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童環顧了一下四周，繼續道：“如此一來，便是大寨主帶頭壞了規矩，你讓下麵的人怎麽想，這規矩還要不要執行了？”

  竹園張皺了皺眉：“聽聞太祖皇帝曾給功臣們發過一種叫丹書鐵券的免死牌，咱是不是也可以這樣，給幾個兄弟每人發一個，如此一來就不算是壞了規矩，如何？”

  舒童給氣笑了，好家夥！連丹書鐵券都搬出來了，這是要造反當皇帝的節奏啊！

  見舒童笑容古怪，竹園張也知道話說的有問題，忙解釋道：“小先生別誤會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比喻，意思是除了幾個結義兄弟外，其餘的一律按軍規執行。”

  舒童卻是不屑道：“大寨主不願殺自己的兄弟，可大寨主想過沒有？人同此理，水寨上下一千多號人，大小頭目應該有不少吧，哪個頭目手下沒幾個心腹親信？大寨主能做初一，他們就能做十五。將來水寨發展壯大了，人數還會更多，到時候大寨主能管得過來？還不是要靠他們，每個頭目手上都有幾個不殺的名額，那軍規不就等同一張廢紙，還執行個毛啊？”

  竹園張一下子被噎住了，半晌之後才喃喃道：“不會吧，他們有這麽膽大，就不怕我連他們也一起宰了？”

  舒童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大寨主試想，你可以給二寨主發免死牌，二寨主就不會給自己最親近的幾個下屬也發幾張免死牌。”

  “放你娘的……”矮張勃然大怒，張口就罵娘，可剛出口就驀然止住了，好像還真他娘的是這麽回事，誰身邊還沒幾個生死與共的兄弟啊？

  李四郎這時突然出言道：“有句話叫做殺雞儆猴，就是通過殺雞來嚇唬猴子，咱也可以這樣做啊，隻要有人觸犯了軍規，從中挑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卒殺一儆百，隻要能起到震懾效果就可以了。”

  舒童對所謂的殺雞儆猴很是不以為然，冷笑一聲道：“殺雞儆猴一開始或許有效，可時間一長會怎麽樣？猴子就會知道，自己不論犯了多大的事，主人都不會殺自己，隻會殺隻雞來嚇唬嚇唬自己，依舊是我行我素，你想殺雞就殺吧，關我何事？而雞又會怎麽想來呢？憑什麽每次猴子犯錯就要來殺我們，心中肯定會有怨氣。在軍中，猴子便如同是將校，士兵如同是雞，長此以往，將校就會越來越無法無天，根本不把軍規放在眼中，而士兵則是心生怨望，視將校為仇眥，這樣的軍隊別說打戰了，內部不嘩變就不錯了。”

  李四郎頓時啞口無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怎麽辦？依我看幹脆就不要什麽勞什子軍規了，就現在這樣挺好的。”矮張又開始嚷嚷起來。

  “那還練什麽兵？繼續當你的烏合之眾吧。”舒童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小先生莫要和這渾人置氣。”竹園張趕緊出麵打圓場，“還請小先生繼續談談練兵之道。”

  舒童也意識自己有些出口傷人了，歉意道：“是學生的話說重了，還請張大哥見諒，之所以說這麽多，就是想要告訴諸位，練兵之法重在言傳身教，而不是照搬幾本兵書就可以的，就像剛才爭論的軍規，還沒開始就實行不下去了，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啊？”眾人都想知道答案，異口同聲道。

  “不教而戰，是謂棄之；不治而戰，是謂亂之。”舒童緩緩道，“軍規軍律不是簡單頒布一下就萬事大吉了，而是要讓所有的士兵都清楚每一條軍規的具休含義，知道那些事能做，那些事是不能做，這需要在日常訓練中慢慢養成習慣才行，避免犯了錯而不自知，此是為教。知曉了軍規軍律後再明知故犯，那就得按軍法處置了，這一點決不能姑息，必須要讓每一個人都對軍法畏之如虎，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說了半天，你還沒說要是某家犯了軍規，大哥到底要不要殺我啊？”矮張還在念念不忘剛才的事。

  竹園張和李四郎也好奇的看向舒童。

  “軍法麵前無私情，不論何人觸犯了軍規，一律軍法從事。”舒童斬釘截鐵道。

  “還是要斬某家啊，這不跟沒說一樣麽？”矮張哀嚎一聲，不滿的嘟囔道。

  舒童目光冰冷的看向矮張：“那就請二寨主對軍規心存敬畏，做事之前先想想後果。”

  說到這裏，舒童又轉頭看向竹園張：“大寨主如果連這都做不到，我看練兵一事不提也罷。”

  竹園張則是一臉糾結之色，半晌後才囁嚅道：“隻要不殺我幾個兄弟，其它事都好說，不知小兄可有其它法子？”

  “有！”舒童點頭應道。

  竹園張眼睛一亮，急切道：“是何法子？”

  矮張和李四郎也充滿希望的看著舒童。

  舒童往椅背上一靠，輕描淡寫道：“很簡單，隻有不給他們犯錯的機會就行了。”

  “此話怎講？”李四郎追問道。

  舒童看著幾人似笑非笑：“做多錯多，不做就不會犯錯，大寨主隻要把你的幾個兄弟排除在隊伍之外，軍規就約束不了他們，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那怎麽行？”矮張一蹦三尺高，“不讓爺爺帶兵打戰，那還練什麽兵？大哥，我看這兵不練也罷。”

  李四郎眉頭緊蹙，對舒童道：“小先生，做多錯多，不做就不會犯錯，而錯了就要受軍法處置，這樣豈不是對做事的人很不公平麽？”

  “話不能這樣說。”舒童搖頭道，“利益和風險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做事之人故然容得犯錯，可也更容易得到功勳和賞賜，這就看你做如何取舍了。”

  說到這裏，舒童語氣放緩道：“四寨主既然知道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應該清楚這些都是約束中下層校尉和普通士卒的，而作為主將除非犯了叛變投敵、臨陣脫逃這些大錯才會被追責的，我這麽說你能聽懂麽？”

  聽上去不難懂啊？幾個人均是這個反應，可沒過多久李四郎就想明白了，驚奇道：“小先生，你是說可以在軍規上做文章，看似人人都要遵守，實則規則本身就有問題，咱兄弟幾個怎麽做都很難觸犯到軍規，是不是這樣的？”

  舒童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