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城門打開一條縫，從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留著山羊須師爺打扮的男子時，瘦高青年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嘟囔道：“沒好戲可看囉。”

  舒童聞言詫異道：“兄台何出此言？”

  瘦高青年指著那師爺打扮的男子笑道：“此人是錢真孫身邊的師爺馮忠，別看這位馮師爺隻是個白丁，卻是錢真孫賬下最能辦事之人，他出麵雙方就鬧不起來了，錢知州這是打算花錢消災啊。”

  “哦！錢真孫肯出十萬石糧食了？”張炎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他是最樂意看到錢真孫吃癟的。

  “怎麽可能？”舒童翻了個白眼道，“要是我，最多出一萬石，不能再多了。”

  這是舒童穿越前砍價的經驗，對一些明顯溢價玩噱頭的商品，舒童砍起價來從來都是攔腰對半帶拐彎，饒是如此還是有上當的時候。

  就比如有一次，舒童在某盛產玉石的旅遊景點看中一款翡翠玉鐲，商家要價一萬五，舒童開口就還到兩千，原以為還要再磨一陣嘴皮子，誰知商家二話不說，當場拍板成交，絲毫不給舒童反悔的機會，讓舒童鬱悶的不行。

  鑒於此，舒童對類商品都是從一折起砍價，現在這種情況本就是漫天要價，當然要先砍去九成再說。

  “一萬石？”張炎的反應同錢真孫差不多，覺得難於置信，“這和十萬石差的也太多了吧，人家能答應麽？”

  不等舒童回答，瘦高青年卻一挑大拇指讚道：“小兄弟好眼光，一看就是混過官場的。”

  啥意思？舒童有點懵，我啥時候混過官場了？不對，穿越前在職場混了近十年，算是差不多的經曆吧，可這和砍價有什麽關係？

  見舒童一臉懵逼狀，瘦高青年奇道：“不會吧？小兄弟要是沒在官場混過，怎麽會了解的這麽清楚？”

  舒童轉頭看向張炎，見張炎跟自己一樣一臉茫然，於是取笑道：“先生，你家世代為官，應該知道些什麽吧？”

  張炎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沒好氣的道：“我又沒當過官，知道什麽？”說罷，將目光投向瘦高青年，希望他給出解釋。

  瘦高青年見二人真的不清楚，笑著打趣道：“小兄弟沒在官場混過就深諳此道，真是人才啊，像你這樣的人不去混官場真是太可惜了。”

  言罷，便向二人解釋起其中的奧秘來。

  原來這牽涉到官場的潛規則，朝廷每次下撥的軍費經過各級官員層層克扣後，落到軍中往往隻有原先的三成，再經過各級軍官喝兵血，落到普通士兵手中往往十不存一。對此，軍中也有對策，就是向上索餉時都是擴大十倍往上報。所以瘦高青年判定，薑才實際期望值也就是一萬石糧食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舒童對此到不是很驚奇，這種事穿越前網絡上時有曝光，早就有免疫力了。而張炎就不行了，他奉行道德君子那一套，聽的是怒發衝冠，隨即又是痛心疾首，連連哀歎大宋遲早要毀在這幫人手中。

  舒童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不住哀歎的張炎，這種事曆朝曆代都避免不了，隻不過是輕重程度不同而已，舒童就不相信，張炎的先祖張俊就沒幹過這種事，隻不過是張炎不知道罷了。

  果然，那邊馮師爺和薑才沒一會就交涉完畢了，看雙方都露出了較為滿意的笑容，舒童就知道自己這邊的猜測沒錯。

  經此一事，張炎和舒童都不打算進城了，欲回船早點離開江州，畢竟這裏聚集這麽多兵卒，很容易鬧出亂子，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舒童對瘦高青年頗感好奇，覺得此人不像是個普通商人，就像剛才薑才佯裝要攻城，連守城官兵都沒看出真偽，而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商人該有的眼光，此人定然來曆不簡單，弄不好真如自己一開始猜測的那樣，也是個江洋大盜。

  舒童現在不怎麽怕江洋大盜了，畢竟江洋大盜他哥就在自己身邊，實在不行就報出半天雲的名號，說不定就此還能跟對方攀上交情，為日後的打算做一些鋪墊。

  想到此，舒童朝瘦高青年抱了抱拳，客氣道：“今日聽兄台一番話，受益頗多，還未請教兄台的尊姓大名呢？”

  瘦高青年聞言抱拳回禮道：“小兄弟謬讚了，在下一介商賈，哪有什麽見地？都是些胡言亂語罷了。到是小兄弟年紀輕輕就頗有見識，著實令在下佩服。彼此萍水相逢，姓名什麽的不提也罷。”

  見對方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舒童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此人身份絕對有問題，舒童對瘦高青年印象頗好，不想就此失去這個機會，於是開口道：“兄台謬矣，相逢何必曾相識？你我再此相逢便是有緣，小弟姓舒名童，仍白鹿洞書院學子；這位是小弟的先生，白鹿洞書院的張炎張教授，兄台日後但有需要用到小弟之處，隻管來書院找小弟即可。”

  舒童一口氣把自己和張炎身份全透露了出去，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不信打不動對方，萬一對方臉皮薄，說不定就不好意思不說呢。

  “哦？”瘦高青年聽完舒童的介紹怔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完全不理會眼前的舒童，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張炎，長身一禮道：“原來是白鹿洞書院的張炎教授，久仰久仰！在下張順，見過張教授。”

  張順，浪裏白條張順？舒童差點以為遇上了水滸中的梁山好漢，隨即就搖頭苦笑，梁山聚義是在北宋，現在都南宋末年了，期間相隔了一百多年了，怎麽會是同一個人，不過是同名同姓罷了。

  咦？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這張順怎麽隻顧和張炎見禮打招呼，竟完全忽視了自己，剛才不是還和自己聊的挺熱乎的麽？

  舒童頗為不解，沒等張炎還禮開口，忙搶先抱拳道：“原來是張兄啊，久仰久仰！”

  張順似乎才想起旁邊還有個舒童，隨意拱了拱手：“原來是…是……，是什麽來著的？噢，是小兄弟啊，久仰久仰！”

  連名字都沒記住，還久仰呢，久仰你個毛啊！虧我還對你刻意結交，你竟如此敷衍，太傷自尊了！舒童氣咻咻的扭過頭，不想再理這貨了。