔子吧？”

  “……”

  “……”

  “還不如一個小孩子。”何妨瞥了秦廣林一眼，又幫他扒下來一塊兒肉放碗裏，“多好吃，就是不會享受啊。”

  “吃貨不分年齡。”秦廣林聳聳肩，被這個小侄子逗得有點想笑。

  這就是何家的遺傳基因嗎？……不知道何老師小時候是不是也這麽可愛。

  吃完飯，何妨坐在椅子上剔牙，看秦廣林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朝趙清打了聲招呼，“嫂子你歇歇，別忙活了。”然後轉向秦廣林，朝他甩了甩頭，“去，洗碗去。”

  “好！”

  秦廣林樂顛顛的過去搶趙清摞起來的碗筷，“嫂子你歇著，我來，不能老坐著吃吃喝喝一點事不做……”

  “……”

  趙清跟何善對視一眼，幹脆利落地把手中筷子放到碗上，“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秦廣林捧起一摞碗進到廚房，臉上掛滿了笑意。

  如果一直什麽都不做，那才是客人，現在能做些事參與勞動，說明關係已經更近了，他巴不得連飯都做上，可惜現在的廚藝不允許。

  “看來你沒少欺負他。”何善瞅瞅秦廣林顛顛跑到廚房的背影，轉頭對何妨說道。

  “我男朋友愛讓我欺負，你管得著嗎？”

  何妨得意的哼哼著，把牙簽折一下扔垃圾桶裏，拍拍手站起來，“嫂子，你得使勁欺負欺負我哥，你做完飯他連碗都不收拾，越來越懶了。”

  趙清笑吟吟地抬眼看她一眼，“我可舍不得。”

  “收收，收收。我現在也有男朋友了，再秀也沒用。”何妨皺著臉擺手，見沒什麽事做，扭頭跑去廚房。

  秦廣林正拿抹布洗著碗，忽然被何妨偷摸的進來親一口嚇了一跳，“你怎麽進來了？”

  “看你辛苦，獎勵一下。”

  他扭頭瞅瞅外麵，壓低聲音道：“不獎勵點別的？”

  “等回去的，現在別想。”何妨翻了個白眼，伸手在他腰上輕輕揉兩下，“這幾天老實點。”

  “我又沒說什麽……走吧，出去再坐會兒，我就該回去了。”

  秦廣林把手上盤子洗完，隨意在身上抹了兩下擦幹，帶著何妨回到客廳，何爸獨自坐在角落又拿著黃豆在偷摸的吱溜酒，何妨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讓他自在一會兒，打算等差不多的時候再過去給他收起來。

  趙清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手機，忽然眉頭一皺，扭臉看向何善，“你為什麽自己偷偷把樹種下去了？我還想攢多點能量換個更大的。”

  “什麽叫偷偷的？”

  “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是偷偷的，這樣不對。”

  “我澆水最多，我有這個權利，這是正當行使自己應有的權利，不能叫偷偷摸摸。”何善隨意說道，摸出來手機點幾下，“我覺得這個更好看。”

  “……”

  趙清不樂意的靠在沙發上沒出聲，何妨在一旁嘿嘿笑，“揍他，我哥就是欠揍。”

  “去，邊兒上呆著去。”何善瞥了何妨一眼，繼續低頭玩手機。

  “不對。”趙清沉默半晌，支起身子瞅著他，“這個活動不是按份共有，而是共同共有，這是夫妻共同財產，無法分割，是不是？”

  “呃……是。”何善皺眉。

  “共同共有的處置要經過所有共有人的同意，一方處置無效，是不是？”

  “嗯……”

  何善愣了愣，抿著嘴沒搭話。

  “現在你隨意處置了，你還說這是你應有的權利？你有什麽權利？”

  “……”何善擰巴半天，又點開手機看看，“……好吧，對不起——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私自處理掉我們的共有物，我道歉。”

  “哼，我接受了。”趙清得意的揚揚眉毛，神清氣爽地吐出口氣。

  揍什麽的，都是弱者行為，她才不屑於動手，強者就該在精神上打敗他。

  秦廣林在一邊都驚了，愣愣地看看倆人，又瞅瞅何妨。

  這什麽神仙夫妻？

  “我沒嚇你吧。”何妨早已見怪不怪，眯眼兒笑著湊到秦廣林旁邊咬耳朵，“你要敢變混蛋，他倆隨隨便便就能讓你光著屁股出門。”

  秦廣林莫名的脊背一涼，連忙搖頭。

  “不敢不敢。”

  “共有的還是私有的？”

  “你的，都是你的，私有的。”

  “嘿嘿。”何妨得意的笑笑，偷摸在他臉上輕輕啄一下，“我們兩個人的。”

  “咳……”何善輕咳一聲，不滿道：“小丞還在呢。”

  “小丞，你看見什麽了嗎？”何妨不在意的問。

  “我看見你啃我姑父的臉了，小姑，你是想像吃兔頭一樣吃掉他嗎？”

  “看吧。”何妨朝何善聳聳肩，“看到了也不懂。”

  秦廣林不自然的動了動離她遠點，“那個……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天都黑了……”

  在女朋友家親昵，總覺得不太對勁，好想有點沒禮貌的樣子，他一直刻意保持了些距離，抵不過何妨主動湊過來。

  還是回去好。

  “這麽早……”何妨看了看表，不想讓他一個人早早的回去，幹脆起身道：“我們出去逛逛吧，在家待著也挺悶的。”

  “快去吧，整天就會逗小丞，也不知道怎麽當姑的。”何善擺了擺手，不耐煩的催促。

  “早點回來啊。”趙清囑咐，“大晚上的別逛太晚。”

  “知道了。”

  “我會把她送回來。”

  ……

  來到樓下，秦廣林明顯鬆了口氣，“在你家能不能收斂點，你看你哥他們瞅我的眼神……”

  “忍不住嘛。”何妨笑眯眯的又叭了他一口，“要不要跑個步？兩天沒跑了。”

  “改天等回去再繼續吧，這黑燈暗夜的我又不熟。”

  “我帶你熟悉一下。”

  到小區外的奶茶店打包兩杯奶茶，兩個人吹著夜晚的涼風走在路上，時不時互換一口，路燈下的影子連在一起，顯得親密無間。

  “你爸今天和我說了一些話，我琢磨著他態度大概就是不讚同不反對，挺好，第一次來就有這樣的結果，是個好開始。”

  “我都把你拱了，他能怎麽反對？不讚成也得讚成。”

  “你說他知道我們……”

  “大概能猜出來幾分吧，反正我哥是肯定能猜出來的，還讓我嫂子給我普及教育了半天，嘁……”

  “什麽時候？”

  “昨天晚上啊，你以為我們在房間談什麽？”何妨低頭啜一口奶茶，仰起臉對他笑了笑，“怕我和他們一樣。”

  “呃……你哥確實是挺厲害的。”秦廣林對這個未來大舅子表示佩服，“咱不學他們。”

  “肯定不能學。”

  何妨挽著他的手晃來晃去，朝路邊大排檔揚揚下巴，“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不吃，在你家吃挺抱了。”

  “真的？”何妨懷疑他有意控製著飯量，其實根本沒飽。

  “真的，你沒看我吃了兩碗嗎？”

  “我家的碗小……”

  “但我壓得實。”秦廣林朝她擠擠眼睛，“特別飽。”

  為了不委屈自己的肚子，他都拿飯勺使勁往裏麵壓實，而且菜也挺多，倒確實是吃飽了。

  “好吧，那就再轉轉，然後把你送回酒店獨守空房。”

  “我送你回去，不是你送我……”

  秦廣林忽然頓住腳步，前麵黑影綽綽，有五六個看上去喝了酒的年輕人正打量著他們兩個，他心頭一跳，轉身道：“走，現在回去吧。”

  人生地不熟的，小心為上。

  “哥們兒，你是嫌我長得醜嗎？”一個剪著毛碎兒的男人喊住他，笑嘻嘻地往這邊靠近，“怎麽看見我就往回走了？”

  “別理他，快走。”何妨低聲道，拉著秦廣林加快腳步。

  喝了酒聚成一群大晚上在外麵晃蕩的社會小青年都是一群，誰也不知道他們遊手好閑會做些什麽。

  像是謀劃好的一般，前方又出現兩個穿得花裏胡哨的年輕人，笑嘻嘻地看著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